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競技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陷入進無比的『混』『亂』狀態(tài)之中,如血的夕陽在一片慌『亂』中映『射』在“沉寂之?!焙E?,人們恍然發(fā)現(xiàn)各個崗哨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慌張的貴族們發(fā)現(xiàn)援軍遲遲未到,皇帝陛下的遺體還躺在競技場內(nèi)無人理會……
於是,一首由驚恐和慌『亂』所組成的『交』響曲,在雷諾競技場的天空下奏起。
當雷諾駐守在外圍的軍隊匆忙趕到時,喘息的他們發(fā)現(xiàn),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控制。
爭先恐後衝出競技場的民衆(zhòng),相互推『操』、踩踏,不幸跌倒的人基本失去了生存的機會,尖叫聲、哭聲、叫罵聲、吼聲、慘叫聲遍佈於每一個角落,末日一般的氣息從競技場裡蔓延而出,往整個烈火之都伸展而去。
阿倫早已急速奔出了競技場,猜度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心中不禁涌起淡淡的悵然,不久前一個樂觀的男人還和自己把酒言歡,轉(zhuǎn)眼卻已迴歸至星辰的懷抱……
德伏爾雖才疏,但擅用人,『性』子隨和,頗是親民,在獸人戰(zhàn)爭中更是一個主戰(zhàn)派,卻因爲另一個人的決定,令他失去了看到明天的機會。
東帝天的出現(xiàn),使得這場公開刺殺的背後慢慢浮出水面,阿倫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場刺殺行動是東帝天『精』心策劃的……
但老師究竟爲了什麼呢?對於這個問題,他腦海裡不禁涌現(xiàn)出一個個猜想,每一個都能令他背脊發(fā)涼……
一頭巨大的白鷹在西北處的天空翱翔,隱約可聽聞它發(fā)出清脆嘹亮的鳴叫。
阿倫眉頭微微皺了皺,那個方位有一座雪白的尖塔屹立著,東帝天竟挑選了亞特拉克的故居作爲會面的地方。
當他奔至白塔下,一陣沉重的鐘聲自競技場響起,餘韻震『蕩』耳邊,隱約能感受那裡的無盡哀哭與『混』『亂』。
剛纔還栩栩生輝的城市,彷彿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落下的夕陽,終於是見證了雷諾舊時代的離去,帶著幾分依戀和不捨,或許明日來臨,又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另一個時代的來臨,一『亂』一治,一枯一榮,沒有力量,也沒有辦法阻止歲月與歷史的步伐,在這場悠長的戰(zhàn)爭之中,我們註定只能成爲一個命運的俘虜……
站在塔頂?shù)拇芭_前,東帝天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回『蕩』房間裡,站在他身後的繆諾琳低頭不語,眼眸中不知閃爍著什麼,驀然,一道身影閃了進來。
“老師,兩年未見……阿倫向你問好!”阿倫微微躬身,向東帝天致上敬意。
“嗯?!睎|帝天也不回頭,冰冷而平淡的聲音彷彿有了少許『波』動,說:“阿倫,告訴我,你的想法?!?
阿倫慢慢走到東帝天身後,與繆諾琳並肩而立,匆匆對望了一眼,繆諾琳卻立即避開了阿倫的目光,阿倫見她神『色』低落,心中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轉(zhuǎn)回到東帝天處。
這位令人敬畏的老師似乎萬年如昨,一件黑『色』的長袍將他全身上下完全隱藏在濃霧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問我,對今天刺殺事件的想法嗎?我該如何回答……
阿倫再次微微躬身,口『吻』中少了幾分往昔的恭謹和尊敬,沉聲說:“從長遠意義上,雷諾皇帝的駕崩,對獸人戰(zhàn)爭頗爲不利。
東帝天也無不滿,只是“嗯”了一聲,沉『吟』了一陣,才慢慢說道:“還有嗎?”
換作飛龍沙漠時代,阿倫絕對會絲毫不作隱瞞的回答,但今非昔比,兩年過去了,時間讓他成熟了許多,東帝天是自己的老師,但阿倫心底,卻時刻提防著眼前這位永遠也看不透的長者。
他擡起頭,沉聲說:“雷諾的政局動『蕩』會使整個戰(zhàn)爭的局勢變得不穩(wěn),人類統(tǒng)一戰(zhàn)線將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從而會進入相當被動的階段,天平將向獸人傾斜!”
阿倫的這一番回答輕描淡寫,但隱約中流『露』出的一絲不滿,已清晰可見。
東帝天的聲音卻無絲毫的起伏,仍是冷冰冰地說:“你認爲這場刺殺的背後藏有我的『陰』謀,對嗎?”
阿倫心中微凜,正了正身體,說:“阿倫不敢?!?
“你的真實想法,爲何不敢說出口?”東帝天的聲音彷彿更冰冷了。
回答他的,卻是阿倫的沉默,像過去一樣,對於東帝天的某些提問,阿倫總是選擇沉默。
東帝天轉(zhuǎn)過身,凝視著阿倫,那股驟然升起的冰冷慢慢散去了,他淡淡道:“兩年時光,阿倫,你的銳利不再,世俗猜疑令你的心靈變得懦弱了?!?
阿倫心頭一凜,慢慢避開了東帝天的目光,過了一會,才低聲嘆了口氣。
有意無意間,阿倫小退了一步,這一步退得耐人尋味。
繆諾琳心裡一震,東帝天的想法從來無法猜度,難道阿倫嗅到了什麼味道?她仍微微垂首,眼角的餘光瞥了瞥阿倫,但也微微往後小退了一步。
她暗暗在心中作了一個抉擇,假如有那個“萬一”出現(xiàn)她的手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瞬間的寂靜,彷彿一場大戰(zhàn)即將來臨!
東帝天像是看不到兩人的細微舉動,又轉(zhuǎn)回了身,望向窗外,遠處的街道正有一隊雷諾的士兵匆匆忙忙的穿梭而過,他打破這份難堪的寂靜,淡淡的評價,“阿倫,你長大了?!?
阿倫又退了半步,小心而不失尊敬的保持沉默。
輕柔的微風帶著一縷清冷進入樓閣,天邊的夕陽沒入恢宏的城牆背後。驀然,兩道身影迅疾竄了進來,帶著幾分喘息,兩人恭敬的站在阿倫和繆諾琳身後,神『色』中充滿緊張的看著站在窗前的東帝天。
這兩人正是競技場上最後出現(xiàn)的兩名刺殺者,男孩一頭火紅的短髮,天真無邪的表情上完全找不到剛殺完人的跡象,『女』孩如同一朵不世出的雪蓮,絕世而獨立,但冰冷的紫眸下,除了閃爍出驚心動魄的美麗,還有那隱藏在深處的戾氣。
兩人一齊躬身,說:“老師,我們回來了。”
東帝天並不回頭,冷冷地說:“失敗了?”
聆聽著東帝天冰冷的聲音,兩人竟然也是同時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一副頭也不敢擡起的模樣。
男孩用他那清越的聲音說:“回老師,我們殺死了皇帝,不過……兩個王子都逃掉了?!?
話畢,那男孩『女』孩的目光已遊離在阿倫和繆諾琳身上,眼神中不無驚訝。男孩的表情上頓時染上了幾分複雜,那『女』孩眉頭微皺,顯然無法接受老師口中那位傳說中的師兄,竟然是一個“中老年人”。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這兩個孩子也是老師培養(yǎng)的弟子吧,而他們的畢業(yè)考題,應(yīng)該是潛伏進雷諾競技場,刺殺德伏爾和其中一位王子,畢竟以繆諾琳的實力,他們是無法戰(zhàn)勝的,博斯特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過他們卻沒料到,博斯特的生命竟如此頑強,受了重傷,仍能藉著濃霧中最『混』『亂』的時候,逃亡了出去。
瞥了一眼他們之間的手腕,便看見那條用足眼力才能看到的白魔蠶絲,阿倫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兩個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生命。
東帝天道:“你們先到外面走走,國君剛駕崩後的帝都氣氛,並不是輕易能感受到的。
“是,老師!”既然東帝天並沒有給出這次考試的裁定,那對少年男『女』也不敢多問,躬身離去。
阿倫無需回頭,也能感應(yīng)到,他們緩緩倒退離去時,正緊緊盯著他和繆諾琳的背影。
天『色』漸沉,路燈初現(xiàn),外面的路人寥寥,臉上皆帶憂戚,烈火之都在這個國君新亡的夜晚,處處皆是蕭索和寂寞。
東帝天又一次緩緩轉(zhuǎn)過了身,凝視著阿倫,良久良久,冰冷的聲音中彷彿添上了一絲柔和,說:“阿倫,人類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要建立起來,首先是戰(zhàn)術(shù)思想上的統(tǒng)一,要想擊敗獸人,人類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出來,去領(lǐng)導人類聯(lián)盟,去執(zhí)行這套戰(zhàn)術(shù)思想,不然人類的迅速敗亡,將在不久之後……爲了達到這一目標,任何個人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阿倫,可以對我所做的一切充滿懷疑,但你更應(yīng)該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機會,你已是神龍的攝政王,成爲了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擁有了放眼整個阿蘭斯世界最強的盟友,接下來,又一個機會來到你的面前,告訴我,阿倫,你會如何去把握?乘勢建立起真正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領(lǐng)導全人類去擊敗獸人,還是讓猜忌蠶食你的心靈,最終一事無成?”
東帝天罕有如此長篇的話語,低沉的聲音停歇的剎那,餘音化作巨『浪』,拍打在樓閣之上老師的意思是,爲了全人類的利益,德伏爾的死亡就能成就人類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嗎?不對本質(zhì)上來講,德伏爾的死亡成就的只是繆諾琳,只是我,還有……
忽然,又一個可怕的猜想衝上了阿倫的腦海,不過他依然保持著沉默,儘管表情上依舊平靜,但微微顫慄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風暴已經(jīng)開始,心湖上驚濤駭『浪』,一切一切,正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那根隱藏的線……
他緩緩擡頭,望向東帝天,這位曾經(jīng)最尊敬的老師,眼神中彷彿也佈滿了可怖的冰冷。
阿倫的內(nèi)心在『波』瀾碰撞,曾經(jīng)的點滴在回憶中慢慢漣漪,他發(fā)現(xiàn)所有一切的開始都變得有了疑點,他甚至懷疑自己當日爲何會走上亡靈這條路,爲何飛龍沙漠中的魔獸會如此毫無徵兆的攻擊人類,還是集體『性』行爲,爲何魔獸散後便有亡靈巡狩者來到,裡面還恰好有一個高階亡靈法師……
正當阿倫的情緒忽轉(zhuǎn)變得有點失控時,一道灰『色』的魁梧影子出現(xiàn)了,將阿倫拉回了理智之中。
一身灰『色』的長袍下,竟無半點生機,一種來自死亡的壓抑氣息充塞著整個樓閣,令人驚訝的是,那灰『色』影子竟一直走到東帝天身後,阿倫和繆諾琳才發(fā)現(xiàn)此人的到來!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阿倫的瞳孔已爲之收縮。略過死亡的氣息,這道灰『色』的影子彷彿在哪裡見過,他拼命的在回憶中搜尋這個影子,驀地,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名字出現(xiàn)在腦海中——不可能,那人在西郊水晶礦坑不是已經(jīng)……
當阿倫從深切的回憶中艱難的回到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背已是溼透了一片。
東帝天仍是凝望著阿倫,深沉的目光不知隱藏著什麼,又看到了什麼,他聲音回覆冰冷,“阿倫,看來你還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思考。”
他指尖輕輕一彈,一本薄薄的冊子已落到了阿倫手中,隨即緩緩轉(zhuǎn)身,和那灰『色』身影躍出了窗臺,消失夜『色』之中。
入夜,淒冷的夜風悄悄回『蕩』在這沉寂多年的樓閣之中,阿倫的雙臂還在微微顫抖,卻說不清是內(nèi)心的悸動,還是這夜晚的寂寥。
繆諾琳慢慢走到阿倫身邊,目光中滿是訴說不盡的複雜情懷,她緊緊抱住雙臂微微顫抖的阿倫,抱得如此用力,令阿倫可以清晰感到,她同樣在顫抖之中。
深夜的鐘聲敲響了,聲音份外沉重,整個雷諾進入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夜晚。
他們的國王被刺殺、他們的王子失蹤了、大量的皇家衛(wèi)兵死亡,帝都周邊無數(shù)的崗哨失去消息,一連串的事實讓這個清晨還欣欣向榮的國家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耀眼的燈火佈滿了整個城市,每一個士兵都在加緊步伐,他們的臉龐上清晰地寫著彷徨,而他們的目標卻不知所蹤。
他們只能發(fā)現(xiàn),每一條隱蔽的小巷裡,都會隱藏著幾具雷諾士兵的屍體,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這些臨時調(diào)進帝都的士兵們心裡塞滿了恐俱。
“都給我仔細的找!找不到兩位王子,一律軍法處置!”一位士兵隊長大肆叫道,但佈滿血絲的眼眸裡已隱隱摻雜了絕望,他現(xiàn)在可是連螞蟻窩都不放過搜索了。
士兵們一聽要受軍法,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魁梧的士兵一把脫下衣服,大吼一聲,氣勢洶洶的走在最前列,看勢頭像極了要去前線參加獸人戰(zhàn)爭,焦急的眼神在燈火的映照下反倒顯的有些猙獰起來。
一位高級士官從大道的另一側(cè)拍馬趕來,還沒停穩(wěn),已喘息說:“彙報情況!”
“報告長官,還……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王子的蹤跡。”那士兵隊長趕緊行軍禮。
那士官眉頭大皺,幾乎是吼著說:“繼續(xù)找!找不到兩位王子,誰也別想休息!”
“是,長官!”那士兵隊長立正道,目送著士官大人又一次離去。
急奔的馬蹄聲、呼嘯的夜風、凌『亂』的腳步,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南方的夜晚,原來也可以這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