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姐雖然居住在仙山上,不近人間煙火,但對樊梨花的事還是有所關心的。她也斷不了聽到一些樊梨花的消息,現樊梨花就在她的面前,便問:“師妹,我聽說你三難三治你那個冤家薛丁山,可把他制服了?”
樊梨花微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好事多磨啊。”崔小姐感嘆地說。
“多虧我娘和小翠幫忙。”
樊夫人和小翠相視而笑。
樊梨花將她詐死的經過和薛丁山的哭訴一古腦兒都對這個知心朋友說了。崔小姐笑了一頓,也罵了她幾句,說她的心恨,要叫她是薛丁山,寧死也不三拜她。大家笑了一陣以后,崔小姐說:“皇上封你為征西大元帥,明天要啟程了,今天是向我來道別的吧?”
“不錯,”樊梨花說,“不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給你。”
“別開口了,你一來,我就猜到了。放心吧,你的老母,就是我的老母。你是她的女兒,我更是她的女兒。到了要緊的時候,還得靠我這個女兒。伯母,你說是吧?”
樊夫人順嘴夸她說:“可不唄,你比我女兒強百倍。”
崔小姐開心地笑了。“看,伯母多會說話,讓我聽了心里熱呼呼的。”
樊梨花呷了一口茶,望著崔小姐雖然艷麗但已失去少女那特有光彩的臉,說:“師姐,你多年來深居簡出,守著這座翠屏山,日日夜夜,不覺得寂寞嗎?”
崔小姐十分敏感,說:“怎么,你還要給我找婆家?”
樊梨花笑了,說:“有這個意思吧。”
崔小姐低下頭,半天沒吭。過了一會,她才說:“自從離開了黎山老母,我就來到這清靜世界,過著悠閑的生活。習慣了,也就不想什么了。不像你,凡心太重……”
“咳,沒法子。”樊梨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命中注定,一生都要奔波。不過,師姐,你老是守在這深山里,也不是個辦法啊。再過幾年,成了老姑娘了,可沒人要了。哎,師姐,我真的想給你做一個大媒哪。”
“得了,得了,老姑娘就老姑娘,反正不用詐死。”崔小姐說,“剛才你拿小翠開過了心,說她春心萌動,現在又拿我來開心,要給我做大媒。我啊,我誰也不嫁,除非當今的大唐皇上。”
樊梨花兩手一拍:“哎,我說的就是他。”
崔小姐疑惑地盯著她。
“怎么樣?動心了?哈哈,看來你也……”樊梨花沒有再說下去。她反正把這件事記在心里了。想到明天就要出征,還有許多事要她回去處理,便不想在此多呆了。老母已經托付給了她,她盡可放心。現在她再沒好什么牽掛了,便說:“師姐,我要告辭了。小翠,咱們走吧?”
小翠站了起來。
崔小姐還挽留她們說:“哎,怎么說走就走,他已叫人為你們準備晚飯了。”
樊梨花說:“明天我要兵發玄武關,事情還多著呢。飯不吃了,老母交給你了。”邊說,邊往花廳外頭走。
崔小姐說:“你就放心吧。”
崔小姐拉著樊梨花的手一起從花廳走出來,走到了一個山坪。樊夫人、小翠、丫鬟尾隨著她們。樊梨花停住了腳步,說:“好了,師姐,送君千里,總有一別。就此打住吧。”
眾人一都停了下來。
樊夫人走到樊梨花的跟前,想到女兒就要離她而去,而且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更不知還能不能見面,不由得又傷心地哭起來。“女兒,你又要離開為娘了……”
樊梨花回身抱住母親,極力抑制著奪眶而出的淚水,說:“娘,孩兒走后,師姐會比我照顧得更好。娘,自古盡忠不能盡孝,您就多包涵孩兒一些吧。”
“這些為娘都知道。女兒,白虎關守將楊藩,他父親楊虎,和你父親交厚,所以自小就把你許配給了他的兒子楊藩,定下了這門親事。如今你嫌他長得丑陋,嫁給了薛丁山,他必定不肯善罷甘休。聽說他武藝高強,心眼歹毒,你遇見他可要格外小心啊。”
“娘,放心。孩兒自有主張。”樊梨花對崔小姐說,“哎,師姐,你送我的茶呢?”
“喏,在這里呢。”她指著一個丫鬟說。
那丫鬟手里捧著一罐茶,把它交給了小翠。
樊梨花雙手抱拳,說:“好,拜托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樊梨花頭也不回地走了。
樊夫人仍然哭泣著:“梨花……”她目送著女兒,一直到看不見她了,才被崔小姐勸了回去。
第二天,樊梨花率領兩千兵馬離開寒江關向玄武關進發。走出了一天的路程以后,估計快到盤龍山了,樊梨花便邊走邊打眼罩向遠處眺望。
并馬走在她身邊的小翠不由得問道:“元帥,你看什么?”
樊梨花說:“快到盤龍山了。”
話音未落,就見前方一騎飛奔而來。等那人來到跟前,大家才看清他是薛應龍。薛應龍飛身下馬,倒頭便拜:“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樊梨花虎著臉,喝道:“混賬東西,當初你怎么不辭而別?”
“當時,父親大人一定要殺孩兒,所以就趕快逃跑了,來不及與母親大人道別。”薛應龍說。
“以后再逃跑,看我不斬了你。”
“孩兒跟著母親元帥,再也不逃跑了。”
“你父親呢?”
“父親大人帶著山上的嘍羅們都來了。”
樊梨花向遠處望去。她看見薛丁山騎在馬上正向這邊走來,盤龍山上有三千嘍羅們步行跟在他的身后。
樊梨花對薛應龍說:“上馬吧。”
薛應龍躍上馬背,與樊梨花并排走著,他們的旁邊是小翠。
小翠悄悄地對薛應龍說:“大膽的草寇,見了姑奶奶也不問侯一聲!”
薛應龍忙說:“姑奶奶大人,在下這里有禮了。”
小翠撲哧笑了。
樊梨花斜眼看他們一眼,似乎發現了他倆隱隱的微妙之處,就說:“哎,說什么悄悄話?嗯?”
薛應龍顯出了一些窘態,說:“哪里有什么悄悄話。”他連忙轉移話題,說:“母親大人,你真行啊,硬是把父親制服了。”
“小孩兒家,大人的事兒不準評論!”
“是,母親大人!”
說話間,薛丁山帶著嘍羅們走近了。他看見樊梨花和薛應龍并馬而行,親密地交談著,已經不再產生別的想法了。如果是過去,他又會醋意大發的。他走到樊梨花的跟前,復命說:“元帥,在下奉命去盤龍山,已經將薛應龍招來了。”
“相公辛苦了。”樊梨花說,“來,到我旁邊來。”
薛丁山于是插在樊梨花和薛應龍之間。
兩路人馬合兵一處,浩浩蕩蕩向西走去。軍隊紀律嚴明,所到之處秋毫分了。
暮色中樊梨花看見一人一騎站在路旁,趕過去一看,原來是程咬金等在那兒迎接他們。程咬金早一天先到了玄武關,并向李治稟報了他出使寒江關的情況。李治知無犯,很受當地百姓稱贊。晝行夜宿,又走了一天,終于來到了玄武關。這時已是黃昏時道樊梨花決定馬上西進,就心滿意足了。征西大業終于后繼有人,他可以放心地回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