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陶未銀袖微拂,打了個請的手勢,邀兩人坐下,對著周余意微微頷了頷首。
漫不經心的傲然,若是別人,難免叫人心生不快,可是這位如此坦然的做出,卻是叫人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待兩人坐下,碧芙自爐上起了熱水壺,分了茶葉,注了水,洗了茶,重新高沖入水,直待茶香四漫,這才奉至蕭策和周余意面前:“王爺,五爺,請兩位慢用?!?
說完,便退了數步。
蕭策緩緩吖了一口,對著陶未笑道:“也惟有你處,才能把幾枚小小的茶葉片兒,沖出這叫人心寧的香氣來?!庇洲D頭對周余意道,“你覺著他這京中名公子的聲名,可算當之無愧?”
周余意朗朗一笑道:“聞名尚不如見面?!毙闹袇s是奇怪,那王妃倒也罷了,望之則叫人生敬,可這位與她齊名的公子,皇上親封過的威遠大將軍,眉目之中,卻是一派坦和溫醇,哪有半絲殺伐之氣?
蕭策大概是知他所想,道:“你可別被他這一派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給迷惑了?!?
陶未含著淡淡的笑,打斷了他的話:“阿策,你今兒來,就是為了在周家五爺面前夸贊我不成?我又不是貴閣女子,周家五爺,看著也不象未曾婚娶的樣子。還是免了罷。”
周余意哪里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口茶含在嘴中,差點噴了出來。只得強忍住。
蕭策一愣,便笑了:“咦,若說起來,岳父當初也未曾為你婚配,你這年齡,倒也著實到了婚娶的時候了,回頭我便和末兒商量一下,放出風聲去,只怕到時候我這苦寒之地的王府,倒要比那盛京中的官媒處,更叫人踏破門檻?!?
一邊說,一邊轉頭對遠遠的立在那里的碧芙道:“去把你家小姐叫來,商量一下公子婚配的事兒?!?
碧芙含著笑,卻是不動。
倒是剛好從屋里跨出門的澤芝聽了蕭策的話,一時大驚,也顧不得失了禮,奇道:“公子要議親了?女方是哪家?”
碧芙忍著笑拉了她往屋里推道:“還不敢緊回你的屋里去,添什么亂呢,回頭公子罰你,可別怪我沒護著你。”
澤芝泛了泛眼,才知道王爺是在說笑,嘟了嘟嘴,又笑起來,朝著蕭策盈盈一拜:“是,奴婢這就去請王妃娘娘去。”
陶未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抬起頭,淡淡笑道:“澤芝,我屋那些經書,你去凈手梵香,靜心抄上百遍,也算是為我祈福了,有你這份虔誠的心意,你家公子,又何愁找不到如意的夫人?”
澤芝一聽,那些厚厚一疊的經書,抄上百遍,這得多少天兒?這新年,她可別過了。忙討好的笑道:“哦,公子,菡萏姐姐叫我去如畫姐姐那里尋些金線兒過來,為你縫的氈衣,還缺些金線兒呢,奴婢這就去了?!?
說著,朝著坐在那里的三人迅速的福了福身,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雖久聞陶未風采,然周余意也實未想到,實則竟是這樣一個叫人難以定義之人,他本就生在金陵富貴人家,若論風流公子,他見得多了去,而所謂將軍,便是秦末雖為女子,也會讓人不由便感覺出那份惟有血洗過后才有的威嚴來,而這陶未,卻是如此與眾不同,疏離淡漠中,又帶著些醇和溫厚,可那醇和溫厚,又讓人親之不近。
此時正是一天早陽光最明媚的時候,又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連絲風都沒有,懶懶的坐在陽光下,曬曬太陽,品品香茗,雖琴音已停,也叫人不由得悠然自得。
周余意本是灑脫隨意之人,很快便靜下心來。三人一起說著閑話。蕭策有意無意間說起周余意去過海外,又引著周余意說了些海外的奇聞異事,果然陶未聽的用心,露出深思之色,蕭策便笑問:“阿未,你覺得那海外,可有意思?可惜我身份所限,不能離了北疆,否定還真想去走走看看?!?
陶示心道難怪蕭策如此重視此人,聽了他的話,便笑道:“不說是你,連我都動了心?!?
因有周余意在,蕭策倒不好把秦末的那番話說出,只道:“我對他那海外諸國倒實在極有興趣,便是自己不能前往,也望有一日,能派人前往,實實在在了解一下外面的天地。”
陶未便調侃:“怎么,你也想學那始皇,去海外求長生不老之術不成?”
蕭策伸手便捶了一下陶未:“我要那長生不老做甚?惟求有生之年,盡我所能,為大蕭百姓實實在在,做些事情罷了。對了,你前幾日去了北營,感覺如今的北營如何?”
周余意看著,暗想,都說這位王爺極是冷情之極的人,這幾日跟著他,雖則對外人也算遇禮,都始終是冷冷的,倒是不負他冷面王爺之稱,可對他這位小舅爺,卻如同手足至友一般言語笑鬧,也與一般青年無二。大概,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面吧。又想起外間傳言兩人反目,不禁暗自搖頭,他原還聽說陶未在府上,可蕭策出入,并不曾邀他一起,還想著大概兩人真的如外間傳聞一般,有著極深的嫌隙,此時再一想,倒也明白過來。
大抵是做著戲,叫外人看罷了。而這戲,又做的半真半假,說是反目,偏這位舅爺新年里趕到幽州還住在府中,雖說是住在府中,蕭策出入宴請,卻又并不邀他,倒更叫外面的人看不清,摸不透了。
就聽陶未淡淡道:“穆楓與治軍一事的才能,不下你我,你把北營軍交在他手上,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那天與秦末還有蕭策三人一起說過的話,陶未此去北營,也是想聽聽穆楓對于加強諸城城防有些什么看法,他與穆楓花了兩天的時間,詳細的做了構畫,又暗中去了隱軍,給柏青交待了些事情,不過那處三千隱軍,倒是實實在在叫他吃了一驚,又向柏青問清了這隱軍的訓練如何進行,柏青一一說了,他更是詫異,原來,軍士還可以那樣去訓練的,再一想徜若這樣的一支軍隊,暗中投于戰爭之中,只怕有如天上神軍,任如今哪一個的軍隊,都是無法抵擋的,他出生軍中,豈有不知這支軍隊的威力的?
將來,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這樣的一支三千神軍,暗中潛入京城,便算是京城有變,只要提前做好準備,這三千人已足已于悄然于息中解決問題,北營大軍,只怕也未必需要了。
然城防改進之事,卻依然勢在必行,就算不為目前,也當為日后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