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畢寧見老夫人開了口,忙走了過去,側身在炕沿上坐了下來,狐疑的道:“難不成,這金家的老太太,是來討債的?”
“比討債的還要厲害??!”白老夫人搖了搖頭道,張了張口,又不曉得該怎么說,正猶豫著,外面便響起了腳步聲。愛睍莼璩
“老太太,金家的老夫人到了。”白家二夫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白家老夫人聞聲忙往炕邊挪了過去,畢寧趕緊上前扶了一把,親自蹲下身子幫她老人家穿上了鞋子,又扶著她下了炕,正要往門口走,白二夫人把簾子一掀,金鎏扶著老夫人便走了進來。
“老姐姐,見你一面,可真難??!”老夫人見了白老夫人,臉上的怒意已經全無,反倒是多了一份傷懷的感覺,哽咽著聲音說道。
“焦家妹妹,果然是焦家妹妹??!”白家老夫人一臉驚喜的喃喃說道,推開了畢寧的手,走了上去,一把握住了老夫人伸出的手,激動的道:“我是沒有想到是你來了,若是曉得,我早就親自迎出去了。”
“我想著也是,所以便把當年你送我東西拿出來了!”老夫人眼里含著淚花笑著說道。
“怠慢了,怠慢了!”白老夫人連聲道歉,瞪了老夫人身后的白二夫人和畢寧一眼訓道:“都是你們這些人,也不稟報清楚,險些讓我錯過了故人,若真是這樣,我為你們是問?!?
白二夫人和畢寧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里都滿是疑問,卻都乖乖的認了錯。
“行了老姐姐,都是些孩子,我還能和她們過不去?”老夫人也是見好就收的人,見白二夫人和畢寧都認了錯,開口說道。
“只要你不生氣便好!”白老夫人笑著說道,視線落在金鎏的身上,故作不知的問道:“這孩子是……”
“這是我家的三丫頭,金鎏!”老夫人笑著說道,把金鎏往前面推了一下,說出了她的名字,抬頭望著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感覺到她的視線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忙一臉驚喜的道:“原來這便是三小姐金鎏,她還救過我小孫兒的命呢!好孩子,真是多謝你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給白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謬贊了,那是金鎏應該做的。”金鎏低頭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說道,又抬頭望著白老夫人咧嘴一笑,留出一溜整齊的小貝齒。
她到現在才明白為何老夫人來了將軍府還這么硬氣,原來她和白家的老夫人是故交,看兩人的樣子關系還不淺,要不白老夫人見了她也不會這么激動。
“這丫頭……可真像你年輕的時候?!卑桌戏蛉丝粗瘀蹄读艘幌?,又開了老夫人一眼,笑著說道,“簡直是一模一樣?!?
“老姐姐也看出來了,小云也這么說呢?!崩戏蛉艘残χf道。
“小云,就是你身邊的小丫鬟?”白老夫人驚訝的問道。
“可不是!”老夫人轉身看了劉嬤嬤一眼,伸手指著她道:“可不是她!”
“奴婢見過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驚訝的望著眼前給自己見禮的老夫人,張著嘴有些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趕緊伸手扶了起來,激動的對老夫人道:“快起來快起來,小云啊,你也老了,我記得咱們兩個小的時候還一起玩兒過呢!焦家妹妹,還是你命好,還有些老人兒在身邊說說話,你瞧瞧我,身邊都是這些個小輩,以前那些人,都一個個的離我而去了,連個說說古的人都沒有了?!卑桌戏蛉苏f的動情,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祖母這是做什么說的,自個兒也說沒有人老人家陪著說話了,這不是金家老夫人來了嗎?你這么哭起來了!”白二夫人見狀忙安慰道。
“說的是,說的是!”白老夫人聞言也不好意思起來,一邊拭著眼角的淚水,一邊說道。
“祖母,地上涼,你和金老夫人就別老是在地上站著了,快些上炕吧!”畢寧開口說道,見白老夫人點了點頭,這才和金鎏一起,扶著兩位老太太上了炕,又喚了丫鬟進來,和白二夫人一起給她們上了茶,自然也有金鎏的一碗。
“這位是……”老夫人接過畢寧遞過來的茶,望著白老夫人問道。
“這是畢寧,她爹是國公爺,我們家老三的媳婦。”白老夫人頗有些自豪的說道,又望向畢寧笑著道,“這位金家老夫人跟我可是故交,原先我還是姑娘的時候,跟我爹一起到南翔去上任,路過青州,還多虧了她和她爹救了我們一命,要不現在還不曉得你嫁到誰家去了呢!”
“原來是這樣?!碑厡幜巳坏狞c了點頭,有些明白白老夫人之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忙給金老夫人行了一禮,道:“多謝老夫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我也沒有這么好的命能伺候祖母?!?
“看郡主這話說的?!崩戏蛉嗣[了擺手,作勢要下炕去扶畢寧。
白老夫人忙伸手拉住她道:“她說的是,這一禮你受的氣。”
老夫人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也安安心心的坐著了,轉頭仔仔細細的看了白老夫人一眼,道:“有這么好的幾位孫媳,難怪老姐姐的氣色這么好了?!?
老人家最喜歡聽別人夸自己有福氣,兒孫孝順,白老夫人自然也不例外,聞言笑了起來,可一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夫君和兒孫們,笑容里又帶了些沒落,道:“他們幾個倒是真孝順,卻也都是可憐的孩子?!?
白二夫人聞言低頭摸起淚來,畢寧也嘆了口氣,忙上前低聲安慰著。
老夫人自然知道白家是將門,為大秦捐軀的男丁不少,也唏噓不已,直怪自己不該說起這樣的話題,惹的白家的老夫人和夫人們傷心了。
金鎏見她們才進來沒多久,便把白家的人惹哭了兩回了,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想了想,忙開口安慰白老夫人道:“白老夫人別難過,白老太爺和白家的幾位伯伯哥哥們雖然早逝,可卻是白家的榮耀,若是沒有他們,哪有大秦如今的安定繁榮,金鎏年紀小,可是卻也聽了不少關于白家幾位英雄的故事,金鎏相信不僅金鎏會記得他們,就是老百姓還有皇上,也不會忘記他們的。”
金鎏的聲音軟軟甜甜,聽進耳朵里,就像一灣清甜的泉水流進心里一般,讓人感覺舒爽不已,話音一落,屋子里的抽泣聲便停了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朝她望了過去。
尤其是白老夫人,看金鎏的眼神也與之前不一樣了,點了點頭,欣賞的對老夫人道:焦家妹妹,我看還是你命好,有一個這么乖巧的孩子在身邊陪著,還會說好聽話安慰人,你看看這幾個,除了會和我一起抹眼淚,什么都不會!”說著,自己也破涕為笑了起來。
白老夫人不哭了,白二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哭了,拭了拭眼淚收起了哭聲。
“我也是看著這孩子乖巧,所以喜歡把她帶在身邊了!”老夫人看了金鎏一眼,有些自豪的說道,“好孩子,我和你白家祖母說說話,你自個兒出去玩兒吧!”
金鎏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忙答應了一聲,挪著小屁股一躍下了炕。
“兩位老太太說私密話,定是不愿意讓我們打擾,我和二嫂便帶三小姐出去了?!碑厡幝犚娎戏蛉苏f的話臉色變了變,忙上前牽著金鎏的小手說道。
“瞧瞧,我說什么來著,她們哪里是怕打擾我們,是嫌我們說的話不愛聽了。”白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轉頭別有深意的看著畢寧道:“你去吧,別帶三小姐走的太遠了,愛面風大,仔細凍著她。”
“是,孫媳曉得?!碑厡幣c白老夫人對了一眼,點頭道,見她放心的笑了笑,這才和白二夫人一起帶著金鎏走了出去。
三人一出去,何媽媽就迎了上來,給三人行了一禮,上前對白二夫人道小少爺回來了,身上還帶了傷。
白二夫人一聽便著急了,轉頭對畢寧道:“瞧這個不省心的,定是又在學堂里跟同窗打架了,這回又不曉得傷了哪里!”
“那二嫂趕緊去看看吧,這里有我照應著便是了!”畢寧也擔心的說道。
白二夫人看了屋子里一眼,顯然是不想放棄這個在老夫人面前表現的機會,可是受傷的那個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又實在放不下心,猶豫了一下,才一跺腳,也顧不上跟金鎏打招呼,轉身跟著何媽媽一起快步朝外面走去。
金鎏看著白二夫人不甘心的身影嘴角動了一下,悄悄抬頭看了畢寧一眼,果然看到她臉上浮現高興的神情,忙低下頭去當做什么也沒看見,心中不免感嘆,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尤其是白家,男人不是死了就是出去打仗了,小的又不定事,這么多女人在家里,事不多才怪呢!
畢寧暗爽了一陣才想起旁邊還站著金鎏,忙低頭看了一眼,見她轉頭望著院子里的景致,這才松了一口氣,借著摟一下她的肩膀放開了她的手,笑著道:“我聽桐汐說你愛看書,這外面風大,又不能四處逛,不如我帶三小姐去小六的書房看看吧,那里有不少的書,三小姐想看什么變看什么,怎么樣?”
“好!”客隨主便,況且金鎏正想見白小六,聞聽是去他的地方,自然高興,摸了摸懷里揣著的東西,點了點頭。
畢寧看了眼金鎏臉上的笑容,也咧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她一起朝白小六的院子走去。
白小六自小便沒了爹娘,一直養在白老夫人的身邊,是白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子,住的院子自然也不會離的很遠,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畢寧便帶著金鎏來了白小六的文濤閣。
金鎏看著院門上文濤閣三個大字的時候心里還暗笑了一下,武將世家的宅子里,竟然有個少爺的院子叫“文濤閣”,難不成是寫錯字了,該是韜光養晦的韜吧!
“這是院名是我們老夫人為小六取的,老夫人的意思是我們白家出的將帥太多了,也要出個文官才行,她老人家又是最疼小六,所以便指著小六來完成她老人家的這個心愿了,只是……”畢寧見金鎏看著院門上的院名,解釋道,話沒說完,卻又笑了起來。
“只是怕要讓白老夫人失望了?!苯瘀添樋诮拥溃c畢寧對視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小姐聰明?!碑厡幮χf道,深深的看了金鎏清新不帶一絲雜質的笑容一眼,心道這丫頭還真是聰明靈慧,只是……想到這里,她又忙收起心神,領著金鎏進了文濤院。
畢寧和金鎏一進文濤院,院子里的管事媽媽便迎了上來,聽聞她們要去書房,忙一邊親自領著過去,一邊招呼身后的丫鬟趕緊去沏茶拿些茶點來。
“書房可打掃過了?”畢寧一面領著金鎏往書房走,一面開口問管事媽媽。
“這個奴婢不曉得,少爺不讓人隨便進去。”管事媽媽忙道。
“他身邊的小廝阿福呢?”畢寧眉頭皺了一下問道。“少爺的書房不是一直都是他在整理的嗎?”
“阿福今日家中有事……奴婢一早已經跟少爺說過了。”管事媽媽說道,怕畢寧責怪,忙又加了一句。
畢寧腳下一頓,轉頭望著管事媽媽,“跟你們少爺說過了,你們少爺就是個糊涂蛋,跟他說有什么用,往后他院子里的人若是有什么事,你趕緊來跟我說一聲,我也好調派人手過來,你們可是曉得老太太有多寶貝他的,出了半點差錯,看我怎么治你們!”
“是是是,奴婢曉得了,奴婢一定照辦!”管事媽媽連聲應道,頭垂的更低了。
畢寧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了金鎏一眼,才笑著對她道:“讓三小姐見笑了,我們家六少爺就是這么不讓人省心的人,主意大又糊涂,那書房只怕是還沒有收拾呢,我這就讓人去收拾,我先帶你去旁邊的屋子坐會,宮里的娘娘新賞了稀罕的東西下來,那東西味道大,我吃著不錯,老太太卻不喜歡,也不曉得你喜不喜歡,我讓人拿來你嘗嘗?!?
味道大,該不會是榴蓮吧!金鎏好奇的想著,微笑著應了一聲,低頭微微行了一禮道:“有勞郡主?!?
“不妨事!”畢寧笑著說道,轉頭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待那丫鬟心領神會的點頭轉身走開,才領著金鎏進了書房旁邊的暖閣里,讓人上了茶,又跟金鎏說了一聲稍后,便帶著管事媽媽出去了。
“郡主,這……少爺書房奴婢們都沒有打掃過,不曉得……”一出門,管事媽媽便一臉為難的對畢寧說道,她雖然畏懼畢寧,可是白小六卻也不是好惹的,且還是她的主子,白小六不讓人隨便進的地方,她沒有確切的指示哪里敢隨便亂動,趁著畢寧在,她自然要問清楚了。
畢寧刮了管事媽媽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伺候小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是什么樣的性子你不曉得,他哪里會安心看書,那一屋子書,他能把前面兩個書架的書看一遍便算是不錯的了,你們只管把他的書桌歸整歸整,筆墨紙硯收拾好,書桌上的書做好標記在書桌上放好便是了,書架上的書也不用你們去動,這么簡單都不會嗎?”
“郡主一說奴婢便會了!”管事媽媽聞言恬著臉笑道。
“曉得還不趕緊去!”畢寧瞪了管事媽媽一眼說道,搓了搓有些冷的手,心急的往院門處看了一眼,突然眼睛一轉,又出聲喚住了要轉身離開的管事媽媽,道:“外面冷死了,可有燒著火盆的屋子?”
管事媽媽看了一眼畢寧身后金鎏所在的屋子,心中暗想那里面不是有火盆嗎,又不敢問,只回道:“有,也不曉得少爺什么時候回來,屋子里不敢熄火,丫鬟們正在里面做活呢!”
“正好,我去里面暖暖手,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也不曉得什么時候下雪!”畢寧一面說著往白小六的屋子里走,一想又覺得不對,轉身問沒敢走的管事媽媽道:“一會紫菱來了,讓她直接把東西送到三小姐拿去便是了,我一會便過去?!?
“是!奴婢曉得?!惫苁聥寢屆?,見畢寧走出去一段距離,才露出狐疑的表情,扯著脖子又看了一眼金鎏所在的屋子,不知道搞什么鬼的搖了搖頭,親自去幫白小六收拾書房去了。
屋子里,金鎏坐在直背酸枝木交椅上,手邊放著溫熱的香茶,雖然她有些口渴,可是卻沒有動一下,她已經知道白小六不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了,伸手摸了摸懷里的東西,這樣一來她只有把東西放在一個白小六能看的見的地方了,這個倒是好辦,可是怎么能讓白小六知道是她留下的,又怎么告訴他這東西是做什么用的呢?
金鎏正苦惱,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她忙挺直了腰坐好,卻聞到一股怪味傳了進來。
金鎏眉頭一皺,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