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從北邊開來的列車喘著粗氣停下,圍觀的記者一擁而上,閃光燈咔嚓咔嚓晃個不停。
兩隊士兵從火車上先下來,在門口站成兩排。記者們以為是會有重要人物出現,急忙將把鏡頭對準車門,這時走下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他五大三粗,絡腮胡子,看著很是兇悍。記者們一愣,心道這人看面相兇狠,不是善茬,這該如何發問采訪呢?正在猶豫間,就聽到車站門口有人嚷“司令到!”
大批記者又呼啦啦涌向對面,高舉相機嘁哩喀喳對著一陣拍。這時就聽人群中有人低聲贊嘆“真是一對璧人。”“賞心悅目的來。”“堪稱年度最佳,今年最上鏡最佳著裝怕是要被虞小姐奪走了。”“我們總統夫人可有勁敵咯。”
元教官還在暗罵這幫記者真是有病,呼啦啦圍過來又呼啦啦撤下去。一抬頭,虞冰挽著文醒之正向他走來。那一刻,元教官聽不到咔嚓咔嚓的按動快門的聲音,聽不到周圍嘈雜的說話聲,甚至連開出站的火車的汽笛聲,通通充耳不聞。只直盯著眼前這對男女,恨不能將世間無限美好的輝煌的燦爛的都要拿來交付他們手中才好,面前這一對的風采,令人心折。
就在元教官恍惚中,身后副官一個立正驚醒了他,元教官急忙立正敬禮“司令!”
文醒之和虞冰悄悄潛伏出城后,在火車上分別見了瑩格、鐘王以及皇后,又悄無聲息地提前下了車,回到山城,并且大張旗鼓前來火車站迎接偽皇宮一行人。
周圍記者嘩嘩嘩一陣狂拍,有人暗自贊嘆,這北軍司令伉儷真是天作之合,打著燈籠也難找的絕配,也有人在嘆息:現在正是避嫌時候,北軍司令站出來給未婚妻撐腰是夠男人,可政治太不成熟。更有女記者只顧得花癡,拍照時不由自主把虞冰落在鏡頭外,兀自想著,這司令未婚妻是大漢奸家的一員,怕是被拋棄的日子不遠了,現在笑那么甜有什么用,有你哭的時候。
在圍觀眾人的各種眼光中,文醒之轉過身,向圍觀眾人揮手致意,虞冰淺淺地微笑著,站在他身邊,很有賢內助的風范。鐘王在車上看到這一幕,內心無限感慨,車窗外,那個氣質出眾極有風范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一個他從未付出真心對待的女兒,兜兜轉轉,想不到人生最后的階段竟然都要倚仗她的幫助。看著虞冰優雅自若,鐘王也在暗自慶幸,自己把全部勝算壓在他們身上,許是最佳選擇。
側妃氣得七竅生煙,一路匆忙,臉都沒法梳洗,更沒有帶護甲,一只手抓著瑩格的手腕子,就這樣狠狠掐下去,瑩格哎呦一聲“媽,你抓疼我了。”這聲音有點大,元教官正上車催促他們趕快下車,聞聲不由看了瑩格一眼,瑩格嘟著嘴巴,眼淚打著轉,一手按著腕子,元教官上前一看,白生生的腕子上赫然四個鮮紅的印子,要滲出血來。
“哎呀,她是你親媽嗎?”元教官看著瑩格要哭出來,說道“等下車了給你上點藥,先下車。”
鐘王率先下了車,亮晃晃的閃光燈下他氣質華貴,很是沉得住氣。虞冰上前喊了一聲:姑父。
這聲音不大不小,恰好鉆進圍觀記者的耳朵里,在場的每個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姑父。怎么是姑父?
鐘王點點頭“被親情和家族羈絆已久,今日終于回頭是岸,帶著家人親眷
前來悔過。”說完就面向前方,深深鞠躬。然后直腰正色道“今日愿將傳國玉璽交付給國家,惟愿華夏昌盛繁榮。”
文醒之面向記者說道“鐘王曾因親緣手足情,誤投偽帝,今天攜偽帝家屬玉璽向國府投誠,實乃我國府仁義感動所致,我共和國自建國來,經軍閥混戰和倭寇入侵,歷千辛萬險,今日玉璽來歸,是上天祝福我國運昌盛民族復興啊。”
話音剛落,皇后攜著十來歲的裕琪緩緩走來,裕琪手里捧著一個小托盤,上面覆蓋黃綾,走到文醒之面前站住,將托盤交予文醒之。文醒之俯下身子,虔誠地雙手托盤,虞冰上前一步,輕輕掀開黃綾道:“這便是歷經兩千多年的傳國玉璽”
在場的記者和圍觀群眾哪里想到會有這樣一幕,就見夕陽投射在文醒之手捧的玉璽上,照著那玉璽格外晶瑩璀璨,真像有種魔力,看的人移不開眼睛。
鐘王在一邊擦著眼淚說道“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只能在皇兄駕崩前將我子裕琪立為儲君,只為有一天名正言順,將這傳國玉璽親自交付于國府,了我這一樁心事,今日心事既然已了,認憑處置無怨無悔。”
眾人都沉浸在贊嘆驚喜和這戲劇化的場景中,底下還有人悄悄議論,這鐘王看來也是重情義的人,原來他兒子繼位是為這個原因,還真是性情中人云云。卻聽到一聲尖叫“姑父?你這賤人果然不是我鐘王府的種!賤人!”就見側妃咬牙切齒地沖向虞冰,那惡狠狠地眼神恨不能將面前這人生吞活吃了。
瑩格手疾眼快,死死地抱住側妃的腰“媽,那么多人看著呢留點臉面吧。”
側妃恨的咬牙切齒,尤其是多年不見,看到虞冰身上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雍容氣質,這更令她恨不能從她身上咬下一口肉“賤人,賤人,我家承受的一切必將叫你雙倍償還,你這個賤人,果然不是我鐘王府的種,你這個野種賤人!”鐘王見她罵的不堪入耳,怒道“什么野種,冰兒是為了掩人耳目養在我家的,你怎可胡言亂語污蔑他人。”
“污蔑?我早就說這小賤人是野種,你看她哪有一點像你?小小年紀勾三搭四還跑到日本去,不是野種是什么?她爹是誰啊誰啊。”
“是我!”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記者們各個跟打了雞血一般,急忙鏡頭對著發聲地方又是一陣亂拍。卻見榮慶扶著榮壽走過來,榮壽上前輕輕握一下鐘王的手“妹夫,辛苦你幫我養育女兒,辛苦你忍辱負重,保全傳國玉璽。”榮壽說這話時表情是極為真誠感人,顫顫巍巍,老淚縱橫。只有鐘王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強大手勁,彷佛要把鐘王的手掌捏碎,這分明是在提醒鐘王:你要敢亂說話我能一把捏死你。鐘王有苦難言,只能順著榮壽的話,唏噓幾句。
側妃被眼前這一幕徹底搞暈頭了,倒是皇后識趣,婉言道“我們遠道而來,只為國府奉上傳國玉璽,不敢求減免我們孤兒寡母的罪過,只求我中華從此大一統,永遠沒有紛爭和硝煙,繁榮昌盛。”
圍觀眾人聽著皇后如此說來,掌聲雷動,側妃被驚的目瞪口呆,不知道這皇后怎么也變成這樣了。
榮慶在一邊笑道“側妃旅途勞累,不如早點休息休息。”說話間趁人不注意,偷偷點了她一個穴位,側妃昏昏沉沉靠在瑩格懷里,就這樣跟著鐘王一行,恍
恍惚惚上了車,任人擺布,什么都不知道了。
除了神情恍惚的側妃,鐘王一行人直接被送到記者招待會現場。很多記者是一路跟著從車站過來的,小杜親自給他們發著信封,里面是車馬費。記者們眉開眼笑,今天收獲頗豐,這既有前朝皇后儲君攝政王的照片,又有一段王府秘辛公布于眾,政治風云情感大戲,明天的報道一定會精彩紛呈。
榮壽在記者招待會上聲淚俱下,坦承自己早年為了革命事業拋棄家庭,女兒不得不托付給妹妹撫養的,他老淚縱橫拉著虞冰的手一個勁說委屈你了,更是對鐘王十分感激,又是鞠躬又是道謝,嚇得鐘王一身冷汗。他太了解自己這位大舅哥,年輕時就是混不吝,今天為了虞冰不惜自己親身上陣,榮壽敢演戲演的聲淚俱下,自己可不敢輕易占了便宜,光看著榮慶在一邊那小眼神刀子似的嗖嗖戳來他就不敢托大。
“還有嗎還有嗎?”下面一排記者舉著小本子刷刷刷記著,不住拋出問題。
虞冰柔聲說道“今日姑父全家攜玉璽投誠國府,旅途勞累,需要早點休息。因我家這些瑣事,讓各位記者朋友辛苦了,我們在前廳備下便飯,還望大家不要嫌棄菜色簡單。”虞冰微笑著,做出請的手勢,并移步上前,引領著記者往前廳走去。文醒之怕記者中有不良企圖的,也跟著大步上前,輕輕挽起她的手,虞冰抬頭,整張臉都散發著溫柔。后面的記者有人抓拍到這一張,并悄悄對旁邊同事道“這北軍新任司令真是會做人做事,還有這樣一位賢妻,羨慕不得啊。”
“哈哈,人家那福氣羨慕不來,我們就好好大吃一頓,安慰下胃腸吧。”
很多帶著挑剔來的或者有國統背景的記者,本來是想鬧上一鬧,但主家以禮相待,又有車馬費又有大餐,這可是記者生涯從沒有過的事,再加上北軍軍隊還把這里包圍得嚴嚴實實,榮慶文醒之早年的手段他們也都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也都老老實實起身赴宴。
記者跟隨虞冰離去,鐘王這才擦一把冷汗,靠在椅子上,望著榮壽,目光里復雜莫辯。
元教官他做夢也想不到不過一天多時間,鐘王竟然從階下囚成為一時糊涂誤入歧途,后來幡然悔悟忍辱負重,并克服重重困難主動將傳國玉璽交付國家的愛國人士。
他悄悄捅捅榮慶,咬著耳朵道“我咋糊涂了呢,這是唱的哪出啊。”
榮慶嘿嘿一笑“老元,你且看著,咱們還要把這大戲唱的更好聽,更熱鬧。”
榮慶想著剛才臺上的文醒之虞冰,并肩站在一起,怎么看都那么和諧默契。在文醒之低頭溫柔看向虞冰時,榮慶的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
今天這出戲唱的很符合他從小的夢想,虞冰在人前成了榮家的女兒,他的親妹妹;文醒之和虞冰的互動也完全符合他現在的希望:他們倆能永遠幸福下去。可為什么心里還是有絲絲縷縷的遺憾呢?他的目光飄向不遠處的山峰,在那山頂上,就是電報處的基站,現在的林宛瑜一定被困在基站里,等待很多未知的審查盤問。
總有一天,我也要這樣和你攜手并肩,站在眾人面前。榮慶想到這里,唇便綻開一抹微笑,瑩格挽著裕琪的手站在一邊,定定地望著他的側顏,心里贊嘆:他長得可真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