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從入定之中緩緩醒轉,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四周聳立著無數高大石臺,這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空間,各類規則在空間內漂浮,彷彿有大道在頂上降下,好似在衆人耳邊響起了道音。
女子收束著體內靈氣,它們化作了河流,從四肢百脈間流淌而過,漸漸在女子胸腹間化出一片白茫海洋。
韓雪身上的氣息隱隱間有突破的跡象,然而卻有什麼牢固無比的枷鎖將那海洋緊緊鎖住,使得它無法繼續擴散,海洋中端坐著一個小小的元嬰,那元嬰也是渾身白皙,盤膝在韓雪丹田之上,強烈的靈氣波動從元嬰之上散發出來。
元嬰的雙目緊閉,手裡握著一個小小的珠子,其氣息已然到達了元嬰後期的程度。
女子輕輕嘆息一聲,眼裡掠過意味不明的灰色,她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韓雪所在的石臺很高,在這漆黑的空間之中已經快要登臨絕頂,然而卻有另外兩個更高的石臺凌駕於上,陸澗一身墨綠衣袍,靜靜端坐著。
而另一個石臺上卻沒有人,那是最高的石臺,無數陣法在石臺邊上回旋跳躍。
再往下看,一座座石臺聳立,開陽宗的弟子一個個緊閉著雙目,彷彿正從這四周的道音之中感悟著什麼。
“明道。。。明道。”韓雪低聲喃喃,雪白的衣裙鋪開,散在石臺上,女人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隨後她的身影一點點隱去。
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一個山洞外,鬱蔥的樹夜縫隙間射來明媚的陽光,一片鳥語花香。
韓雪伸手遮住眼瞼,彷彿有些承受不住突然的亮光,良久之後她才踏出一步,臉上重新恢復了平日柔和的神情。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蔚藍的天空上漂浮幾片白雲,有清風吹過,女子的身軀緩緩飄起。
這裡是開陽宗第十山,早在仙比開始前,張淵就承諾若是能奪得仙比第一,那麼將會開放天人洞府給所有弟子進入修行。
而那天人洞府,就在第十山之下。
女子漂浮在半空中,往北方望去,四處是紛雜的樹木,更不乏有參天大樹,然而目光所及的百丈之外,卻是一片雪地,白皚皚的雪將那之後的世界隔絕開來。
而就在那白雪之中,一座高聳的山峰凜然豎立,彷彿鏈接了天地,整座山都被白雪覆蓋,山上隱約可見不少漆黑枯樹,那山峰一直高到天上去,將小世界之中的天空分成兩半,一半是蔚藍,另一半,則是蒼白。
第十山。
第十山在下雪,這雪已經下了千年,好似永遠都不會停息,又好似要將什麼極兇戾的野望掩埋在白雪之下,即使隔了百丈,都能隱隱感受到那雪山散開來的凜然寒氣。
韓雪的身子在半空中踏空而行,卻是向著第十山的方向。
第十山本是開陽宗弟子的禁地,平時若是沒有蕭風的召見或者張淵的命令,沒有人被允許靠近第十山,然而女子卻是悠悠然向著那邊飄去。
在走過那一道冰雪屏障的時候,韓雪不禁收了收身上的衣服,剔骨的寒意使得她的臉都通紅起來,女子呵出一口白霧,身周有淡淡的靈氣散發,將她包裹在內。
“真冷。”韓雪低聲說著,一個跳躍如同跨過了無數空間,很快就與四周的白雪融爲一體,出現在第十山閃耀階梯上。
殘破的階梯上已經有了裂縫,卻沒有白雪將階梯覆蓋,好像這階梯寄託了一種求道的意,雖然殘破,走著都覺得艱難,卻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其掩蓋,並且可以讓人一直走下去。
只要你有那樣的恆心的話。
韓雪踏在階梯上,四周是漆黑的枯樹,樹枝上壓滿了白雪,時不時有樹枝不堪重負而斷裂,隨後那上面的白雪就落下,摔入地上發出細細聲響。
身穿白衣的女子披著漆黑的長髮,這一黑一白站在雪地之中,顯得她更加清麗,美豔不可方物眉宇間淡淡的溫和柔然之意讓人心生舒坦的感覺,韓雪的雙手縮在衣袖內,擡腳正待向上走去。
然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女子伸出的腳止住,她緩緩回過頭。
“韓師姐?”少年熟悉的嗓音自身後的空中響起,更伴隨著淡淡的嘶啞,韓雪驚訝地轉過頭,目光投向上方的天空,正好捕捉到那從天際遠處一路衝來的黑衣身影,那身影邊上還站立著一團跳動的火焰。
原本女子的目光是充滿了驚喜的,然而就在看到那黑色旁邊的火焰之後,韓雪眼裡的光芒黯淡下去不少,但她還是飛快升上天空,臉頰邊含起笑意:
“蕭師弟可是捨得回來了。”
蕭易有些意外地剎住身子,目光驚奇,看向幾丈外的女子,彷彿韓雪能出現在這裡讓他很是不解,平時蕭風所在的第十山,就連張淵都不被允許隨便前來,韓雪雖然也算是跟蕭風有所淵源,但蕭風也應當不會讓她隨意上山纔是。
仙比結束已經一個多月,韓雪還是那個溫柔的模樣,反而蕭易變得越加高大了,成長總是顯得那樣迅速。
“能在這裡遇到韓師姐,卻也是巧。”蕭易也只是驚愣了一下,很快臉上就佈滿了笑意,原本他還打算先去見一見蕭風,再到別的地方去見陸澗韓雪等人的,沒想到剛回來就遇上了韓雪。
“不巧。”韓雪輕笑:“最近每日此時,雪兒都會上山與蕭師叔喝茶。”
蕭易的臉色頓時就怪異起來。
“最近。”韓雪輕輕笑著,伸手指向那十山籠罩在上空雲霧的峰頂:“蕭師叔貌似是愛上了茶道,某日雪兒從天人洞府之中修煉走出,卻被蕭師叔邀請到十山之上與他一同品茶,這些天也算是成爲一種習慣了。”
蕭易挑了挑眉,他卻是沒有聽說過,蕭風還會品茶,印象裡那個老人除了會拿著酒罈海飲,啥都不會喝了。
“只是蕭師叔煮茶的功夫有些。。。欠妥,雪兒幼時曾經研究過凡人的茶藝,蕭師叔得知之後大爲驚奇,於是就讓雪兒每日上山,教他煮茶。”女子捂嘴笑了:“師叔還在那木屋前種了好大一片茶葉,只是這裡卻是當真不適合種植茶葉的。”
蘇漓緊抓著蕭易的腰,在少年身後探了探頭,嬌聲道:“雪兒姐姐,好久不見。”
韓雪笑著對蘇漓點了點頭,張開雙手,小丫頭立刻從蕭易身後跑出,投入韓雪懷抱裡。
“你蕭哥哥有沒有欺負過你?”韓雪將蘇漓抱起,一月沒見,蘇漓依舊身材嬌小,好似永遠都長不大似地,她伸手給蘇漓整理了一下額邊的亂髮,輕聲道。
“沒有。”蘇漓搖了搖頭。
“哼,算他識相。”韓雪橫了蕭易一眼,轉過身:“既然蕭師弟都回來了,那雪兒便與師弟同行吧,也省得去爬這又長又臭的階梯。”
蕭易撓了撓後腦,尷尬地一笑,這也是蕭風的一個規矩,在開陽宗內,就算有了蕭風允許,可以上第十山,也必須從山腰開始沿著階梯走上,也只有如今的蕭易才被準許直接御空飛上山頂。
張淵上山也從來不會走階梯,不過每次到了山頂都會被蕭風捉住痛罵一頓。
蕭易聳了聳肩,只見韓雪背對著自己,彷彿正等著少年帶她一程,蕭易無奈,也只得一拍腰間葫蘆,葫蘆立刻就迎風而長,蕭易在半空中一躍,站到葫蘆前首,對韓雪道:
“韓師姐還請輕移蓮步,師弟這便帶師姐上山。”
“你啊你,什麼都不學好,就學了陸澗那油腔滑調。”韓雪白了蕭易一眼,抱著蘇漓走到葫蘆上,盤腿坐下。
蕭易手掌一番,淡淡的劍氣將葫蘆內的三人包裹,飛馳而起,向上疾衝而去。
不多時已經衝上雲霄,隱約可見上方的山頂,這座山下粗上細,山頂處也就只有一座木屋與木屋後的瀑布了,此時已經隱隱聽到了瀑布擊石的聲音,蕭易臉色一正。
葫蘆上衝的勢頭變慢,直到停在靠近山頂的地方,落在階梯上。
“我師尊就在前方,不敢逾越,我們就在此處登上吧。”蕭易收起葫蘆,頭也不回地道。
說完,蕭易整了整衣衫,舉步踏上階梯,一步步往上方走去,已經可以看到階梯盡頭,韓雪跟在他身後,手裡拉著蘇漓。
待得三人都走到山頂,踏過最後一道階梯,蕭易眼前有綠意掠過,少年睜大了雙眼,彷彿見到什麼不可置信之物,眼前原本應該是一片空曠的雪地,雪地盡頭是木屋纔對,然而此時蕭易卻是認不出來了。
只見才踏上最後一道階梯,原本應該覆滿白雪的地上竟是種滿了各種植物,那些植物較矮,將原本的雪地都覆蓋,而在左方,更是出現了一塊不大的菜地,菜地上結著不少蔬菜與果實,有一種很大的綠色圓瓜,蕭易是認得的,凡間的人將那稱爲“西瓜”。
而原本幾乎要被白雪壓塌的木屋更是離譜,一道道藤蔓纏繞其上,將木屋包裹住,藤蔓上開滿了黃色的鮮花。
一箇中年人正穿著麻布的簡陋衣服,手裡拿著被稱爲“鋤頭”的東西,脖子上放著粗布,頭戴茅草製成的草帽。
中年人好像在休息,一手拿著鋤頭,另一隻手上卻拿著。。。一個茶杯。
待得察覺到蕭易三人,男人一口將手中茶杯棄之於地,擡了擡頭,蕭易看到那男人的臉清俊,看起來熟悉無比。
“回來了?那便快來幫爲師挖一挖這地,這忙活了半天,腰痠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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