戰(zhàn)況
戰(zhàn)況
崔皇后瞧著女兒一番心思頓時飛到了九宵云外,只盯著她,生怕她摔著了。
宣城跑得穩(wěn)當,笑嘻嘻的走到皇帝身邊。
高宗突然看到她衣袖里露出一樣東西,不覺好奇:“你袖里藏的是什么?”
崔后也好奇的看著。
宣城嘴一撇,將袖中的東西拿了出來:“是個人偶,做的好精致!”
聽到人偶二字,殿中的人臉上就變了色。宮里最忌巫術厭勝之事。往往一經牽連,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被斬首流放。
高宗也斂了喜色,拿起了那個人偶。大約三寸來高,做的栩栩如生,面目精致。他只看了一眼,就認出做的是武昭儀。
崔皇后大驚:“宣城,誰給你的!”
她聲音太尖太利,嚇得宣城哆嗦了下:“……母后,母后床頭柜子里找,找到的!”
武昭儀坐在下首,離皇帝皇后離得一丈開外,自是看不清皇帝手里的東西。她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fā),像在場所有的嬪妃一樣,好奇的望向帝后和小公主。
高宗瞧也沒瞧崔皇后,和聲問宣城:“宣城莫怕,告訴父皇,還找到了什么?”
宣城撅著嘴:“宣城瞧娃娃精致,生的和武娘娘一模一樣,就拿著玩了。別的沒注意。”
崔皇后急道:“皇上,這不是我的東西!”
“來人!查!”高宗將人偶捏在手里,沉下臉吩咐道。
崔皇后想都沒想,指著下首的武昭儀道:“你這黑心肝的賤人,竟敢陷害本宮!”
武昭儀驚得離座跪伏于地:“皇上明鑒!臣妾……惶恐!”
崔皇后已伸手將宣城拉到了身邊,指著武昭儀道:“宣城,是誰讓你去母后床頭柜翻找出那個人偶的?是不是她?”
宣城嚇得哇的哭了起來:“母后,宣城再不敢了,您別生氣!”
直氣得崔皇后差點暈厥過去:“你說實話,是誰讓你去母后寢宮的!”
宣城邊哭邊道:“安公公說冬至節(jié)祖母送了節(jié)禮來,有好多好玩的。我就好奇,就看到柜子開了道小縫,隨手拉開,就看到了。”
崔皇后轉身向皇帝說道:“皇上,這物事不是臣妾的,定是有人故意放進臣妾寢宮……”
“皇后著什么急,不就是個人偶,做的倒也精致。”高宗淡淡說道。
他已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并沒有寫什么身辰八字一類。心中一動,遞給了胡公公。
胡公公領會了意思,拿了把銀剪親自動手把人偶拆了,仔細翻撿,里面什么都沒有。
崔皇后緊張不己,見沒翻出什么來,暗暗松了口氣。她自知中了算計,高聲說道:“把安子帶上殿來,本宮要問個明白。”
這時殿前一個聲音響起:“皇上,臣有江南緊急軍情奏報!”
高宗心頭一緊,離案而起:“宣!”
王相急急的上了殿,顧不得滿殿嬪妃,行了禮道:“江南八百里加急奏報,賊婦陳恪自稱文佳皇帝,叛軍已達五萬人,包圍了歙州。”
高宗顧不得這邊的人偶事件,匆匆離座而去:“宣韋相柳相兵部尚書紫宸殿議事。”
皇帝走后,冬至宴就散了。
崔皇后一手牽著宣城,看著武昭儀娉婷起身,恨不得生撕了她:“昭儀利用才五歲的小公主,不覺得手段過于卑劣嗎?”
武昭儀故作驚色:“娘娘何出此言?臣妾此事正詫異呢,怎么會有人制了肖似臣妾的人偶,該不會是崔老夫人送節(jié)禮時帶進來的吧?可憐小公主天真未泯,只知道好玩,否則,臣妾著了道,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她低下頭,溫柔的問小公主:“殿下,這人偶是你自己翻找出來的,還是別人給你的?你拿著它打算做什么呀?”
宣城緊緊的依靠在皇后身邊,抿著小嘴,驚恐的望著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突然朝武昭儀撞了過去,揮拳就打:“……你害我母后,我要拿針天天扎它!疼死你!”
“宣城!”崔皇后攔之不及,驚得上前將宣城抱了過來,大聲喝道,“嬤嬤,送小公主回去!”
滿殿的嬪妃還未散去,都聽見了小公主的話。
武昭儀的眼淚就淌了下來:“皇后竟如此恨臣妾么?恨到要做人偶來害臣妾?既如此,臣妾不如去長春宮吃齋誦經好了。”
說著掩面哭著走了。
殿內鴉雀無聲,崔皇后看了眼岑美人,心里苦澀無比。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為什么她事先沒有想到往武昭儀宮里私藏厭勝之物?如今倒叫她先一步給自己布下圈套。
她突然又想起江南傳來的奏報。真真是場及時雨,分了皇帝的心思。不由暗暗祈禱杜燕綏兵敗,讓叛亂來得更猛烈一些。
心頭主意打定,帶了人就急著回宮。
才進了宮門,就見一隊禁軍前來,領頭的并不是自己的族親崔中郎將,而是個面目陌生的統(tǒng)領。
“皇上有令,即刻起封宮,事情未查清之前,娘娘宮中之人不得離宮。”
那統(tǒng)領一揮手,禁軍便關閉了宮門。
崔皇后呆呆的望著身后緊閉的宮門,兩行清淚洶涌而出,喃喃說道:“就算江南叛軍來勢兇猛,你也不曾忘記替她作主……”
一時間心冷的竟覺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娘娘,當務之急是趕緊想法子遞消息出去!”她身邊的嬤嬤著急的說道。
崔皇后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滿殿嬪妃,還需要咱們傳消息么?安子人呢?把他叫來。本宮要問問,宣城怎么會突然跑到本宮寢宮翻東西。”
“娘娘……”嬤嬤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嬤嬤低頭道:“先前皇上令人來查過了,拿走了一些東西。也找了安公公。他……懸梁自盡了!”
“什么?!”崔皇后大驚,恨得直吸氣,“好你個武昭儀,好狠的手段!”
見嬤嬤望著自己,崔皇后強行鎮(zhèn)定:“不是本宮做的,此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皇上能把本宮如何?江南道叛亂,都有女人自稱皇帝了,量那杜燕綏也束手無策。皇上還指望著一班老臣替他分憂呢。”
單靠淮南道的兵進江南道。沒有江南諸州府配合,杜燕綏怕是糧草都難以為繼。去了一個月,竟讓那女子稱了帝,叛軍又壯大了聲勢,足足聚得了五萬人。
皇上登基不過三年,折沖府的將領都唯幾位老臣馬首是瞻。皇上不敢把自己這個崔家的皇后如何。
想到這里,崔皇后煩亂的心又平靜下來。
紫宸殿內,三名宰相與兵部尚書正勸奏皇帝換將:“杜燕綏出軍一個月,不僅沒有平息江南道的叛亂,反而讓叛軍自建小朝廷,女賊稱帝。杜燕綏罪該問斬!”
“杜燕綏如今行軍何處?歙州被圍,他是否領軍到了歙州?將士傷亡如何?”高宗一口氣問道。
宰相們面面相覷。
柳相道:“皇上,不管他現在如何。單從江南的消息看,如果平叛順利,那女賊倉惶逃竄,豈能自稱為帝?居然還聚得五萬兵馬。定是淮南軍遭受重創(chuàng)。皇上應緊召杜燕綏回京問罪!”
高宗咬牙想著,你們就巴不得杜燕綏兵敗。讓朕重新依附你們這幫老臣,從此后再抬不起頭來。
“江南道八百里急報是哪天出發(fā)的?一路換馬不停,消息送到長安也要十天吧?十天前的消息,你們就判定杜燕綏兵敗?需知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朕等著,看那女賊能囂張到何時!”高宗硬生生的頂了回去。心里暗道,杜燕綏哪杜燕綏,朕能頂回去一次,再來一次急報,怕是朕也護不得你了。
三位宰相還要細說,高宗轉頭就問胡公公:“皇后宮里查到了什么?”
幾人一愣。
胡公公上前稟道:“稟皇上,還有寫有武昭儀生辰八字的白布一幅。公主說的那名安公公,去的時候已懸梁自盡了。”
高宗拍案而起:“皇后嫉妒,竟敢在宮中行厭勝之術!”
老臣們駭了一跳,顧不得催著皇帝換將召回杜燕綏,齊齊下跪求情。
柳相是皇后舅父,以頭蹌地哭道:“皇后娘娘與皇上結縭多年,性情溫婉,皇上不可聽信一面之詞,定有人陷害皇后!”
“查!開國侯府今日送了些什么節(jié)禮來宮中,是何人送來,皇后宮中怎么會出現肖似武昭儀的人偶!”高宗順勢吩咐道。
復又緩和了神色,一一親自扶起宰相們:“老大人不必過于憂慮。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今日冬至,老大人們回府團聚吧。相信厭勝一事自有真相大白的一日,江南也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打一巴掌揉一揉,高宗輕飄飄的將老臣們送出了宮。
他又叫來尉遲寶樹:“你速派人去江南道查探消息。要快!朕懷疑燕綏此行受阻,消息無法傳回。”
尉遲寶樹想起三弟媳婦正是杜燕綏夫人的堂姐,父親十來年未上金殿,卻為了杜家破例,尉遲家儼然已和杜家休憩相關,站到了一起。他心知事情緊急,長揖首道:“皇上放心,臣這就去辦!”
皇帝雖然軟硬兼施阻止了老臣們奏請召回杜燕綏問罪,流言再一次傳遍了長安城。
杜家祖孫三人正和樂的吃著素餡餃子,消息就傳了進來。
“女匪首自稱為帝?”岑三娘驚得下巴都差點落地。她從來不知道除了創(chuàng)建大周朝的武則天,還有女子當過皇帝。
真實的歷史上,在唐高宗永徽四年,浙江一帶的農民不堪官吏貪求及豪強逼掠爆發(fā)了起義。領頭的女子名陳碩貞,自封文佳皇帝。單從歷史來說,陳碩貞才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稱帝的女子。只是和武則天幾十年的當政相比,如流螢與皓月之光,實在微不足道,知道的人并不多。
像岑三娘這種,連武則天的生平也只知道個大概,就更不清楚了。
杜老夫人做出了和皇帝同樣的叛亂:“江南道到長安,八百里快馬加急,不眠不休,也要十天。這是十天前的消息,休得驚慌!”
岑三娘虛心求教:“祖母。相公走了一個月,怎么也不見讓驛站送封信來?”
杜老夫人慈祥的看著她道:“所謂八百里加急,是驛站專門養(yǎng)著腳力最好的馬,只為緊急軍情奏報使用。你生在建國之后,哪里知道打起仗來,用八百里加急送私信,是死罪。我估摸著呀,就算兩匹馬換著騎,一天休息兩個時辰,也要二十天才送得回信來。二十天前,燕綏剛到江南道,情況還不熟,哪能隨便叫人寫信來說情況,且等著吧。”
然而不知情況的長安百姓怒了。國公府大門外常有人扔爛菜葉砸。廚房的曹媽媽也苦著臉來報:“……上好的菜蔬不賣給我們。說少爺兵敗誤國。”
真是豈有此理!岑三娘叮囑不讓老夫人知道。換了素凈的衣裳,戴了帷帽悄悄帶了丫頭出府。
她特意去了長安城最熱鬧的酒肆打聽消息。換了幾家聽了,才進得新的一家酒肆坐下,就聽到有人慷慨激昂的陳述:“放著那么些大將不用,偏用個只會紙上談兵的,皇上任人唯親,不聽老臣們勸諫,難不成把江山讓給一個賊婦?!”
有人應和:“咱們進崇文館為什么?讀書不就為的是替朝廷效力,治國安邦么?丹鳳門外請愿去!”
呼拉拉站起來一大群頭戴書生巾,身穿襦生袍的年輕學子。
崇文館?崔家二郎三郎不就在崇文館讀書嗎?岑三娘仔細尋找,果然看到書生中崔季冬的身影。
學子們起身往外走,那崔二郎只站著不動,瞬間就落到了人后。
教唆著學子們去跪宮門給皇帝施壓,好讓皇帝召了杜燕綏回來問罪。自己卻要開溜。岑三娘怒從膽邊生,站起來大聲說道:“大家休聽人蠱惑!壞了自家的前程!”
她的聲音又清又脆,驀然響起,吸引得眾人回頭去看。亅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