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妖嬈被云姑安排在了一個小木屋當中。
“姑娘,你先穿上這些衣物吧,都是……你娘年輕時候的。”
云姑拿著一件白色的紗裙進來,然后放在了屏風上面。
而屏風的后面,是正打算沐浴的楚妖嬈。
楚妖嬈聽了之后沒有動靜,云姑嘆了一口氣,便關(guān)上門,出去了。
楚妖嬈聽見云姑出去的聲音之后,就站起身子,拿起了擱在屏風的衣服。
是上好的云紋錦,看起來只是潔白一片的白衣,但是在陽光下,就會浮現(xiàn)云朵一樣的花紋。
楚妖嬈摸上去,只覺得內(nèi)心都得到了安靜。
這就是血脈的感覺。
躁動不安的身體因為這長裙都得到了安靜,上面有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就像是那個女人的名字一樣。
幽蘭。
這么多年了,居然還保存著墨幽蘭的衣物,看起來確實很親近。
楚妖嬈拿起這件衣物,然后輕輕地說了句:“娘親,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不相信墨幽蘭是正常地死亡,因為直覺。
楚妖嬈閉上眼睛,感受著難得的母親氣息。
而在另外一個房間之內(nèi),云姑看著爛泥一樣攤在床上的男人,從外面的井里撈起一桶冰涼徹骨的井水,全都倒在了他的頭上。
墨修棋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悶哼聲。
云姑看著墨修棋,眼中忽然就布滿了淚水。
她伏在了床頭:“她回來了,她回來了,修棋,你的內(nèi)心的罪惡感,是不是能夠減輕一點呢?”
而經(jīng)過一噴冷水澆灌的莫修棋也緩緩回味過來,他睜開了眼睛,摸了摸自己因為喝太多而疼痛的頭,恍恍惚惚,有點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而一看見伏在床頭痛哭的云姑,他立馬就慌了手腳,趕緊問道:“云姑?云姑?你怎么了?”
在他的記憶中,云姑一直是個強硬到令人發(fā)憷的女人,幾乎沒有什么可以讓她嚴厲的表情產(chǎn)生變化。
當初他在墨州城內(nèi)整日喝酒,也是這個女人告訴他的父親,把他趕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免得有天喝多了做出什么讓人后悔的事情來。
他是無所謂待在哪里的,反正醉生夢死,他的人生,也只有在酒中才是真實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云姑居然會跟來。
云姑雖然嚴厲,但是墨修棋明白她的好。
所以此刻云姑痛哭,墨修棋立馬慌了手腳。
聽到墨修棋的安慰,云姑哭得更厲害了,她幾乎是在用盡一生的力氣在流淚。
像是要把以往沒有哭過的部分都補回來一樣。
云姑看著墨修棋,微笑道:“墨修棋,你還記得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嗎?”
看著云姑腫的像兩個大桃子一樣的眼睛,墨修棋試探性地說道:“你剛剛痛哭了一場?”
“……”云姑是真的有點絕望了。
她看著墨修棋,又恢復了以往那般強硬的模樣:“你是豬嗎?你再說一遍你什么都不記得了!”
墨修棋看著云姑,皺起眉頭,往床上一躺:“哎呀我頭疼!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云姑看著倒在床上的墨修棋,額
頭狠狠地一跳,內(nèi)心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種濃重的失望感蔓延上來。
她不再像以往一樣,狠狠地教訓墨修棋,讓他不要喝酒了。
反而是沉默了半晌之后,緩緩地留下一句:“墨修棋,我對你太失望了,是不是你的人生,永遠就停留在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個晚上了?”
從此之后,你的人生,就只剩下了酒與死了?
“吱呀”一聲,腳步聲遠離,云姑離開了這個房間。
墨修棋睜開眼,摸了摸身下濕透的床墊,以及身上冰冷的發(fā),面無表情。
過了很久很久,他那張像是被凍住的臉上才露出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那張被大胡子遮擋的眼睛里,水光一閃而過。
而他從床上緩緩地爬起來,熟門熟路地摸到了一個酒壇子,拔開就往嘴里灌。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對于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楚妖嬈都不知道,她只是換上了那件衣服,然后靜靜地坐在這個木屋的床上,思考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似乎從那只大手把她抓到這里開始,最終的目的就是來到這個地方。
認祖歸宗,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腦海中閃現(xiàn)的是之前看見的那個酒鬼嘴里的話。
那樣強烈的,炙熱的兄妹感情。
娘親,那是你的兄長嗎?
心臟處傳來憋悶一樣的感覺,楚妖嬈靜靜地坐在床頭,一動不動。
“主人,主人。”手指上的天鎖戒一直在響,小狐貍一直在呼喚楚妖嬈,但是楚妖嬈沒有絲毫的反應。
“主人,你怎么了?”遲遲得不到回應,小狐貍的聲音有點著急了。
白白胖胖的小少年有點著急,而他的身邊,則是坐著安安靜靜的尤因。
“姐姐她怎么了?”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尤因擔心地問道。
此刻在半空中,正是傳來了楚妖嬈的模樣。
楚妖嬈目光無神地盯著虛空,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狐貍待在天鎖戒之內(nèi),可以看見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也能看見天鎖戒主人的動作。
而他就是靠此,才穩(wěn)住了一直擔心楚妖嬈的尤因。
“你別急,我先出去看看,你是外來的人,所以除了主人,別人都沒法把你弄出去,你等等,主人肯定是在發(fā)呆。”楚楚看著尤因,白白胖胖的臉上閃現(xiàn)的是認真之色。
尤因輕輕地點了點頭。
藍光一閃,小狐貍出現(xiàn)在了楚妖嬈面前,他著急地撲到了楚妖嬈的面前:“主人,你怎么了?”
“哎?楚楚?你怎么出來了?”楚妖嬈發(fā)呆被人打斷,神思也就恢復了清明。
她略微有些詫異,盯著小狐貍,這家伙怎么就這樣冒了出來?
小狐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還以為主人魂游天外了呢?
“主人,你還說,剛才怎么叫你都沒反應,所以我就出來了啊!”
看著小狐貍埋怨的樣子,楚妖嬈咧開嘴,輕輕一笑:“現(xiàn)在受的傷好些了?”
楚楚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都說病了就要消減,你看你,怎么還是
這么珠圓玉潤啊?”楚妖嬈看著楚楚,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蛋。
楚楚一把打掉了楚妖嬈的手,然后無奈地道:“你還沒有把尤因放出來呢!”
楚妖嬈的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一雙碧綠而脆弱的眸子。
她敲敲自己的頭,無比懊惱,然后連忙把小孩放了出來。
尤因像是沒能反應過來,他愣愣地盯著楚妖嬈,竟是僵在了當場。
楚妖嬈把尤因一把抱住,然后輕聲道:“有沒有嚇到?”
楚妖嬈的話使得小家伙的眼中淚水冒出來,然后他搖搖頭:“沒有,沒有嚇到。”
看見楚妖嬈和尤因這么親密的樣子,楚楚略微有點吃味,這種自己的主人被別人平分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楚妖嬈摸了摸尤因的頭,然后又把楚楚拉過來抱了抱。
經(jīng)過這么一攪合,她心中本來的傷春悲秋也消失了,反而有種自己是兩個孩子的媽的……荒謬感。
楚妖嬈看著兩個小東西:“你們沒事吧?我說過了,我不會讓你們擔心的。”
尤因抿抿嘴,沒有說話。
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了轉(zhuǎn),楚妖嬈拉住小狐貍和尤因的手,他們交疊在一起,緩緩道:“你們有沒有做過自我介紹啊?”
楚楚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
“尤因,這是楚楚,他是一只小狐貍,也是最先跟在我身邊的,從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了,好不好?”
楚妖嬈的話使得楚楚的臉上閃現(xiàn)一抹濃重的紅暈,然后他道:“誰是他的哥哥啊?”
楚妖嬈微笑道:“這么說你不想做尤因的哥哥了?”
楚楚又猶豫了起來,然后他扭扭捏捏地道:“那好吧,既然你這么想我做他的哥哥,那我就做吧。”
隨后他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旁邊的尤因,期盼的是一張粉嫩嫩的,布滿了開心的臉。
誰知道尤因卻是眼含淚光,死死地盯著楚妖嬈,然后問道:“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楚妖嬈:“……”
尤因又繼續(xù)道:“你不想要我的話,我無所謂的,我無所謂的,沒有人想要我,我是個怪物,怪物!”
“啪!”地一聲,尤因白皙的小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鮮明的紅印。
在一邊的楚楚噤若寒蟬。
從他跟在楚妖嬈的身邊開始,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楚妖嬈親手打別人巴掌。
而且還是對著這么小的孩子。
“尤因,如果你永遠都是想著,自己是個怪物,那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楚妖嬈的語氣像是來自最為冰冷的深海。
“還有,楚楚跟在我的身邊,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如果你嫌棄我們這里的小廟,容不下你這個身上懷有魔族血液的大佛,你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
楚妖嬈站起身子,牽起小狐貍的手就打算離開。
“所以你不會拋棄我是嗎?”尤因細弱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你不要拋棄我。”含著哭腔的祈求從她的身后響起。
楚妖嬈停住了腳步。
“楚楚,你活了千年,有看出問題來嗎?”楚楚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的時候,楚妖嬈的傳音到了他的耳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