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大人的意思?”
海里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在海里那眼裡,十八寨的俚人和其他寨子裡的俚人,其實(shí)都如同她的孩子一樣,作爲(wèi)被俚人們供奉的大祭師,她希望所有的俚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只是以密札一城,能安置十八寨的俚人,海里那覺得楊延嗣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
她很少向楊延嗣提什麼要求,她怕提的多了,楊延嗣會因此反感,從而把他們之間的情誼消耗光了。
十八寨子裡的俚人,能夠擁有如今的生活,可以說全都仰仗於楊延嗣。
一旦楊延嗣捨棄了他們,交趾的大軍一到,他們還是得重新返回山上,繼續(xù)過和野獸爲(wèi)伍的生活。
楊延嗣對她尊敬,她自然不能倚老賣老。
此前蒙家寨的蒙塔在楊延嗣面前倚老賣老的下場,海里那完全看在眼裡。
如今的大山裡,已經(jīng)沒有了蒙家寨了,蒙家寨幾乎有一半的人,全部都攜帶著家眷,跟著黃泉偷偷下山了。
蒙家寨失去了大部分青壯,和蒙家寨有仇的寨子,藉機(jī)已經(jīng)覆滅了蒙家寨。
王明誠久居邕州,對俚人和僚人的情況瞭解頗深,所以他聽清楚了海里那這句話問話裡的意思。
“老太君,這對俚人和僚人來說都是一個機(jī)會。大人正在用人之際,不論是誰,只要鼎力相助,大人都不會虧待他們的。
而且,老太君你也應(yīng)該看得出來,大人並不怎麼喜歡交趾的男丁。所以王某料定,到時候大人所佔(zhàn)據(jù)的交趾土地上的交趾男丁,都會被大人想方設(shè)法弄走。
從密札到黎城,這近一半的交趾國土上,人口會銳減一半。到時候,大人自然不會看著這些地方的田地和城池荒廢,必定會弄許多人口過來。
只要老太君肯去遊說山裡的俚人和僚人投靠,以後這些田地和城池,肯定有他們一席之地。”
海里那顫聲問道:“二十萬俚人,可能容下?”
聽到海里那口中提到二十萬俚人,王明誠差點(diǎn)嚇的一個踉蹌趴在地上。
楊延嗣、王明誠都很清楚,海里那一介女流,無兒無女的,她能夠受到十八寨俚人們尊崇,除了她睿智以外,應(yīng)該還和她身份有關(guān)。
只是海里那不願意提,楊延嗣也就沒有刨根問底。
王明誠曾經(jīng)暗中調(diào)查過,知道海里那跟大山深處的一個俚人大寨子的關(guān)係匪淺。
所以,此次楊延嗣交託給他命令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海里那。
只是他沒想到,海里那背後,居然有一個二十萬俚人的寨子。
俚人和僚人們生活在山林裡,長期和野獸爲(wèi)伍,所以他們的壽命並不長。
一般來說,一個寨子裡,男女比例相差不大,而且大部分都是精壯。
年老的,除卻了一些極有身份的,大部分都命不長久。
換而言之,二十萬俚人的大寨子,至少能拉出七萬能征善戰(zhàn)的精壯。
七萬精壯,對楊延嗣而言,意味著什麼,王明誠很清楚。
所以,在聽到了海里那這句話的時候,王明誠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能容下,能容下。別說二十萬俚人,就算是一百萬俚人,咱們也能容下。”
“真的?”海里那疑惑。
彭湃和王明誠幾乎同時點(diǎn)頭。
海里那長出了一口氣,沉聲道:“那老身就再進(jìn)一趟山。”
彭湃站起身,拍著胸膛道:“在下陪老太君走一趟,負(fù)責(zé)護(hù)佑老太君的周全。”
事關(guān)俚人們的幸福,海里那也就不在遲疑。
答應(yīng)了王明誠以後,海里那備了一些密札城裡出產(chǎn)的布匹和米酒,交給了彭湃擡著。
一行百人的隊伍,一頭扎進(jìn)了蟒山。
海里那被人用軟椅擡著,彭湃持刀,率領(lǐng)著從俚人中吸納的稻草人在山林裡開道。
一行人行了足有一天一夜,鑽進(jìn)了叢林深處。
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頭,一條寬闊的山道,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眼前。
“這……”
在叢林深處,看到了一條寬闊的山道,彭湃有些吃驚。
海里那端坐在軟椅上,面色複雜的擺手,“不必吃驚,這山道已經(jīng)存在了幾百年了。”
彭湃感嘆道:“幾百年前,能在山裡開闢出這麼一條寬闊平整的山道,只怕耗費(fèi)了不少人力物力。”
海里那嘆氣道:“是啊!當(dāng)年五代俚祖,修葺山道,有近百萬的俚人,因爲(wèi)這條山道而葬送了性命。”
踏上了山道,海里那臉上的表情就很古怪,有一些期盼,也有一些害怕,神色複雜,死活不肯做軟椅。
衆(zhòng)人只能步行繼續(xù)向前。
“嗖~”
衆(zhòng)人向前走了幾百米,幾十道箭矢從叢林裡射出,落在了衆(zhòng)人腳下。
“唰~”
彭湃一行,抽出了腰間的長刀,警戒在海里那四周。
海里那移步向前,對著彭湃搖了搖頭,“不必驚慌,他們並沒有惡意,只要我們不主動挑釁,藏在山林裡的人是不會傷我們的。”
彭湃皺眉,沉聲道:“可是,他們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海里那並沒有多言,她繼續(xù)向前走了幾步。
在他們腳下的一片箭矢中,有一個箭尾端插有一根彩色鳥羽的。
海里那隨手摘下了彩色的鳥羽,插在了頭上。
然後做了一些古怪的動作,似乎是在向某個神明施禮。
待到了海里那施禮過後,從山道兩側(cè)的山林裡,竄出了一羣人,他們臉上都塗抹著各種顏色,頭頂插著鳥羽,脖頸上帶著獸骨,赤腳光著膀子。
領(lǐng)頭的是一個看不清容貌,渾身黝黑髮亮,肌肉暴起,手持一柄青銅長矛的壯漢。
瞅見了壯漢,海里那激動的渾身都在顫抖,淚水一下子佈滿了眼眶。
她擡起顫巍巍的手,衝著壯漢招手。
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海布里~”
手持青銅長矛的壯漢,聽到了海里那的呼喊,渾身一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難以置信。
“姑姑?!”
“海布里!”
壯漢難以淡定,他扔下了手裡的青銅長矛,撲倒了海里那身邊,仔細(xì)的打量著海里那。
“你真的是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