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秘折,究竟有什么用?”蘇海陵冷冷地問道。
紫陌和紅塵對望了一眼,都是沉默不語。
“那么,換個問法。”蘇海陵神色不動,依然平靜如水,“是誰要這本秘折?”
“陛下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紅塵開口道。
無論什么時候,他總比紫陌冷靜得多。蘇海陵也不禁暗自贊嘆,可惜了,要是當初……當初她的實力再強一些,強到能夠將他們帶在身邊而不成為累贅……
只是,如果終究只能是如果,假設,并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一切重來一遍,她還是會選擇拋棄吧。
“你們的主子,人來不是安王,晉王,或者魅影門。”蘇海陵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最后還是沒有吐出那個名字。
蘇霞陵,最后的對手,果然是你。
秘折上的秘密蘇海陵早就解開了,同時,對于鎮遠將軍云紅羅一案的真相,她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所謂復審,也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因為那實在不是可以暴露在陽光下的東西。
“陛下想把我們怎么樣?”紅塵道。
蘇海陵聞言倒是微微一愣,把他們怎么樣?都殺了嗎?
“海陵……”司徒夜拉了拉她的衣袖,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夜兒,我不會把空隙留給敵人。”蘇海陵搖了搖頭,坦然道,“是否要殺還沒有想好,但今日絕不允許他們離開這里。”
“我明白了。”司徒夜點點頭,手掌一翻,換了幾顆棕褐色的彈丸,毫不停歇地向四面打出去。
“走!”紫陌紅塵立即分開,分別向門和窗子撲去。
“想走?”蘇海陵一聲冷笑,也不見她怎么動作,人已擋在大門口。
紫陌清亮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猶豫,但手里的劍卻狠狠地刺了過去。
蘇海陵輕嘆著,手指一彈,將長劍彈開。
紫陌一咬牙,雖然覺得握劍的虎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但人卻依然朝大門撞了過去。
“既然狠不下心,就不要做殺手。你……不合格。”蘇海陵說著,一手抓住了他的右腕,微一用力。
紫陌痛得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長劍“當”的一聲墜地。
蘇海陵順勢一甩,將他的人向另一邊的紅塵砸過去。
“呯!”兩人一起撞上墻壁,軟軟地滑落下來。
紅塵雖然接住了紫陌的身體,但無奈蘇海陵附在紫陌身上的內力太過強大,讓他盡了全力也無法抵消。
正想爬起來,忽然間,兩人都覺得渾身發熱,腦袋里一陣暈眩,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紅塵駭然望著笑瞇瞇的司徒夜,“我明明閉住了呼吸,怎么會中毒的?”
“要是我司徒夜的毒閉著呼吸就能躲過去,那個死鬼老太婆非從棺材里跳起來敲我腦袋不可。”司徒夜說著,坐在書案上,翹著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蘇海陵回到司徒夜身邊,正想說話,突然腦袋暈了暈,不覺一驚,“夜兒,你下的什么毒?”
“不是毒,是百日醉。”司徒夜笑道,“雖然你是萬毒不侵之體,不過……酒喝多了還是會醉的吧?”
“你……”蘇海陵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紫陌紅塵都已經昏了過去,但臉上潮紅的表情,分明就是兩個醉鬼的模樣。
“解藥。”司徒夜取出一顆藥丸塞進她。
蘇海陵吞下肚,果然,微醉的狀態立即消失了。
這屋子里本來就彌漫著濃烈的酒香,所以百日醉的氣味也聞不出來了。
“出去吧。”蘇海陵走過去,一手一個提起紫陌。
司徒夜打開房門,撲了出去,“娘!”
“夜兒,你沒事吧?”司徒真松了口氣,抬頭再看到蘇海陵,這才安下心來。
“陛下。”昊月立即上前道。
蘇海陵把兩人往院子的地板上一扔,吩咐道,“月,把他們關到天牢,一切由你自己去辦,不要讓別人接觸他們。”
“是。”昊月答應道。
“司徒大人,朕今日來本是有事相談。”蘇海陵又把目光轉向司徒真。
“書房已經……請陛下移駕后院可好?”司徒真道。
“司徒大人請。”蘇海陵淡淡地道。
司徒真連忙在前面引路。幸好后院并沒有被波及到,只是沒有了下人,只好由司徒夜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茶葉沏茶了。
“大人不必客氣,請坐。”蘇海陵淡然道,“朕今日是微服私訪,大人就像以前一樣,將朕當成客人即可。”
“謝陛下。”司徒真在主位坐下,但心里卻莫名地有些不安,早朝時女皇交給自己這么一個為難的任務,晚上就微服私訪到了自家,莫非其中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內情?
“聽說司徒大人和云將軍本是素識?”先讓司徒夜去救醒書房里的那些下人,蘇海陵一邊說著,抿了一口茶,又不禁皺眉苦笑。
司徒夜練藥的本事很好,不過這茶……實在不敢恭維。
“這個……很多年前,臣與云將軍曾有些不和……”司徒真小心翼翼地答道。
“不和?”蘇海陵淡淡地一笑,“不是不和,恐怕是……至交吧?”
司徒真聞言,猛地一驚,手一顫,茶杯微傾,幾滴滾燙的茶水落在手背上,頓時燙出一片紅痕。
好一會兒,她才定一來道,“陛下何出此言?”
“云墨。”蘇海陵又喝了一口茶,吐出兩個字。
罷了,不管味道如何,能解渴也就算是茶了。
聽到這兩個字,司徒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當初云家滿門抄斬,是你監斬的,沒有你的默許,云紅羅的舊部如何能換出一個已經十三歲的孩子?”蘇海陵道,“朕問過一些舊人,大家都只說你和云紅羅有仇,但究竟是什么樣的仇……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這恐怕是你自己放出的煙幕吧。”
她的語氣很肯定,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直接陳述結果。
司徒真緊咬著唇不開口,但雙手卻在細微地顫抖,額頭也忍不住冒出冷汗。
“放心,朕今日不是來興師問的。”蘇海陵一聲哂笑,安了她的心,“若是朕要追究,私縱欽犯,這條罪名足夠你死幾次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司徒真抹了抹汗水,干笑道。
“這個。”蘇海陵從懷里取出真正的秘折扔有桌上。
看到這東西,司徒真頓時臉色一變。
“據說,這份秘折是云將軍手下的一個偏將出賣他的告密信。”蘇海陵道。
“這個……”司徒真偷望了好懷眼,小心地道,“的確,這秘折上詳細描述了云將軍通敵賣國的過程,當初先帝震怒,立刻派了專使去調查,云將軍并不否認,所有的口供等證物也收入了秘折中。”
“可是,這里面卻少了一條最關鍵的東西的。”蘇海陵笑道。
“關鍵的東西?”司徒真不解。
“動機啊。”蘇海陵道,“先帝和大雍都待云紅羅不薄,她私通西秦或者南楚,壓上滿門老小性命不說,就算成功了,人家給她的好處,就一定能多過留在大雍?別忘了,大雍才是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又不是兵臨城下,她通什么敵呢。”
司徒真一愣,這才想起來這事。只因為當初云紅羅在沒有用刑的情況下就主動招供了,所以大家都沒有深究下去。畢竟……誰會賠上九族性命主動去認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有人告訴朕,這封秘折……”蘇海陵將秘折攤開放在桌面上,接著道,“云將軍臨終前說過,這封秘折關系到她的身家性命……可惜了。”
“可惜什么?”司徒真忍不住道。
“大家都在找秘折上的秘密,而事實上,這個秘密,實在太簡單了……”蘇海陵笑笑,指著上面的字跡道,“這上面有好多字并不是一氣呵成的,而是有修改筆畫。當然,這洋洋灑灑上萬字的奏折,執筆的是個武將,又處在出賣上司的緊張心態下,寫得不工整也是難免的,所以誰也沒有在意,于是……那些人沒有絲毫阻攔地就讓秘折送到了京城。”
“陛下的意思是……云將軍沒有通敵,那位副將也不是出賣上司?”司徒真不禁睜大了眼睛。
“那些字連起來……是一本賬本,記錄著北三省官員上下沆瀣一氣,私吞軍餉的賬本。”蘇海陵淡淡地道,“只是,先帝看明白了,卻選擇了犧牲云紅羅,暗圖后計,因為那些官員盤根錯節,一個輕舉妄動,恐怕會動搖了國本。”
司徒真聽得冷汗涔涔而下,怪不得,那么多人要找這封秘折,有人要給云紅羅翻案,還有人……大約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勁,急著想知道自己的秘密是否被泄露吧。
“陛下打算怎么辦……”好一會兒,司徒真才道。
“朕已經派了慕容紫去北三省,如今大雍全境已基本安定,不能再留著這顆毒瘤。”蘇海陵道。
司徒真默默在點頭,雙手也漸漸穩定下來。
“司徒大人,不要讓朕失望了……”蘇海陵輕輕一笑,站了起來。
“臣,遵旨。”司徒真跪下道。
大雍……恐怕又要起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