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循環

從時間上來看，四名死者從失蹤到遇害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從第一死者蔡棉失蹤當天遇害直到白戈失蹤近一年，兇手顯然也在不斷變化，不斷進步，他從單純地以強奸殺人為目的，逐漸向囚禁、改造被害人的方向發展，由此可以看出，兇手極度渴望正常的情侶關系和家庭生活。

跟蹤狂的成因無從考究，也許天生如此，也許是后來在男女關系方面受了太多的挫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即使再渴望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長期維持自己的幻想，白戈能在他手下活過一年，已經是個奇跡了。

白戈性格溫和，不過卻不太有自己的主見，什么事都要人吩咐了才會做，也許正是她這樣的性格才能讓他在一段時間內滿足兇手的幻想吧，可惜了，人始終都是人，再沒有主見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個體，沒辦法永遠像童話人物一樣存在。

心理學認為，穩定的戀愛關系是建立在自強、信任、尊重、寬容和原則的道德標準上的。所謂標準，當然不可能是單為哪一方制定的，它需要雙方共同遵守共同維護，而跟蹤狂這一類人，永遠不懂得什么叫妥協和寬容，永遠也無法學會如何去遷就對方，他們通常在現實生活中存在感極弱，才需要在精神世界里找回平衡。而注定，被他們愛戀上的女子就像被獵豹盯上的獵物一樣。

白戈與兇手共同生活的這一年，兇手肯定竭力想創造出一種兩人正處于正常戀愛中的假像，他雖然會采取些措施避免白戈逃跑。卻會給予她一定的自由，比如說兇手會陪著她一起散步之類的，這也是兇手幻想的一部分。白戈一開始為了生存，肯定也是努力配合著兇手，努力扮演一名合格女友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改變了呢？是白戈的自我意識覺醒？還是兇手移情別戀了？

警方找到了當初電視上發布認尸通報后第一時間認出她身份的馮女士，馮女士是城西區五道橋市場的一名賣菜大媽，那天她偶然在電視上看到警方的通報。一眼就認出了女尸竟然是總來她這里買菜的年輕小情侶中的女孩，雖然每天五道橋市場都是人來人往的，但是馮女士對她印象非常深刻，一是因為她的名字特殊好記，二嘛，則因為這個女孩每天跟鬧鐘一樣準時，都是下午6點整與男朋友一起來買菜。每次來買菜的時候連說得話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樣，就好像在背臺詞一樣，這么奇怪的人，馮女士想不記得也不容易。

白戈每天下午6點整總是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頭發高高盤起，還戴著長長的白色頭紗，如果離遠看。好像新娘子一樣，她總是站在自己男友左邊，用右手輕輕地挽著他，她的男友一身平整的舊西服，看向女孩的眼神很溫柔，可女孩雖然笑著，臉上的表情卻很僵硬，明顯帶著幾分不自然，到了市場，馮女士的菜攤離得最近。那個男的會挑幾樣菜，然后問女孩吃這個行嗎或者今天晚上燒這些來吃怎么樣？女孩一律溫柔地點頭稱好，然后他們付帳離開。

相信沒有哪家人買菜會跑到幾公里之外去，所以白戈最后一年應該就住在市場附近！五道橋市場附近有三處小區，一處是鐵道局的家屬區，另兩處都是近年來新建高層，直覺告訴文沫，兇手的住處應該就在鐵道局家屬區里！畢竟以兇手送給第三死者韓思思那些不太值錢的小飾品來看。他的經濟狀況不算太好，應該買不起新建高層，而為了保險起見，他絕對不會將擄回來的“女友”關在一間出租房內。萬一哪天房東過來有事，他不就暴露了嗎？如果是家屬區，很可能是兇手的父母留給他的。

警方找到家屬區的社區服務中心說明來意，并出示了死者的照片，結果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了她！同時也向警方提供了她的住址。

“我們最近每個月上家收水電費時都能看到這姑娘，不愛說話，膽子又小，不過長得是真不錯，沒想到蔣海田那小子女人緣還不錯，怪不得以前我想給她介紹女朋友時他都拒絕了，還以為他這么多年了還沒忘了小盈呢，原來是不聲不響找到了。”服務中心的劉大姐熱情地一邊引著警方去蔣海田家，一邊跟陪著她走的文沫說道。

“小盈是他原來的女朋友？后來呢？他們為什么分手呢？”

劉大姐一聽文沫打聽小盈，深深嘆了口氣：“唉，人都說紅顏薄命，紅顏薄命的，可不就是說小盈呢嘛？我們這是鐵道局的家屬院，都在一個系統工作，時間長了，誰不認識誰？海田和小盈這兩個孩子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們兩家父母上下樓住著，再加上他們兩個都是獨生子女，年齡又只相差一歲，所以從小就要好，今天你在我家住明天我在你家吃的，好得跟親兄妹似的。小盈那孩子越長越漂亮，聰明、懂事，學習還好，海田雖然長得矮了點，但他對小盈是一心一意，從十四歲情竇初開就囔囔著要娶小盈當媳婦。雙方家長也是默認了的，只等兩個孩子完成學業成年后就舉行婚禮。”

“可惜了，小盈沒能等到那一天。在她十八歲高中畢業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小盈班里同學聚會，本來海田是要跟著去的，可是從聚會前一天起，他就發起了高燒，本來小盈是想留在家里幫忙照顧他的，可是耐不住她的同學上她家接她來了，而且海田吃了藥溫度降下來后睡著了，小盈不想抹同學面子，就跟著去了。可是這一去，卻沒能回來……”

“她在聚會當天被同學灌了不少酒，是她朋友打車送她回家的。那時候，家屬區周圍的這些高樓還沒有建，四周都是小平房，大門口進車調頭不太容易，所以她同學們就把她放在了巷子口，沒有送她到家。誰也沒想到，這短短了三百米路居然出了事。”

“當天小盈一直沒有回家，她父母當天都跟車出去了，沒有家，凌晨一點多時，是換班回家的同事在巷子里發現了小盈的尸體。她，她一絲不掛地躺在巷子里，身上全是青紫，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死前遭受過什么，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瞪著，久久都不愿合上。”

“海田還在病中，聽說小盈出事了，瘋了一樣沖出來，抱著小盈的尸身死活不撒手，最后還是警察趕到海田的爸爸打暈了他才把小盈的尸體拉去了公安局。案子很快破了，是城西區一個有名的混混干的，那混混說，本來沒想殺人，是小盈反抗太厲害才不小心掐死的。從那之后，海田就跟以前不一樣了，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考上的大學也沒去念，就是不想離開小盈生活過的城市。”

“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三年來，他的父母相繼過世，本來為了照顧他，我們局都說了要破格給他個正式編制，這天大的好事，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誰勸都沒用，唉，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想的，非得愿意當快遞員，相比鐵道局，快遞員的工作又辛苦工資又低，真不明白他哪根筋搭錯了非愿意干！”

說著話，蔣海田的家很快到了，熊春寧踹門而入，蔣海田卻不在家。

不足八十平米的兩室一廳里，除了必要擺設外幾乎到處都貼滿了照片，照片上的人穿著統一，面帶微笑，仔細一看，五官卻各不相同，不仔細看時，就像在看一個人一樣。文沫細數照片里的女主角，有蔡棉、有佟歡、有韓思思、有白戈，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四名死者的共同點這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她們五官的某個地方都與照片上不認識的那個女孩很相似，有的是有一模一樣的鼻子，有的是有一神似的眼睛，其中佟歡是最像那女孩的一個。

劉大姐隨后證實，照片中不認識的那名女孩正是蔣海田的已故女友龍盈盈。看來，蔣海田就是連環奸殺案的兇手了，而他與一般跟蹤狂最明顯的區別是，他腦海中的幻想源于他的記憶，源于他與小盈的過去，所以他才會比一般跟蹤狂跟蹤殺人的周期短得多，他迫不及待地想與已經死了多年的女友重溫舊時光陰，卻不明白，他的記憶是以小盈的死為結束的，所以無論他怎么重溫，最終都他的“女友”都會死，只不過兇手變成了他自己！而他在小盈死后足足十多年才下手，最可能的原因便是以前他與父母同住，雖然他精神有些不正常，但是有親人的關懷，也因為家里還有父母在，他沒辦法拋下親人不管不顧。因為當初如果不是他生病拋下了小盈，小盈也不會死，這是他內心深處的夢魘，他無法再拋下其他親人。而現在，他的父母已逝，沒有誰能阻止他往心理變態的懸崖墜落。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