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世的目光來看,碼頭的位置不算偏僻,再過十年,港口會一直延伸到這里,再過二十年,這里就是房價萬元起步的繁華區(qū)域。
但是在八十年代,這里可謂人跡罕至。
周遭靜悄悄,哪怕是開槍了,也不會驚動到什么人。
“砰!”
一聲槍聲驟然響起。
變化來得太快,以至于李路和唐九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看到武杰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男子手里還舉著槍,很快從土屋里出來兩人,手腳麻利地給武杰捆上石塊,抬起來往海里扔。
兩分鐘之前,李路只是看到武杰似乎和那男子發(fā)生了爭執(zhí),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隨著風(fēng)傳過來,卻聽不清楚爭吵的內(nèi)容。
李路目瞪口呆,一個人,就這么被殺了?饒是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殺敵如麻的兵王,畢竟是有后世意識的,很難想象一個人就這么輕易地被剝奪了生命。
唐九卻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低沉著聲音說,“張彪一伙人有武器,我見過他們擦拭53重機。”
53式7.62毫米重型機槍,采用固定式三腳架,是蘇軍輕武器中的老將,也是我國仿制生產(chǎn)得最多的一款重機槍,直到二十一世紀(jì)都依然在軍隊中服役,各類演習(xí)更是常客——因為庫存實在是太多了,打了二三十年也沒能消耗完。
陸港民間槍支彈藥多,李路是知道的,只是聽說和親眼所見畢竟感覺上有級別上的差異。
“武裝走私團伙。”李路給出了一個定義。
唐九就笑了,道,“這算什么武裝,哪艘漁船上沒兩挺機槍。”
李路愕然,繼而想到了當(dāng)前的時代背景。
一點也沒有錯,現(xiàn)在的海軍,弱小無比,大點的軍艦幾乎沒有,執(zhí)行的是近海防御戰(zhàn)略,用狼群一般的炮艇來守護海岸線。除此之外,民間的漁船在國防動員政策之內(nèi),屬于海上民兵,擁有槍支再正常不過。
現(xiàn)在的民兵員額多達兩億人,他們的裝備與正規(guī)軍無異。這一點從光明廠的民兵團裝備就可見一斑,甚至,光明廠憑借著兵工廠的優(yōu)勢,給民兵團裝備了坦克裝甲車以及各類火炮,活脫脫的機械化步兵團。這樣的部隊就是正規(guī)軍編制里也是不多的。
李路記得,陸港地區(qū)的民間槍支收繳工作持續(xù)了二十年,方才基本消除民間的槍支彈藥。這個年代,誰家孩子要是拿出一把手槍出來玩,千萬不要以為那是玩具槍。
“這么說,他們手里的人命,很不少。”李路道。
唐九緩緩點頭,“我們看不見的海面,有多少人失蹤不得而知。張彪是張家村村長的長孫,仗著他爺爺?shù)年P(guān)系,無惡不作,手段殘忍。他能壟斷陸港的走私,靠的就是狠。”
李路凝重地說,“今晚先摸清楚情況,回去之后我找警察聊聊,讓他們動手。”
“咱們自己就能干,沒必要找警察。”唐九說。
唐九絕對沒有開玩笑,這一點李路十分的肯定。但是,盡管身處這樣的環(huán)境,李路依然還是不想讓自己的起家充滿太多血腥,最起碼經(jīng)得起良心。走私可以,但不能殺人。
就算要殺,也不能自己動手。
“九叔,這事交給我,我心里有數(shù)。”李路沉聲說道。
談話間潘燕就成了寡婦,說李路不氣憤那是假的。那么漂亮的女人,就因為攤上了一個不靠譜的丈夫,下半輩子要孤獨終生,李路又于心何忍。
他畢竟前后是加起來活了五十多年的人,分得清楚輕重。而且,他意識到的是,武杰被害,是連根拔掉張彪一伙人的最好機會。
李路記下了周遭的地形,隨即與唐九悄然離開碼頭。
碼頭邊上的屋里亮著煤油燈,張彪看了看時間,帶了兩個人上了一條漁船,在柴油機的轟鳴下,朝大海黑暗深處駛?cè)ァ?
三個多小時之后,漁船開出去了三十多海里,東面的海面上,亮起了航燈,隨即,有燈在一閃一閃地亮著。
張彪站在船頭那里,抬了抬手,安裝在桅桿上的燈也有節(jié)奏地一閃一閃地亮起來。
隨即很快,兩艘船慢慢靠近,卻是并不相靠,而是繼續(xù)用燈語進行交流,漁船便引著另一艘船朝海岸線駛?cè)ァ?
但見那是一艘排水量千余噸的遠洋漁船,上面掛著的是印尼國旗,顯示這是一艘印尼籍的遠洋漁船。就漁船來說,幾百噸已經(jīng)算是較大噸位了,上千噸的漁船,是完全可以跑到上千海里之外的海域進行一個月的捕撈作業(yè)。
要知道,現(xiàn)在的華夏海軍,上千噸的軍艦也是沒幾艘的。
淺海航行并不簡單,尤其是這一片海域。不熟悉海況水文的,沒準(zhǔn)就觸礁了。因此,每一次接貨,張彪都會親自帶船出來,一來是避開淺水礁石,二來是避開巡邏的海軍炮艇。
上一次若不是運貨的船出了故障,也是不會被海軍炮艇截獲的。
小心翼翼地引著漁船繞開了障礙,徑直往先前的碼頭駛回來,靠上岸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發(fā)亮。
張彪招呼著手下卸貨。
改裝過的漁船上面沒有哪怕一條魚,甲班下的底艙裝的全是越野車,足足十二輛!
碼頭沒有裝卸機械,全靠人力來。加上木板,穩(wěn)住船體,直接把車慢慢地開上岸,十二臺車上岸,已經(jīng)是天色大亮的時候。
張彪帶著人把十二臺車開到距離碼頭大約一公里的一條漁村里,直接就停在了樹林邊的空地上,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他從來沒有想過把這些車藏到什么地方去,事實上,若不是被扣了一批車,這個生意引起了官家的注意,他甚至都懶得把車開回村里。
為了這,他費盡了力氣再找到幾個會開車的,跑了兩三趟才把車開回來。進了村,就等于進了保險庫。村里家家戶戶都得了他的錢財,別說有告發(fā)的法律意識,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會去做那“小人”。
陸港地區(qū)的地域觀念極強,宗族勢力極強,以村為單位,尤其是同宗的數(shù)條村莊,抱團意識極強。
比如張彪這一伙人干的這大買賣,全都是村里的同宗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