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呲了一聲,手指掂著下巴若有所思道:“那老闆也的確是一個非常好心的人,就憑當初任你白吃白喝那麼久就能看得出來。他當你義兄是你提出來的還是他提出來的?”
英姑娘道:“他提出來的。”
“我原以爲他對你……”葉宋及時打住。
英姑娘好奇地問:“他對我什麼?”
葉宋瞇了瞇眼,隨手捏了捏英姑娘的髮髻,道:“我原以爲他對你好,沒想到他對你非常好,嗯就是這樣。當你義兄也挺好的,以後多一個人照顧你。等白玉醒來了,你記得要帶他去見你義兄。”
英姑娘道:“那是肯定的,我都已經答應我義兄要帶白玉去見他了。”說著便突然站起來,“對了,我今天還有話要對白玉說!義兄說了,要想他醒來光靠藥物治療是不夠的,還需要刺激,不說了不說了,葉姐姐我先回去了!”不等葉宋回答,她轉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裡跑。
葉青一面啃著點心,一面看著英姑娘跑遠的背影,對葉宋道:“我原本也是以爲那個老闆是喜歡英子的,二姐你是不是也這麼以爲?沒想到老闆卻認英子做妹妹。”
“應該是知道英子有白玉了。”葉宋淡淡笑嘆道,“也無妨,看那老闆,是個理智之人,我們應該感到欣慰。英子她啊,一個人過得太苦了,值得有人這麼疼愛她,愛人也好,親人也好。”
英姑娘回到院子裡,往房間裡點了一盞燈,她輕手輕腳地挪去白玉牀前,靜靜地看了白玉半晌,然後拿起他的手,緩緩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點心鋪子的老闆吧,他今天忽然跟我說很喜歡我,原來以前對我那麼好都是因爲喜歡我,他還說想娶我,將來和我一起照顧你,要是你就這麼一直躺著的話。”
燭臺上的燭光搖曳了一下,英姑娘感覺到白玉手上的脈搏似乎也跟著劇烈跳了一下。她心裡一陣激盪,握緊了白玉的手緊接著又說道:“雖然我很愛你,但是在等著你醒來的日子裡真的很無助。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將來可以和我一起照顧你的話……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她等了一陣,含著期待地問,“白玉,你若是不吭聲的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噢?”
最終的結果難免讓她有些失望。因爲白玉的脈搏劇烈跳動了一下之後,他似乎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反應。她等了良久,還是把白玉略有些冰涼的手收回了被子裡,賭氣一樣地說道:“算了,我知道你不會回答我,或許你差不多已經忘記我了呢,所以就忘記了自己要醒來。等過幾天,我就去答應嫁給他算了。”
儘管是賭氣,可英姑娘還是不願意離開白玉牀前。她累了,便趴在牀邊,睜著兩隻杏眼,望著白玉柔和的面容。還記得剛認識白玉那會兒,她倒沒覺得白玉有眼下這麼好看,清秀的面容和略顯白皙的皮膚,讓她一直看不慣,再加上白玉油嘴滑舌多半時候不正經,她便覺得這是一個十足的小白臉。
可這個小白臉,在戰場上,別提有多麼男人。她嘴上硬,心裡卻很軟,每當想起他爲了自己,差點連命都沒有了的時候,又疼又甜。有人願意這麼爲她,她怎麼捨得嫁給別人。
英姑娘覺得白玉很好看,就是心目中真命天子的模樣,她伸手去輕撫白玉的面容,斜著的眼角靜默地滑下一道水痕。就算是這麼守著他一輩子也甘願,但往往人的期望總是比現實再多一點點,她的要求不高,只是想白玉清醒過來。
後來英姑娘累了漸漸就睡了。桌上燭臺上的蠟燭燃完了以後撲閃幾下便黑了去。她的手伸進被子裡去,握著白玉的手,只是睡得有些沉,白玉的手指微微動也沒能驚擾得了她。
再後來,英姑娘似真的冷落了他。白天很早便出去,晚上很晚纔回來,回來也跟白玉說不了幾句話,就去休息了。
這天下午,英姑娘出去了還沒有回來,葉宋和葉青便滿肚子壞水兒地坐去白玉房前的廊下,一邊對飲一邊談天說地。
葉青連連嘆氣,說道:“英子這天天出去和點心老闆約會,不是泛舟湖上就是去寺廟裡取籤求姻緣,二姐,他們看起來好事將近了吧?”
葉宋呡了一口酒,道:“誰知道。緣分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遇到了就要努力去爭取,這也是無可厚非。英子是個好姑娘,我不希望她一輩子守著一個活死人過日子,就這樣出去逍遙自在倒挺好。”
葉青點頭,嘖嘖道:“我也覺得很好,那老闆人長得俊,又有錢又溫柔,而且對英子獨一無二的好,這種好男人上哪兒找去?有些人咯,不懂得珍惜,這個時候還在睡大覺,只怕等醒來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劉刖的眼光一向很準,選的這個對象也很靠譜。只是他如今扔在葉修手下,當初剛回京的時候,立有顯赫戰功,蘇若清幾度有意收他爲身邊謀士都被他給婉拒,所以至今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師。
葉修撤去了劉刖的一切職務,態度強硬不可辯駁。不久的將來,葉修也將不再是北夏的衛將軍,留著劉刖只會是耽誤他,他的才華若能一直爲北夏所用那是北夏的一大助力,況且他的心在朝野內外。
這事不用劉刖主動提出,葉修便向皇上請紙,給劉刖求一紙聖旨婚約。這不光是對孤身一人的劉刖,對女方的家裡來說,也是一大榮光。
蘇若清會意,同時設內閣,封劉刖爲內閣大學士,官從二品。正式將劉刖收歸己用。
士擇主而謀。劉刖的主不是葉修,而是皇上,那樣才能更加淋漓盡致地發揮他的抱負。人各有志,也沒人因爲他易主便唾棄他,只是大家難得有機會坐在一起喝酒時,感慨良多,舊去的時光不再來,以後兄弟們各奔四方,有的踏實度日,有的飛黃騰達,但都願彼此平安。
劉刖去給葉修和百里明姝敬酒之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葉修欣然幹了那碗酒,只道:“你的功和勞,完全擔得起你現在的這個職位,不必覺得愧疚,大家都是爲北夏在效力,而不是爲我個人。”
劉刖舉起酒碗,亦是一口乾了,道:“劉某多謝將軍爲我引薦。”
葉修看他一眼,道:“並非是我引薦,而是皇上早已有意招攬,是你自己拒絕了。如今這也算是我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鴻鵠之志不應消弭於市井,想必將來,北夏必有一番盛世之治。”
劉刖斯斯文文笑道:“將軍言重了,只能說劉某身在其位,定會盡心竭力。”
葉修道:“如此就夠了。”
劉刖又去給葉宋和葉青敬酒。葉宋忽然間也覺得,似乎找不到什麼話來說,心裡猛地竄起一股子心酸感,她看了一眼大傢伙,各奔前程的各奔前程,回鄉娶媳婦的娶媳婦,入朝爲官的爲官,彷彿一個大家,就快要散了。
劉刖端起一碗酒,道:“二小姐,你是劉某此生最爲佩服的一個女人,劉某這裡先乾爲敬。”
葉宋懶洋洋道:“這好歹也是你的慶祝宴,明天走馬上任成爲朝廷裡的人,祝你錦繡前程,讓你先乾爲敬多不好意思,我先乾爲敬。”
說罷以後,和劉刖一同喝了那杯酒。兩相沉默片刻,葉宋勾起嘴角問:“什麼時候的婚期?”
劉刖道:“就五天後。”
“你對象應該不錯吧?”
劉刖紅潤的臉頰上浮現出笑意,道:“是很不錯,大家閨秀,和我很談得來。到時候大傢伙別忘了,一定要上門喝酒,喝個不醉不歸。”
大家都連聲相應和。還有人哈哈取笑道:“當初那些對你瞧不上眼的官家小姐們,不知會不會悔青了腸子,現在你可是官二品大學士了,不知又有多少娘兒們想擠上門來!”
劉刖只斯斯文文道:“那些都是沒用的,我想找的妻子,必定不是以貌取人或者存有門戶之見的人。”因而他遲遲接受蘇若清的招攬,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葉宋拳頭輕輕捶了捶劉刖的肩,道:“以後對人好點兒。”
劉刖擡起頭來笑,六畜無害道:“二小姐放心吧,劉某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劉某從二小姐和賢王爺那裡學到了不少。”
他這一句話炸開一整鍋。兄弟們都鬨鬧開了,道:“啊對啊,二小姐和賢王爺的好事什麼時候能成!要不要將軍也去請個旨什麼的?”
葉宋破罐子破摔,瞪向劉刖:“你故意的吧?又想找抽了是不是?”
劉刖連忙笑著躲遠,道:“不敢不敢,劉某無心之失。”
五天以後,劉刖的大喜之日,辦得很低調,甚至都沒有宴請朝中的官員,但是卻不缺熱鬧。該來的都來了,除了一人——白玉。
那天晚上喝酒的時候,大傢伙都去看了他,院子裡裡外外聒噪個不停。以前英姑娘是不會讓任何人吵到他的,但是自從她義兄出了那麼一個主意要刺激他以後,她便由衷地相信著,或許白玉是真的需要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