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沒走
說是進(jìn)屋躺一下休息,其實腦子裡紛亂如麻,哪裡睡得著?
更別說身邊還有一個如驚弓之鳥的如意在旁,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嚇得從牀上彈起來。
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會,自己都受不了了,索性披衣而起,靠著牀柱發(fā)呆。
屬於了緣的東西全都被衙役搬走做證物去了,房子裡空蕩蕩的,只餘下幾隻樟木箱子被搬動留下的痕跡。
聽說那幾大箱子裡裝的全是書。
果然如她所編造的那樣,雜而博:醫(yī),卜,星,相,佛……不一而足。
她完全可以想象,一個體弱多病,連屋子都及少邁出的少女,成天關(guān)在這個牢籠裡,身邊除了一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难经h(huán),甚至連個談心的人都沒有,是個什麼感覺?
年僅十七歲的她,生出來就被父母家人拋棄,長伴青燈古佛,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該是何等心情,纔會取了緣這樣的修行名?
了緣了緣,她默默地咀嚼著這二個字。
恐怕是取了斷塵緣之意吧?
然而,她依舊是過於天真。 她想了斷塵緣,江秋寒卻仍然不肯放過她。
妹替姐嫁,看似風(fēng)光無限的背後掩藏了多少的辛酸與痛苦?
明心和五更之於她,應(yīng)該是不亞於母親和姐妹一般的存在吧?
可江秋寒爲(wèi)了掩蓋自己的錯誤,竟不惜買兇殺人!
最最諷刺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這一切很可能全是江秋寒在幕後指使所致,卻無法跳出來指認(rèn)他。
一股氣憋在胸中,似一根鋼針紮在心底,每次呼吸都有尖銳的痛楚傳來。
不,她不能再這麼躺下去什麼都不做,她必需爲(wèi)了緣做些什麼。
記得導(dǎo)師曾經(jīng)說過: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百分百完美無缺的謀殺。凡走過必然留下痕跡,任何犯罪行爲(wèi),必然有漏洞存在!
她現(xiàn)在,就要儘自己一切的可能,找出那個漏洞所在!
打定主意,她索性走出去,開始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院子的各個角落尋找蛛絲螞跡。
“你怎麼還不走?”
“小九沒走,大家都沒走,我爲(wèi)什麼要走?”
院外的對話傳入耳中,某根斷掉的弦忽然被接上,姜梅陡然一振,從地上一躍而起,向門外狂衝。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君墨染亦是一呆,驀地上前一步,捉住了冷卉的肩。
他的眼神凌厲,語氣森冷如出鞘的刀,而掐在肩上的五指更是如鐵鉗般桎梏著她,弄得她生疼。
冷卉吃痛,明眸裡迅速匯聚了晶瑩的淚水:“墨染哥?”
“該死!”李煜宸這時也明白過來,拔腿就走:“墨染,別說了,我們走!”
“墨染!”姜梅象失控的火車頭從院子裡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快,快帶我去庵堂!”
“墨染哥,出什麼事了?”冷卉一驚,下意識地揪住了君墨染的袖子:“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小,小姐等等我啊!”如意跟著衝了出來。
只阻得這麼一阻,姜梅已跑到了他們身邊,仰著頭看他,兩頰緋紅,雙眼明亮:“我們?nèi)プ词郑 ?
君墨染望她一眼,伸手?jǐn)堊∷难鹊溃骸白シ€(wěn)了!”
話落,他仰天一聲長嘯,帶著她拔地而起,躍上樹梢,兔起獾落之間,已走得沒了人影。
姜梅猝不及防,身子隨慣性往前一傾,秀氣的臉寵重重地撞上堅硬冰冷的面具。
“啊”地一聲低呼,一縷鮮血順著櫻紅的脣瓣流了下來。
她卻勿自未覺,只恨恨地低咒:“原來兇手一直呆在偏殿裡並不曾離開!”
君墨染黑著臉,並不搭腔。
“快快快!”李煜宸站在輕舟上,一迭聲地催促藍(lán)三。
一道黑影驀地從天而降,君墨染已帶著姜梅落到了舟尾:“一起去。”
“呀,出血了!”李煜宸擡眸,見姜梅的櫻脣上猶自掛著一滴鮮血,襯著她雪白的肌扶,如雪上紅梅,嫵媚妖豔。
“那傢伙早就算準(zhǔn)了我們來棲雲(yún)庵,只能借住湖心島。前天晚上殺了明心,移屍偏殿並用冰塊鎮(zhèn)住,防止屍體迅速腐敗。然後假扮明心在我們面前虛晃一槍,到晚上再溜進(jìn)偏殿,把屍體搬出來並反鎖門窗,造成圓寂的假象,待我們撞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再混進(jìn)人羣,待盤查結(jié)事,再從容逃走!”
姜梅神情激動噼哩啪啦說了一大串,忽地見船上三個男人都一聲不吭地盯著她,不覺赫然:“我說錯了嗎?”
還是說,她臉上突然長出一朵花,怎麼大家都那樣盯著她看?
“沒有,你說得很對。”君墨染微微一笑,豎起食指輕輕地按在她的脣上。
李煜宸默默地瞧著,忽然恨不能撥開那根停在她脣瓣的手指。
藍(lán)三見狀,尷尬地撇過頭去。
“呀~”姜梅臉一紅,下意識地躲閃:“你幹嘛?”
“別動~”他的聲音象夜風(fēng)一樣輕輕滑過。
他的眼睛那麼黑,那麼亮,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那樣堅定和執(zhí)拗。
姜梅怔怔地站在那裡,烏黑的眼底寫滿了困惑,眼看著他的手伸過來,輕輕地?fù)徇^她的脣:“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