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躺在牀上盯著頭頂淡粉色的帳子發呆。
入了夏,唐菲便把自己大牀的帳子換成了淡粉色。
櫻花一樣的淡粉色,代表著浪漫愛情的淡粉色。
這帳子是用南國進貢來的上好桑麻紗做的,又透氣又風涼,難得是與一般麻織品不同,布料十分的柔軟,一點兒都不扎手。
這桑麻紗極難得,產量也少,整個後宮也就只有自己的白芷苑用得了。
旁人本是拿這來做衣裳穿的,偏偏自己卻拿來做了帳子。
皇上對自己當真是極好。
唐菲覺得心裡面又涌起一股股的惆悵,心情低落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吭觞N天氣這樣的悶?
唐菲翻了個身,不去看那淡粉色的帳子。
桂圓就躺在外間的小牀上,今個兒本是櫻桃守夜的,只是桂圓擔心主子,便央了櫻桃換了。
只是櫻桃也擔心主子,不肯換,這兩個丫頭難得因爲這守夜的事兒還起了點爭執。
只是最後桂圓說自己看書比較多,櫻桃實在不學無術沒法子開導主子,這才叫櫻桃自慚形穢,偃旗息鼓。
桂圓話是說的挺好,可是真到了晚上,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按理說自己家的主子從來也不是將事情憋在心裡面的人,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卻是一反常態,整個晚上都不曾開口,反倒一直在裝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若是真的胸有成竹、波瀾不驚倒也罷了,偏偏所有的悲傷都寫在她的臉上呢!
只是主子想要裝沒事,桂圓一時反倒也跟著不知如何開口。
看吧,這已經是主子翻得第四十九個身了!
桂圓在外間默默的嘆氣,直忍不住想要進去裡間去和主子好好聊聊。
唐菲可不知曉桂圓的擔心,她翻了個身,又盯著牆裡面發呆。
因爲皇上每天早晨都要早起去上朝,爲了防止他早起的時候擾了自己的睡眠,是以平日裡皇上總是睡在外面,而叫自己睡在裡面。
白芷苑的這張大牀是貼著牆放置的,現在是夏天天氣熱,所以到是不覺得,冬日的時候身子若是不小心貼著了這牆,還真是挺冷。
有時候睡覺的時候不老實,身子一不小心碰了牆,整個身子都會被冰的一激靈。
皇上心細,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便特意命宮中的匠人在牆上又訂了一塊兒厚厚的毯子。
自從有了這塊兒毯子,就是嘴寒冷的冬日,唐菲靠在牆上睡都是一片的柔軟溫暖,再也不用擔心被硬牆冷了身子。
皇上還真是個細心的老媽子。
看著這釘在牆上的毯子,唐菲一時心中煩亂異常,便又翻了個身。
外邊兒的桂圓終於忍耐不住了,小心的開口:“主子可是睡不著?要不要奴婢陪你聊聊天?”
唐菲下意識的開始演戲:“沒有,就要睡了。”
頓了頓方道:“桂圓你也快睡吧,已經很晚了。當心睡得不足明天難受?!?
聽得唐菲如此說,桂圓無奈,只得又躺回外間的小牀。
戲演完了,唐菲卻有些怔愣。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幹嘛要說謊?自己明明輾轉難眠,卻爲何要瞞著桂圓,兀自強撐?
呆了片刻方又恍然,或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些不願與人分說的秘密,無論是多麼開朗的人,又無論是多麼親密可靠的傾述對象。
能分享的東西或許很多,可是卻也有些東西是自己無論如何也難以啓齒的。
比如說自己的穿越,比如說自己此刻的心情?
唐菲側著身子擁著被子。
因爲剛纔從面對著牆轉了個身,所以此刻唐菲面對的就是原本皇上躺著的位置了。
從來沒有感覺到過,自己的牀竟然這麼的大。
明明昨天還嫌棄皇上總擠在自己的身上實在太熱,可是這會兒看著,卻只覺得這大牀空蕩蕩的,像個黑洞。
連帶著自己的整個心也跟著空蕩蕩了起來。
唐菲下意識的便想翻身,可是又怕擾到了桂圓,所以只兀自忍著。
因爲覺得無論看到什麼都會叫人聯想到皇上,所以便生生閉上了眼睛。
許是因爲沒了視覺,所以感覺便格外的敏銳。
唐菲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不太舒坦。
只這麼躺著,整個身子就好像僵硬著,胳膊、脖子都隱隱作痛。
都說‘好吃不如餃子,舒服不如躺著’,可是這麼幹躺著還真沒有一點舒服,簡直稱得上是一件酷刑。
以往從來不知道,這失眠的滋味竟然如此的難熬。
唐菲僵硬著身子強躺著沒了聲音,外面的桂圓卻是徹底躺不住了。
主子這是怎麼了?方纔還在一直翻身的呢,怎麼突然便沒了聲音?
當下桂圓也顧不上那麼多,披著衣裳拿了火燭,便推門兒進了裡間兒。
一邊輕手輕腳的推門,一邊輕聲問:“主子可是睡了?”
唐菲本就躺得渾身難受,當下也不再假裝,擁著被子便坐了起來:“桂圓,你也沒睡?進來一起聊聊吧?!?
桂圓彎腰將燭火放在牀邊兒的一個桌子上,這才掀開簾子去看唐菲。
不過一掀開簾子,便先將桂圓驚了一跳:“主子,你怎麼哭了?”
“唔?沒有啊。”唐菲疑惑的摸了摸臉,卻只摸到了一臉冰涼的淚。
原來自己竟然哭了嗎?原來自己爲了皇上哭了嗎?
唐菲茫然若失。
見著唐菲的神情,桂圓長長嘆了口氣:“主子既然憂心於皇上,爲何不和皇上好好的說清楚呢!”
唐菲木然:“說什麼?仲康他叫我說,你也叫我說,你們到底想叫我說些什麼呢?”
桂圓猶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道:“自然是要說瑞王殿下的事情了。”
不等唐菲開口,桂圓又忙道:“奴婢也不是有意窺探主子心思的。只是奴婢一直以來都跟著主子,又如何能對瑞王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主子放心,這事兒奴婢從來沒和旁人說過,別說秋紋姑姑、康大海,便是與櫻桃也從來沒有提起一句。”
唐菲搖頭嘆息:“我既不避著你,自然也是信你?!?
又抱著膝蓋將整個頭抵在膝蓋上悶悶不樂:“這件事如何能與皇上去說?”
“我與瑞王相識時雖未進宮,卻已是秀女。雖有機緣巧合,卻也是我不知避諱。私下與外男見面本已於理不合,產生情愫更是天理不容。這樣的事情,又要我如何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