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軍司令的大婚先是西式的,是草坪婚禮自助餐,非常隨意自在。接著下午在陸府舉行中式的,新郎新娘拜天地入洞房。
駱清影在前面迎接客人,三老太太帶著幾位叔伯家的嬸娘也來了,因為文醒之對陸老帥的妻妾還有很深的心結,就由三老太太一個人代表了。因為是西式婚禮,老太太就穿上一身大紅金絲絨旗袍,幾個嬸娘圍著她笑道“三太太,你這打扮成一朵花了。”
“咱們陸家有福氣,祖宗保佑啊,小九能撐起陸家和北軍的一片天,她那媳婦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我這是高興地不知咋辦好,只有這大紅和金燦燦的黃金才能體現我的歡喜?!?
“哼。”總統夫人走進來就聽到這句話,不由冷哼一聲,紀小姐扶著她,手稍微抖了下,總統夫人瞟了她一眼,那眼光竟然讓紀小姐有點心寒。她裝作左顧右盼,一臉好奇的樣子“咦,怎么榮慶還沒到呢?!?
總統夫人在觀眾席前排坐定,低聲緩緩說道“這婚能不能結成還不一定呢?!?
紀小姐悚然心驚,又不敢問,只能盯著花門那邊,希望早點看到榮慶的身影。
賓客越來越多,榮慶始終還沒出現,準確點說榮家人一個都沒出現。
總統夫人掏出真絲絹子放在膝頭,手指紛飛,竟然疊了一個小老鼠。紀小姐第一次見姑母這樣有童心、嚇了一跳,總統夫人明顯是打算來這里追憶似水流年的,捏著小老鼠笑瞇瞇地問紀小姐“我和你爸爸小時候,就喜歡玩這些,你爸爸不會疊,總被我笑話呢,這種用棉布手帕才好玩,真絲太滑了,真是影響成績。”
紀小姐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說什么,尷尬地笑笑,剛要開口就聽著一個聲音笑道“夫人真是好興致?!笨偨y夫人一抬頭,正對上榮壽含笑望著她,榮慶一身黑西裝,站在一旁,氣定神閑??偨y夫人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內心的激動卻讓她手一抖,小老鼠掉在地上。
榮慶彎腰撿起小老鼠“夫人真是童心未泯。這小老鼠做的真可愛?!笨偨y夫人嘴角抽抽,擠出得體的微笑,卻聽榮慶話鋒一轉“這帕子疊的老鼠真可愛,可惜這些老鼠的本尊卻都是鬼鬼祟祟,只能在暗處做壞事算計的家伙,真是白瞎了這光鮮的外表,哦,是真絲絹子,哈哈?!笨偨y夫人是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看著榮慶那雙含笑的鳳眼,恨不能將這小老鼠摔到他臉上去。紀小姐見氣氛微妙,急忙搭茬問“怎么新郎新娘還沒有到啊。”
“馬上就到,昨天有點小問題,新娘子的化妝師被人下藥了,這新找的化妝師就是慢一些,估計這會就在路上了?!睒s慶看下表,榮壽道“小女婚禮,得夫人撥冗前來,榮某真是榮幸之至,多謝多謝。”“榮老,您是救國會元老,黨內的精神領袖,今日榮府和北軍聯姻,從此珠聯璧合,這真國家之幸啊。”
“哈哈,客氣客氣。”
總統夫人嘴里說的冠冕堂皇,心里暗自得意:哼,你強打精神說的天花亂墜,最后新郎新娘不能出來見人還是白扯,等會有你哭的時候。她昨晚已經接到報告,西園寺清子劫持虞冰在一個廢棄倉庫,最后倉庫火光沖天,全部人員被燒死在里面,她篤定虞冰是不死也得丟半條命,榮家在強顏歡笑罷了,這才懷著看熱鬧的心來參加婚禮,希望能看到對手在眾人面前手忙腳亂驚慌失措的樣子。紅事變白事,明天得報紙上你們又要出個風頭上個頭條。你們現在是越高興,等會摔的越快。這樣想著,總統夫人嘴邊又掛上了禮貌得體的微笑,在賓客中如眾星捧月儀態萬方。
榮慶冷冷哼一聲,嘟囔道什么東西。
榮壽低聲說“且讓她蹦跶一會,有她哭的時候?!?
這時就聽著司儀在花門那喊道“各位來賓,各位朋友,現在婚禮開始!”樂隊奏起婚禮進行曲。
賓客們凝神矚目,虞冰一身白色婚紗挽著同樣一身白色禮服的文醒之從花門緩緩走進來。宛瑜一身淡粉色的禮服裙,稍微有點緊張,榮慶悄悄比劃個加油的手勢,宛瑜嫣然一笑,看得榮慶呆了呆,對劉小姐道“我咋覺得我家宛瑜比新娘子還漂亮?!?
劉小姐嘴一撇:“這話甭跟我說,你膽子夠大盡管回門時候給陸夫人講,看她能不能饒過你?!?
榮慶一笑“嘿嘿,看你說的,我家冰兒是最最溫柔大方的了?!?
“你啊,就是背后欺負欺負我們吧。”紀小姐偷偷掐他一下,榮慶咧著嘴道“此言差矣,哪里是背后欺負,明明是當眾欺負?!?
“好了,聒噪什么,好好看看婚禮不成嗎?”
總統夫人第一次這樣失態,忽然就在旁邊說了一句。紀小姐吐吐舌頭,對榮慶做出個拜托的手勢,希望他千萬別和夫人頂起來。
新郎新娘已經走到場地中間,開始交換戒指。昨晚,西園寺清子將虞冰迷倒后拖進衣柜,然后在地毯上撒上帶來的血,為了逼真再做了滴狀血跡后又在珠簾上用手抹上幾滴,然后趁樓下亂哄哄的,側妃四處找瑩格時溜出榮家。虞冰被關在柜子里一直昏迷,榮慶一路跟著文醒之,同時也在一點點分析事情經過,最后靈光一現,在北軍情報處一個據點打電話回去,命元教官在搜查一遍。虞冰在昏迷近三個小時后終于被元教官手下的人找到,并用最快的速度將虞冰沒有被劫持的消息通知給榮慶,最終有驚無險。
虞冰望著對面站著的文醒之,兩個人相遇相識相知的往事浮現在眼前。多年前,她就眼看著母親的愛情婚姻在高墻大院里漸漸枯萎,她開始封鎖自己的內心,不敢輕易付出感情,她以為心動的結果就是心痛,直到在遇到文醒之后,在他的溫柔攻勢下一點點打開心結,自由呼吸。文醒之含笑望著她,交換戒指時就聽虞冰低聲問“昨天真的沒傷到嗎?”
“沒有,放心吧,晚上洞房沒問題?!蔽男阎N著她耳朵說,呼出的熱氣吹得她從耳朵一直酥麻到心里,像千百只小手在輕輕撓動,虞冰臉微紅,輕輕瞪他一眼,那一眼卻是千回百轉,無比的嫵媚動情,文醒之心頭不由一動,就這樣抓住了虞冰的手。
賓客中有人哄到“新郎等不及了?!?
虞冰和文醒之舉著香檳穿梭在賓客群中,宛瑜和小杜緊隨其后,走到榮慶附近,榮慶拽了下宛瑜的裙帶衣角“少喝點酒,別那么實在,真替冰兒擋酒,我和你說她從小拿酒當水喝的,酒量有多大我都不知道?!?
宛瑜抿嘴笑著,榮慶這時覺得身上發冷,回頭見虞冰正望著他,于是又訕笑地討好道“妹妹,你今天真漂亮。”
敬酒的新郎新娘走到總統夫人面前,總統夫人長出一口氣,抓著侄女的手努力站起來,露出得體疏離的笑容,舉杯的姿勢很是優雅“恭喜陸司令陸夫人?!彼唤浺獾仡┫蝰樓逵埃偨y夫人深知,駱清影過去對陸夫人的名頭是很在意的。文醒之笑道“多謝夫人,我們也祝福夫人和總統先生幸福美滿。”總統夫人暗咬銀牙,她和總統是半路夫妻,總統原有妻妾,是在她的威逼下都離了婚的,雖然表面上是和和氣氣,但還不是利字當頭。駱清影也上前給總統夫人敬酒,感謝她能來參加婚禮。
“今天怎么就兩位陸夫人,我記得陸家還有幾位如夫人的。”總統夫人忽然掩口笑道“哎呦,你看看我,怎
么能在大喜日子說這些?!?
她見陸夫人的名頭刺激不到駱清影,索性用陸世堯的風流多情刺激一下。虞冰聽到她話中的機鋒,為駱清影擔心,輕輕握住她的手,駱清影拍拍虞冰的手背,示意不必擔心自己。
“先夫喜歡流連花間,也是犯了天下男人的通病,我記得就是總統先生當年也……”駱清影說錯話一般急忙打住,又笑道“自從世堯為國捐軀,我就打發家里的姨娘們回老家帶發修行去了,她們承受過世堯的深情,那就以后半生的清心寡欲奉獻佛前來報答吧。向暉,今天是你大喜日子我本不該說這些,但我希望你和冰兒能永遠恩愛白頭到老,不要讓那些路邊不入流的野花迷了眼睛?,F在陸家的司令夫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冰兒,我希望以后也只有這一位?!?
文醒之舉杯發誓“我陸向暉今生今世只愛虞冰一人,天地可鑒。”說完一飲而盡。
總統夫人見這一家叔嫂妯娌竟然如此和美,心里像是被誰掐了一把,火辣辣的生疼。
等新人敬酒走遠了,她撫著胸口,順手從侍者手里拿過一杯香檳,喝了下去。喝完剛坐下,她忽然就覺得心里更疼了,忽上忽下一團糟,嗓子眼發干,目光迷離,眼前的人也影影綽綽,整個人都像做夢一樣。她能看到侄女張嘴,卻不知她說的是什么,想說話,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我這是怎么了?心臟病嗎?
噗通一聲,總統夫人連人帶椅子栽倒,紀小姐驚叫一聲:“快來人啊!”
文醒之手里轉著杯子,氣定神閑,虞冰輕聲問“你做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是讓她明白下你昨天受的苦?!?
虞冰握住他的手,狠狠掐一下“行動好快,我都沒發現你何時出手的。以后,哼,做什么事都要讓我知道?!?
“是的,夫人,老婆?!蔽男阎匚兆∮荼氖郑睦餆o比甜蜜。
總統夫人在婚宴上失態暈倒,好八卦者又將此事與半年前她在國會暈倒那次相提并論,一個是陸少帥噩耗傳來之時,一個是陸司令大婚之時,引發外界的種種猜想,后世更有人給這種猜想加上旖旎的色彩:陸少帥風流多情,總統夫人和他早有情愫,聞之噩耗這才暈倒。陸司令和夫人恩愛一生,總統夫人是在司令婚宴上看到人家相親相愛,想起自己的政治婚姻,心病發作而暈倒。無論哪個版本,陸家兄弟面前的總統夫人都是一個悲劇人物,令人唏噓。據說總統夫人在國外一直活到一百余歲,在報紙上看到這些報道后勃然大怒,第二天就與世長辭,又給人很多想象的空間。
有情人終成眷屬,神仙眷屬,是后世學者在看到當年這場大婚照片時的驚嘆。
那是一張有點泛黃的大合影,虞冰挽著文醒之,兩人是那么默契,和諧。他們旁邊是伴郎伴娘,一個高個子男人竟然挽著伴娘的手,伴娘臉上流露出嬌羞,這男人就是文醒之的好戰友榮慶,他旁邊是救國會元老榮壽,由小妾扶著,捻著胡子微笑。陸少帥夫人作為男方賓客,站在伴郎那一邊,她還攙扶著一位老年貴婦,據記載是陸老帥的姨太太。他們背后是草坪,花門,天空晴朗,咔嚓一聲照相機定格,給后世留下一張珍貴的資料照片。
且說照完合影,虞冰摟著宛瑜“你打算啥時候做我的小嫂子呢。”
宛瑜臉紅了,偷偷掐她腰間一把“你這壞家伙,與其想別人不如想想自己的洞房花燭吧?!眰z人摟著笑成一團,榮慶沖文醒之眉毛一挑“她們好像在說啥花燭?!蔽男阎疀_他作個揖:“大舅哥,以后可要多關照妹夫則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