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俷突然打了一個哆嗦,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黃劭病怏怏的騎在馬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栽下去。
于靡領(lǐng)著丹陽兵,在后面隨行。
好像沒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黃劭看上去很難過,似乎是生了病
距離火燒盤龍谷已經(jīng)過去六天了,從理論上說,董俷他們的目的基本上已經(jīng)達(dá)到。
這一點從揚州各的太平道場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顯比以前少了,遠(yuǎn)沒有當(dāng)初看到的那種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距離巨鹿很遠(yuǎn),張角等人的威望顯然沒有在翼、幽等北方各州來的高。而另一方面,薰俷等人的殺戮,也卻是讓信徒們感到了恐懼。
信奉鬼神雖說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為了這個而丟了命,可實在是劃不來。
再加上,揚、荊各沒有像北方那樣遭災(zāi),所以情況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說,情況好轉(zhuǎn)了,董俷應(yīng)該是覺得高興。可事實上并非如此,他有點心慌。
原因?
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太平道、張角應(yīng)該不會這么容易就認(rèn)輸。
他們有足夠的本錢繼續(xù)對他進(jìn)行追殺,可是從過了廣陵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靜。
張角……董俷不是很了解這個人。
不過從黃劭和唐周那里得來情況來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說一把火快要把張角面皮都扒下來了。吃了這么大的虧,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所以,張角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沒有動靜,實在是讓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況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陽兵的加入的確是壯大了他的力量,可相應(yīng)。也把他從暗處轉(zhuǎn)移到了明處。這好像是一次交換,太平道卻到了暗處。
平心而論,董俷不想要這三百丹陽兵。
廣陵事件結(jié)束之后,他曾想過把丹陽兵還給陳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這家伙武力不算很強,也就是和裴元紹在伯仲間。好在他是頭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記不清楚這個于靡是否在三國演義中出現(xiàn)過,而且他也懶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見過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點麻木。
連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經(jīng)見過,而且還親手掐了好幾次孔明先生的臉蛋。
滿足了。董俷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不過諸葛珪卻勸阻了他不要把丹陽兵還給陳珪。
“俷公子,漢瑜一片好意。而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陳家交好的見證。若是把人還給他,勢必會讓漢瑜掉了面皮,甚至還會認(rèn)為你是看不起他。還是把人帶著吧,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你身邊出了典韋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個人。也正是用人之際。雖然說目標(biāo)大了一些,可總好過手邊無人可用,你說是不是?”
想想,諸葛珪說的也有道理。
薰俷這才沒有把人還給陳珪,一行人繼續(xù)啟程,繞過歷陽城,在丹陽城外也是過城門而不入,星夜趕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計劃,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正是回家的好時候。把諸葛珪一家送過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陽,從潁川去河?xùn)|。
想必。蔡等人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抵達(dá)河?xùn)|,說不定已經(jīng)和父親一起趕赴陽了。
可沒想到,在快要抵達(dá)廬江的時候,卻發(fā)生了一件事情。黃劭病了,病很嚴(yán)重。
其實從離開廣陵之后,黃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開始還以為是小病小災(zāi),董俷也沒有太過于留意。可后來病情越發(fā)嚴(yán)重,連馬都騎不得了。諸葛珪略通岐黃之術(shù),檢查了一下后說是發(fā)寒癥,情況并不算嚴(yán)重。但在廬江找來郎中診治,這才確認(rèn)了黃劭的病,居然是在當(dāng)時很嚴(yán)重傷寒。
傷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熱,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寧……
諸多原因都可能引發(fā)傷寒。郎中檢查完畢之后,輕輕搖頭道:“請恕在下醫(yī)術(shù)淺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傷寒。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人,說不定能有辦法。”
薰俷急忙問道:“愿聞其詳。”
“去長沙。”郎中說:“長沙有一位名醫(yī),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擔(dān)任長沙太守一職。此人醫(yī)術(shù)高明,而且對治療傷寒頗有心得,說不定找出治療貴部屬的辦法。”
太守?名醫(yī)?
擁有兩千石俸祿的太守,居然是一個名醫(yī)嗎?
薰俷不禁愕然,扭頭向諸葛珪看去。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說的可是張機?”
“正是張長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話,的確是沒問題。”
薰俷奇怪的問道:“君貢先生,這位張長沙很有名嗎?”
“呵呵,確實小有名氣。張機此人我聽說過,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醫(yī)術(shù),故而時常被人恥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鉆研醫(yī)術(shù)。后來家里出面為他要來了一個孝廉,還當(dāng)了長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寧,加之醫(yī)術(shù)高明,在荊襄九郡名氣不小……只不過,從這里到長沙有一段路程,黃先生能支持嗎?”
黃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養(yǎng),等好轉(zhuǎn)了。自然去河?xùn)|與主公匯合。別耽誤時間了,這里說起來并不安全。”
薰俷一瞪眼。“黃劭這是什么話?我曾說過,絕不會放棄任何一下部屬。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責(zé)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帶你去長沙找張機。”
讓唐周留下來照顧黃劭,送走郎中之后,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韋一聲不響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塊抹布,擦拭他那一對大戟。這些日子來,那大戟飲了無數(shù)鮮血,月牙戟刃上隱隱泛著紅光,散發(fā)出一股淡淡**之氣來。
諸葛珪走進(jìn)來,在董俷對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帶黃先生去長沙嗎?”
薰俷點點頭,正色道:“黃
貧寒,雖有才華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賊。這種人生眼中也許不算什么,可是對俷而言。見到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我雖出身六郡良家子,還不是一樣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別怪我說直接。”
諸葛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薰俷接著道:“俷有幸,能得伯先生青睞;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門下。從城一路走下來,他對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為我出謀劃策。我如果拋棄了他,豈不是寒了那些跟隨我的人嗎?典大哥,你說,你會不會寒心?”
典韋抬起頭,那張丑臉上露出憨憨笑容,“會!”
“你看,連典大哥這種老實人都……君貢先生,俷生無大志。只愿保我薰氏一家周全一世。雖說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個跟隨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貢先生,這種感覺您也許無法體會,但這是我真實想法。那天陳元龍說我會飛黃騰達(dá),其實無所謂。大丈夫當(dāng)建功立業(yè),可如果連家人都保護(hù)不得,還談什么建功立業(yè),飛黃騰達(dá)?說句心里話,一個人站在山巔,其實很孤獨。”
諸葛珪詫異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說不出話。
這番話若是讓別人聽到,定然會恥笑董俷胸?zé)o大志。可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其殺戈果決,還是給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后一句話,深深觸動了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薰俷這般年紀(jì)說出的話,更像是一個飽經(jīng)滄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說出的言語。
諸葛珪輕聲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薰俷把一根投槍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個很普通丑鬼罷了。”
“哈哈哈……沒錯,一個普通的丑鬼!”
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那珪也就不再勸說你了。夜了,早點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門,董俷卻突然開口,“君貢先生,我會讓于靡?guī)俗o(hù)送你們回去。另外,唐周也會隨行……等你抵達(dá)目,可以讓他們直接前往河?xùn)|等候。”
諸葛珪轉(zhuǎn)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義,珪不言謝。”
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來,交代了一番。
讓典韋把行囊拿來,從里面取出一枚關(guān)防印信,遞給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諸葛先生抵達(dá)目的之后,憑此關(guān)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xùn)|。我這里有一封信,你轉(zhuǎn)交我父親。若我父親不在,交給李儒或者我母親都可以。我舉薦你為騎都尉,在河?xùn)|軍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滿意,可以告訴我。”
從一個白丁,一下子變成了騎都尉……
對于靡而言,不亞于野雞變鳳凰那么突然。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手拿著信,一個勁兒的顫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讀書卻不算太多。論學(xué)養(yǎng),你比黃劭差,但論心眼,你比黃劭多。我無分你二人先后,這一路下來,我一直在觀察你們。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現(xiàn)在還不足以讓我大用……回河?xùn)|后,我會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學(xué)一段時間。呵呵,他的手段你領(lǐng)教過,等你學(xué)成了,我還有重任委托給你。”
上一次見李儒,是一個俘虜。
●t tkan ●¢ Ο
而這一次……唐周伏涕淚道:“主公,周定會潛心修學(xué),絕不會辜負(fù)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準(zhǔn)備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們道別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來。
典韋問道:“主公,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在想,那小亮將來會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點迫不及待。”
典韋不太明白,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一個小鼻涕蟲而已,真的值得主公這么看重嗎?不過,主公覺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韋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來。
第二天,諸葛珪起了一個大早,卻沒有遇到董俷。
詢問周倉,不,應(yīng)該是叫諸葛倉,他神色不無黯然的說:“俷公子一早就帶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戰(zhàn)馬也一起帶走了!
于靡已經(jīng)召集起了人馬,在客棧外肅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后站立,好像一個影子,悄無聲息。
諸葛珪輕聲道:“周倉,你可是后悔了?”
諸葛倉抬起頭正色道:“主人這是什么話?周倉已死,如今活著的是諸葛倉。倉即歸順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覺得,那俷公子人長得雖然丑,可心卻是好的。”
“是啊,這世上,斷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給我上了一課啊!”
感嘆完畢之后,諸葛珪下令啟程。他一手抱著幼子諸葛亮,一手拉著長子諸葛瑾,登上了車輛。
諸葛瑾問道:“父親,丑叔叔呢?”
“俷公子去辦事了。”
“那我們還能和他再見嗎?”
“當(dāng)然能……不過你要好好的讀書,否則將來學(xué)無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見俷公子?”
“孩兒一定會用功讀書。”
諸葛瑾用力的握著拳頭,大聲保證。一路上,他對董俷的認(rèn)識從開始畏懼,到后來覺得有趣。特別是聽那巨魔士談起當(dāng)年董俷縱橫西北的往事,諸葛瑾又由有趣,轉(zhuǎn)變?yōu)榱司磁濉_@個丑丑的叔叔,年紀(jì)雖比他只大了一些,卻已經(jīng)建立了顯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當(dāng)如斯,諸葛瑾暗下決心。
車仗駛出廬江,朝著江夏進(jìn)發(fā)。同一日,江夏渡口走來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幾個,為首的是一個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問道:“小渠帥,我們?nèi)ツ膬海俊?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揮手道:“如果是我,定然會在廣陵事情結(jié)束后,迅速撤離。若燕未曾猜錯,那些人一定會走廬江至江夏一線,自荊州前往南陽。南陽方面,我已經(jīng)囑托張叔叔代為關(guān)注,我們?nèi)]江,說不定還能和那些人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