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明逃了,對李芊芊來說要驗證這一點太容易了,這一處院子是她的家,院子內內外外丫頭仆從都是她的人。
仲父明那么大一個活人能憑空消失么?實際上,仲父明是借更衣之名,轉到了后面便立刻遁走,沒有半分猶豫和拖泥帶水。
“小姐,仲父先生已經離開了,說是王府有急事,他改日再來拜會姑娘……”
貼身丫鬟的回答讓李芊芊一顆心拔涼拔涼,她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妙了,陸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他的目標還真是仲父明呢!
對付陸錚是她和仲父明合謀,仲父明負責總的謀劃,她充當急先鋒,法源寺廟會,第一個出手的便是李芊芊。
事情過去了幾個月,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陸錚在這些日子里攀爬掙扎,以螳臂當車的勇氣和相府斗法。
終于,消息傳來,陸錚據說被戴皋發配到了隴右之地,李芊芊和仲父明在紫薇閣碰面,大有彈冠相慶的意思呢!
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陸錚竟然來了,不僅來了,而且來意不善,他不過稍稍和仲父明說幾句話,便讓這個秦王府的第一謀士嚇得尿遁了……
仲父明突然逃了,李芊芊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找不到北了。她怎么直面陸錚?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無比脆弱。
她李芊芊號稱京城第一花魁,在京城擁有無數的粉絲擁躉,她走到哪里都是別人爭相追捧的對象,看上去她很風光,很有面子。
可是此時此刻,在陸錚面前,她除了妓女這個身份之外,什么都沒有。她的美貌在陸錚面前絲毫不起作用,她的才華在陸錚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她依仗的秦王府,依仗的仲父明,現在仲父明已經逃之夭夭了,瞧這個架勢,只怕已經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了,一念及此,李芊芊臉色蒼白……
“芊芊姑娘,你在京城立足靠的是秦王府,而在秦王府中你又靠仲父明。不好意思,仲父明此人和我有怨,他對我不仁,不能怪我不義。
今天過后,芊芊姑娘還可以依靠誰?”
陸錚語氣平淡的道,他頓了頓,繼續道:“在京城這個地方,人人都需要有靠山,尤其是像芊芊姑娘這樣的人,人在風塵中,倘若背后沒有讓人威懾忌憚的力量,只怕很快就會讓人吃得連渣也不剩了?!?
李芊芊嘴唇微微的發抖,她幾次鼓起勇氣想反駁陸錚,可是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她不相信仲父明會完蛋,因為她知道仲父明的厲害,這個秦王府的第一謀士,號稱權謀詭道天下第一,他怎么可能斗不過陸錚?
但是,她又想,陸錚憑什么騙她?陸錚完全沒有必要欺騙她,這也不符合陸錚做事的一貫風格。
再說了,仲父明厲害,難道陸錚便不厲害了么?陸錚年紀輕輕,在揚州便能順利化解張家的危機,幾乎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李芊芊對這一切都是知道的!
而在金陵的時候,仲父明和陸錚也有過幾次交手,每一次交手的結果,仲父明都未能占據上風。
仲父明厲害的地方在于,他所謀之事,無論出現怎樣的結果,無能是成功還是失敗,對他來說都是成功,他都能占到好處。
一般而來,他給對手留兩條路,對手無論走哪一條路,他都是贏家。然而,陸錚卻偏偏能找到第三條路,總是不讓仲父明的心意得逞……
李芊芊思緒紛飛,腦海里的想法天馬行空,陸錚卻沒有興趣陪她多聊,他站起身來,道:
“芊芊姑娘,我知道你恨我,你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不錯,在揚州的時候你我結了怨,嘿嘿,這一次你逮著了機會,害了我一次。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一次你害我,我就當你我扯平了!但是仲父明此人,我必須除掉,而除掉了他之后,你的處境很尷尬,倘若你真感到為難,我可以幫你!”
陸錚盯著李芊芊,道:“你不用想太多,我幫你是因為你我有共同的利益。我在江南有些勢力,在京城也有些勢力,以后,這些勢力會越來越強大,這么大的勢力,我總要人替我去辦差。
你李芊芊是個人才,如果你肯投入我的麾下,我可以讓你實現你的勃勃野心。”
陸錚哈哈大笑:“你不用這么急于答復我,以后有的是時間,再說了,眼下我也沒有功夫在京城多待,戴皋要發配我離京呢!”
陸錚說完,站起身來,哈哈大笑的出門,迅速消失在李芊芊的視線之外。
話說仲父明,他匆匆從紫薇閣出來,臉色極其的陰沉,他身邊跟著的幾位護衛保鏢都一臉發懵,不知道為什么仲父明忽然之間就要走。
“仲父先生是去見芊芊姑娘了,誰料到陸錚公子來了,那姓陸的才是芊芊姑娘最好的相好呢!他一來,仲父先生哪里還能留得???自然只能逃之夭夭了!”其中一名護衛對同伴竊竊私語。
“嘻嘻!”幾名同伴聽到這個說法,齊齊笑起來。仲父明這個人古怪古板,在秦王府并不討人喜歡。
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刻意的保持低調,在下人們的眼中,他自然也就不怎么有威信。眼下大家看到仲父明走得狼狽,便生了揶揄之心。
仲父明將這些話聽在耳中,心中暴怒,可是面上并不表露出絲毫,的確剛才走得很倉促,很狼狽,可是仲父明的思維中,謹慎永遠是第一位的,陸錚既然是沖著他來的,他就不能不防。
面子丟了沒什么,因為勝負和面子無關,因為要一時面子吃了虧,甚至丟了命,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呢!
從八大胡同到秦王府有一段不遠的路程,仲父明乘坐著馬車一路返回都并沒有發現異常,他心中暗松一口氣的同時,對陸錚不由得更加痛恨。
弄了半天,陸錚原來是虛張聲勢么?他心中轉過這個念頭,腦子里便忍不住醞釀下一步計劃。這一次他借助戴皋之力把陸錚的前途葬送了,接下來他得利用新的手段,讓陸錚重新樹敵,最后自然是要讓陸錚的性命也難保呢!
仲父明心中有了目標,腦子里便飛速運轉,各種壞水醞釀,漸漸的他似乎有了一點靈感,而恰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有敵襲,敵襲!快,快保護馬車!”
仲父明內心劇震,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抬右手,打開的馬車上面的機關,他整個人就從馬上中間掉了下去。
馬車速度不慢,他人在地上狼狽的翻滾,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看到隨行的幾名護衛,有四人已經身首異處,被人殘忍的殺死了。
而他剛剛逃離的馬車,瞬間被幾十只利箭穿透,拉車的兩匹棗紅烈馬,中箭后凄厲的長嘶,然后轟然倒地,天空之中,黑影卓卓,蒙著臉的握著鋼刀的殺手從四面向仲父明所站的位置沖過來。
仲父明一見此情形,心中拔涼拔涼,他順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一幢青石墻壁的下面,用后墻擋著自己的身后,而后便撒開腳丫子,一陣狂奔。
他本身便學過武術,頗具身手,關鍵時刻,求生的本能更加的激發了其潛能,他沖出了馬車所在了巷道,便專門向最繁華的地方鉆。
這個時候,街道上的行人不多,眼見仲父明被追殺,這些行人老遠便看到了,一個個像躲瘟疫似的躲著。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有精心的統籌策劃,仲父明知道自己很難逃掉,如果繼續往前走,肯定會落入到對方的圍追堵截中。
他以詭計著稱,自己本身就是算計人的高手,此情此景,他肯定不會讓自己走到絕路上,恰好,他身邊不遠處便是一座石拱橋。
石拱橋下面是從玉泉山引來的滿滿河水,這個季節,初春十分,京城的天氣十分的冷呢!如果對手可能疏忽,唯一的疏忽點可能就是這一點。
說時遲,那時快,仲父明在瞬間變有了決斷,他忽然的一轉折,身子飛上了石橋,在石橋上他腳不沾地,只用手猛然一撐石橋的欄桿,人瞬間掠過欄桿,像一塊隕落的石頭一般墜入了碧綠的河水中。
他落入了河水中,果然從四面圍堵而來的追兵都傻眼了,這里畢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眾殺手提刀殺人成何體統?
遠處隱隱傳來了衙門捕快的吆喝聲,一眾殺手略略碰頭之后,然后迅速的遁去,一切似乎就此恢復了平靜……
仲父明從水下悄然潛出來,他出頭的位置恰在石拱橋的下面,他順著石拱橋的橋墩慢慢的爬到了拱橋的小拱門的地方隱藏起來。
他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晚上很冷,河水冰冷刺骨,仲父明冷得手腳都不能動彈,可是,他依舊咬緊牙關,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此時此刻,他必須冷靜下來,必須把事情想清楚,否則,只要他稍微出現偏差,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