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之上天氣寒冷,滴水成冰,張家一大家子都上了山,除了老太太院子里最避風之外,其他的院子都冷得很。
柳紈本來被崔大家的安排在了后山臨時搭建的木屋里面,花寒筠卻悄悄的把她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屏退所有的丫鬟,姐妹倆點著燈說著知心話呢!
馬上就過年了,柳紈現在有家不能回,只能待在這冰天雪地的高山上,實在是無奈得很呢!
她的身子骨兒本就不太好,冬天的氣候太干,她看上去沒有多少精神,病懨懨的。
花寒筠道:“姐姐,這么下去你這日子沒法過了,要不過兩天你跟我一起下山去。你放心,老太太還是疼你的,只是她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太順而已。
現在的張家,我也能做一點主,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負姐姐你?就算是三叔再要無理取鬧,我也能有辦法治他呢!”
柳紈微微蹙眉,搖頭道:“寒筠,這都要過年了,往年也就老太太帶幾個人上山,今年一家子都到齊了,你跟我說說,這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花寒筠一笑,道:“有事情,怎么會沒事情呢?你可不知道,就在幾天之前,我們張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心里天天掛的那個人兒又出風頭了,而且是出大風頭,這一次,他不僅把新河縣和咱們張家的后輩全壓下去了,還把都江縣和南油縣都的才子們都壓下去了,風頭真是一時無兩呢,怎么樣,想不想聽一聽?”
柳紈愣了一下,臉“唰”一下變得通紅,道:“你這家伙,說什么話呢?剛才還說正經的,現在倒取笑我來了!”
柳紈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心里卻饒有興致,花寒筠嘻嘻的笑也不說破她的心思,只把那天張家宴會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
其實那一天宴會花寒筠也沒參加,她知道的這些都是翠紅給她說的,但是以她的口才,在翠紅說的那些事情的基礎上再潤色一番,當時的場景便精彩了無數倍。
在花寒筠口中,陸錚當日在宴席上大放異彩,所向披靡,三首詩一出,全場為之傾倒,更激動人心的是陸錚羞辱鐘科,然后視江南第一美女端木婉容如草芥,狠狠的將這個第一美女羞辱了一番,花寒筠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尤其眉飛色舞,似乎高興得很。
的確,女人都有妒忌之心,端木婉容號稱揚州第一美女,風頭實在太強了。在揚州地面上,無數才子都為她傾倒,同樣作為女人的花寒筠心中哪里能不心生妒忌?
而現在,陸錚能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狠狠的打端木婉容的臉,花寒筠心中就覺得特別帶勁,特別解氣,連帶著她對陸錚的觀感都好很多呢!
女人的心思都是相似的,柳紈雖然和花寒筠的性格截然不同,但是在這一點上兩人驚人的契合,當她聽到陸錚狠狠的羞辱端木婉容的時候,臉紅撲撲的,特別的興奮,如果不是她性子矜持,早就笑出聲來了。
不得不說,陸錚這一次風頭出得很大,他的風采也的確是讓人忍不住為之傾倒,柳紈腦子里又浮現出陸錚的形象來。
在張家的時候,她住在橘鄉村,陸錚住在西角院,距離并不遠,柳紈覺得自己嫁到張家之后,也就這一段光景最快樂,她不知道自己以后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光景,心中不由得黯然。
她喜歡陸錚,可是她是什么身份呢?張家的大奶奶,怎么能喜歡別的男人呢?再說了,陸錚是聞名揚州的大才子,未來的前途無可限量,他又怎么能娶一個寡婦作自己的女人呢?
柳紈對這些都懂,可是心中卻總忍不住去念著陸錚,就像今天這樣,柳紈說了一番陸錚大出風頭的事情,她心中便覺得特別高興。
她上玉山也有幾個月了,就數剛才這會兒最高興,陸錚在下場童子試之前再一次揚名,對他接下來的考試大有好處呢!
花寒筠看到柳紈那模樣,嘴角冷冷一笑,道:“姐姐,你可別高興得早了呢,你以為這一次咱們家里這么多人上玉山是為了什么?真是為了老太太拜神敬香么?嘿嘿,這一切都是錚哥兒惹出來的,老太太心里不舒服,生了心思呢!”
“啊?”柳紈驚呼一聲,她盯著花寒筠,很快明白了花寒筠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沉,用手捂著了自己的嘴。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道:“妹妹,老祖宗就這么放不過錚哥兒么?她不是經常說人都是命么?錚哥兒命這么硬,老祖宗就非得要去和老天爺對著干?”
花寒筠呵呵一笑,道:“姐姐啊,姐姐,我說你現在真是糊涂了。真是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個混蛋身上了呢!
說起來這事兒能怪誰?要怪也只能怪陸錚自己,他不出那么多風頭,會惹出這么多事端出來么?
老太太心思都在張家的兒郎身上,張家的兒郎就是她老人家的命根子,現在錚哥兒吃張家的,住張家的人,還把張家年輕一輩給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就算你是老祖宗,遇到了這種事兒能不動心思?”花寒筠睜大眼睛恨恨的道。
柳紈道:“妹妹,你可別那么說,錚哥兒和敬二哥處得很好,再說了,他對你也很好呢!事已至此,你說那些不頂用,還是想想辦法該怎么辦吧?”
“還能怎么辦?上一次在玉山姓陸就差點被老祖宗給碾死了,當時的情況你都看到了,我們大房這邊大家都頂著老祖宗呢。
嘿,這個陸錚他倒逍遙,讓這些人跟著他倒霉,后來如果不是二叔及時趕來,那一天他就死定了!”
柳紈腦子里想起上一次玉山的事情,至今還心有余悸,在張家,張母就是天,整個張家幾乎沒有人敢反對老祖宗的意思。
然而那一天大房從顧夫人開始,所有人都跳出來支持陸錚,可想而知老祖宗該是多么的憤怒,老祖宗一怒,全家上下噤若寒蟬,柳紈覺得自己魂都快要嚇丟了呢!
沒有想到那一場風波過后,現在陸錚又惹出了風波來,這一次可該如何是好?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可是她轉念一想,陸錚是何許人也?他自從來張家之后,經歷的事情還少么?遇到的危機還少么?可是哪一次難倒過他?
陸錚的對手,每個人都厲害,每個人都要超過他很多,可是,每一次陸錚都化險為夷,最后平平安安,用敬二哥的話來說,陸錚就是天生命硬呢!
柳紈這么一想,心中忽然釋然,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花寒筠皺皺眉頭,道:“嘿,姐姐,你這還笑起來了?真是不著急么?”
柳紈搖搖頭,道:“萬事都是命注定的,錚哥兒命硬,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逢兇化吉,他遭遇了那么多事情都蹚過來了,還有什么事兒能難住他呢?”
花寒筠愣了一下,竟然啞口無言,今天她上了玉山之后可是整天都心神不寧呢!因為這一次老太太似乎下定了決心,一場重病都沒有讓她松口呢!
而事先花寒筠也給劉道婆有過溝通,劉道婆在暗中也在幫忙,可是結果都收效甚微,花寒筠甚至想,老祖宗估計想豁出去了,為了張家后輩的機緣,她連自己的福壽都不顧了,那陸錚真就完蛋了。
花寒筠今天一天心中都在想這些事情,心情亂得很,沒想到柳紈竟然這么快就釋然了,而且她的理由讓花寒筠還無可辯駁呢!
“真的都是命么?”花寒筠嘴里喃喃的道,一時都有些癡了。
恰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翠紅的聲音:“二奶奶,二奶奶,老太太那邊有消息了!”
“啊?”花寒筠和柳紈兩人一聽老太太那邊來了消息,兩人幾乎齊齊站起身來。翠紅掀開簾子走進來,花寒筠已經迫不及待的湊上去,道:“你說說,怎么回事?”
翠紅道:“老太太說了,這一次張家要花大力氣,準備用五萬兩銀子來干這件大事兒,嘿嘿,二老爺和浩哥兒他們都在老太太院子里去了呢!還有新河縣的那個梁師爺也一并都在,老太太心情很好,遞了話兒過來,讓兩位奶奶馬上去見她呢!”
“啊……”花寒筠和柳紈齊齊驚呼,兩人臉色都瞬間變得蒼白,花寒筠道了一聲:“完了!”,柳紈的臉色卻已經變成了死灰之色。
“不就是為了一個錚哥兒么?老太太這是要把張家全壓上去么?五萬兩銀子,我的天,張家就算是揚州首富之家,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花寒筠道,她幾乎是在哀嚎。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想這一次陸錚就算有三頭六臂估計也活不了了,老太太下了這樣的狠心,陸錚還怎么活?
翠紅睜大了眼睛一臉懵傻,她看到自家奶奶這模樣扭頭一看大奶奶柳紈,柳紈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忙道:“奶奶,這事兒和陸錚有什么關系?不干他的事兒呢!這可是張家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