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觀景山很大,天色雖然不早了,但是滿山都是燈籠,山景迷人。
宴會還沒有開始,陸錚在崔大的陪同下,一老一少兩人邊走邊聊,觀景、交心,談張家,談生意,談詩書,談風(fēng)月,聊得竟然很愉快。
崔大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陸錚卻纔踏入十六歲的門檻,兩人的年齡差距接近六十歲,但是這一場談話,兩人卻沒分輩分,而且不限定內(nèi)容,信馬由繮,天馬行空。
“給我站住,陸錚,你給我站住!”忽然,有人喊陸錚的名字。
陸錚微微愕然,站定身形扭頭,便看到張寶儀,張柔雲(yún)等幾個張家的姑娘們從後面追了上來。
張寶儀在最前面,看她的模樣,兇狠狠的,很快她們便追上了陸錚將他圍住,陸錚道:
“幾位姑娘不知道男女之防麼?我在這邊和大管家散步,你們這麼一窩蜂似的圍過來所爲(wèi)何事?幸虧這周圍沒有外人,要不然非得讓人笑掉大牙不可呢!”
張寶儀和張柔雲(yún)等女臉上浮現(xiàn)出不自然之色,不過她們好不容易碰到了陸錚,又哪裡能憑陸錚一句話就放過他?
張寶儀扭頭對身邊的丫頭道:“快去叫田公子她們過來,就說我們已經(jīng)堵住陸錚了!”
丫頭撒開腳丫子飛快的去報信,張寶儀眉頭一挑,道:“陸錚,今天就算你有說破天的本事也不頂用,今天你必須給出一個交待來!”
陸錚愣了愣,然後啞然失笑,崔大一看這情形,忙道:“大小姐,幾位小姐,你們還是快回去吧,馬上櫻花宴就要開始了,你們拋頭露面算是怎麼回事?回頭二老爺知道了,估計要吃不了兜著走呢!”
“大管家,你別管,這不關(guān)你的事兒,我們今天找的是陸錚。陸錚這個騙子,大騙子,他的案首有貓膩呢,我們不服!”張寶儀道,她的小姐脾氣犯了,還真不講道理了。
陸錚簡直是哭笑不得,陸錚得縣試案首那是聶縣尊親自選中的,張寶儀等幾個小姑娘算什麼?她們不服頂什麼用?
陸錚也不理張寶儀,他揹負雙手站定,目光看向觀景山下的櫻花園。這時候,田澤朋、張浩然、張?zhí)啤堈涞纫涣t哥兒收到了消息,他們都撒開腳丫子往這邊跑過來。
都跑得有些急,一個個氣喘吁吁,看到田澤朋他們來了,張寶儀忙道:
“田表哥,浩哥,你們瞧瞧,這姓陸的被我們攔住了,今天就讓他給咱們一個交待,真是豈有此理,他分明不會作時文,爲(wèi)什麼能得案首?這裡面有貓膩,父親說了,這件事一定要一查到底,一定要爲(wèi)田表哥討個公道回來!”
田澤朋一衆(zhòng)人全部到齊,他們看到陸錚也可以說是眼紅得很,本來今天是張家的大喜日子,可是偏偏陸錚站出來搶了他們的風(fēng)頭,一件喜事搞得大家都糟心得很,真是太可惡了。
尤其是對田澤朋來說,他已經(jīng)作好了自己是案首的所有準(zhǔn)備,結(jié)果案首卻成了陸錚,他這口氣咽不下去啊!
“不要怕他,父親已經(jīng)說過了,這件事要一查到底,陸錚這個案首能不能保得住還不一定呢!”張浩然大聲道。
田澤朋一聽張浩然這麼說,腰桿不由得一下挺直了,他用手指著陸錚道:“陸錚,我就問你一件事,爲(wèi)什麼模擬試的時候你名落孫山,卻在縣試的時候能奪案首?作爲(wèi)正常人,不可能作文的水準(zhǔn)會有這麼大的波動,這是爲(wèi)什麼?”
陸錚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看著周圍這幫傢伙,他完全是戲謔的心態(tài)。在陸錚眼中,田澤朋這幫人就是被人欺負的孩子,明明心中已經(jīng)崩潰了,可是嘴上卻依舊硬著。
他們的所謂討公道完全就是個笑話,陸錚是案首這是縣試塵埃落定的結(jié)果,他們真要討公道得遞狀子上去告聶永去,找陸錚討什麼公道?
而田澤朋提的問題也幼稚得很,看這小子怒目圓瞪的模樣,陸錚心中玩心乍起,他笑吟吟的道:
“這很簡單啊,模擬試不過是找找考試的感覺而已,費腦子幹什麼?所以,我走了一個過場,交了白卷上去,那自然名落孫山。
那個當(dāng)不了真的,真正的縣試便不一樣了,朝廷統(tǒng)一組織的童子試,自然容不得我敷衍,沒想到我全憑感覺寫的文章,竟然被縣尊大人點了案首,很意外啊,不好意思,田兄,我不小心把你的風(fēng)頭給搶了,抱歉啊!”
“噗!”田澤朋真氣得吐血,他身邊的張浩然和張?zhí)啤堈涞热艘脖魂戝P這話懟得啞口無言,模擬試陸錚竟然交的白卷?
我的天,那麼重要的一次考試,陸錚本來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還是託了桂亮的關(guān)係纔得到參考的機會,他竟然交了白卷?
田澤朋等人又氣又惱,卻又無可奈何,陸錚就是那樣幹了又怎麼的?人家最終考了案首,這個結(jié)果纔是最重要的。
現(xiàn)場這麼多人,陸錚可以挺起胸脯說自己是秀才了,田澤朋和張浩然等人敢說這樣的話麼?
陸錚眼睛掃過衆(zhòng)人,又一笑道:“田兄,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耿耿於懷,因爲(wèi)就算我不是案首,這個位置和田兄似乎也沒有什麼關(guān)係,據(jù)我所知,田兄只是第五名而已,所以我得不得案首,跟田兄的名次關(guān)係不大,你說是不是這樣?”
田澤朋又忍不住要吐血,陸錚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可是偏偏陸錚說的是事實,田澤朋在榜上只排名第五呢,和案首差了好幾個人,他是哪裡來的自信自己一定能得案首的?
因爲(wèi)一場提前的模擬試麼?既然模擬試,就難保沒有像陸錚這樣交白卷的,就算不交白卷,隨便應(yīng)付一下和真正考試的時候全力以赴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呢!
“姓陸的,欺人太甚,他媽的,我看他是找打,狗日的,我們齊齊上去打死他!”張?zhí)婆暤溃瑒幼斐粤颂潱瑘D窮匕見了,公子哥兒的脾氣來了,想動手了呢!
崔大一看這情形了不得了,要出事兒了,連忙站出來道:“唐哥兒,各位哥兒,你們可別亂來,稍後可就是櫻花宴了,聶大人要親臨呢!你們這般做派,一旦讓聶大人知曉了,那如何得了?”
張?zhí)蒲劬Χ技t了,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呸!什麼櫻花宴,今天我們攪的就是櫻花宴,崔大,這不管你的事兒,你有多遠走多遠,哥兒幾個,給我打!”
張?zhí)频谝粋€衝上前就要動手,說時遲,那時快,冷不丁一聲叱喝響起:“兔崽子,反了天了!真是找死麼?”
張?zhí)普牭竭@個聲音,心中一驚,一擡頭看到張承西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過來,他微微愣了一下,道:“爹,這姓陸的被我們堵住了,嘴還硬得很呢,我們覺得他是欠揍,爹……”
“啪!”他話說一半,被走過來的張承西當(dāng)面一巴掌扇在臉上,這一巴掌打?qū)嵲诹耍瑥執(zhí)票淮虻迷剞D(zhuǎn)了一個圈兒。
等他在站定的時候,臉上多了五道手指印,這一巴掌把張?zhí)平o打懵逼了,他還沒怎麼回過神來,張承西上來又是兩巴掌蓋過來。
一旁的張浩然等人嚇得連連後退,張寶儀嚇得哭了出來道:“爹,您別打了,別……”
張承西倏然看向張寶儀,怒聲道:“姑娘家的,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還不給我回去?”
張承西罵完張寶儀,臉色忽然一變,臉上推起來笑容,十分客氣的對陸錚道:“錚哥兒,嘿,都怪二舅平常把這幫傢伙給驕縱得不像話,讓你看了笑話,舅舅慚愧得很啊!
先前我就說過,這幾個傢伙取得了一點小成績便翹尾巴,以後遇到了這種情況,你千萬別客氣,狠狠的給我教訓(xùn),尤其像張?zhí)七@種欠揍的,你狠狠的給先打了再說……”
“我的天!”田澤朋,張浩然,張?zhí)频纫粋€個目瞪口呆,他們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的。
張承西竟然對陸錚如此客氣?不僅是客氣,甚至還有恭維,還有巴結(jié)?他們腦子裡瞬間凌亂了,亂成了一團,以他們的智慧實在想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
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張承西卻絲毫不顧他們的疑惑,用手指著他們道:“你們幾個都聽著,錚哥兒是揚州知名才子,不僅詩詞無雙,而且時文更是了得。這一次他高中案首實至名歸。你們要做的是要以錚哥兒爲(wèi)榜樣,虛心學(xué)習(xí),就你們這幾碗水,還淺得很,差得遠呢!”
“張?zhí)疲覄偫u打你幾巴掌你服不服?你倘若不服我便實話跟你說,就憑你現(xiàn)在這點才學(xué),給錚哥兒提鞋都不配呢!
你還厚顏無恥的敢站在這裡和錚哥兒叫板,簡直是在狂犬吠日。”張承西勃然道。
他一通破口大罵,罵得張?zhí)乒费獓婎^,而張浩然、田澤朋等人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完全驚呆了,而氣焰也徹底的被壓到了冰點。
張承西的變臉讓他們措手不及,也讓他們陷入了極度的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