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未,你放開我。我,我透不過氣來。”
幸生死命一推,脫出他的懷抱。陶未怔了片刻,這才清醒過來。低頭一看,忙轉過身去。
“幸生,你先回房。”
幸生有隱隱的失落,卻又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她喜歡他溫暖的懷抱,喜歡看他臉上意亂情迷的樣子,只因為那迷醉,是因為她。可是她又覺得這樣不對。可哪里不對?
等幸生回了屋,陶未靜心凜氣,半響,身體才恢復正常。不由又是苦笑。
他這是怎么了?
回了屋,幸生臉上紅紅的,不時拿眼偷瞄他一眼,兩人都有些尷尬。可是感覺到幸生不時瞥過來的目光。陶未偷笑。
“我去端水來給你洗漱。”幸生從床尚上跳起,風一般刮了出去。
陶未抿著嘴,再次苦笑。
他原本只是把她當作阿末的小姑子,又因她救了自己的性命,想她一人流落在外,心中諸多憐惜。再加上,他躺在病床上時,她每日在他耳邊絮語,心中已有些異樣,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不知不覺,這靈動的丫頭,已不期然走進他心中。
原本他就打算等蕭策的事了之后,與這丫頭從此就在這江南煙雨田園中了此一生的,現在明白了自己對她的心意,亦是正好,因此陶未也不糾結,反倒心生喜意。見幸生躲在廚房中半響不出來,便走到門外叫道:“幸生,我累了,你不打算給我鋪床嗎?還是……”
生怕他再說出什么來,幸生在廚房里跺了跺腳,木盆中的水便溢了出來,又叫她手忙腳亂,連聲應道:“來了來了。”
一進門,陶未便接了木盆,手指滑過幸生的手背,引起一陣顫栗,惹得她好不容易靜下的心,又如漣漪輕漾,臉轟的一下,又暈了潮紅。
陶未怕她羞極而怒,便抿了嘴暗笑,默然洗了手臉,脫了增皂靴,又泡了腳,幸生只垂首坐在一邊。
“幸生,我洗好了,幫我把鞋子遞來可好?”
“啊?”幸生抬起頭,懵懂的樣子,可愛之極,這哪里還是從前那個俏皮機靈的丫頭?呆呆的樣子,讓陶未又想起在屋外時的芳澤余香,不禁盯著她紅嘟嘟的唇,眼中異光流彩。
幸生被嚇了一跳,忙道:“你洗好了?我去倒水。馬上過來幫你鋪上地鋪。”
“幸生,”陶未一把抓住她的手,“幫我把鞋子遞過來就是,污水我自己去倒。”
被他一把拉住,幸生只想起屋外被他擁在懷中的事情,心亂之下,并未聽到他后面的話,一陣手忙腳亂想要推開他,卻不小心跌了腳下的腳盆,滿盆的水,傾洗在地。
兩人都傻了眼。
地上顯了,鋪不了被褥,他晚上睡哪里?
新年才過不久,雖說江南不比北方,已有了些暖意,可夜間畢竟寒冷,這處屋子只有三間,一間堆了雜物,堂屋的門并不嚴合,有些透風,再加上沒有碳火,總不能叫他去睡堂屋的地上,也只有她的房間暖和些,再說從前他都是睡在她房間的地鋪上的。床,只有一張。因陶未時常來去,住不了幾天,也就一直未再置辦床鋪。這會兒地上顯了,怎么辦?
陶未怔了一刻,又有些哭笑不得。
見幸生懊惱,又有些舍不得,只得安慰道:“不行我就去雜物間里將就一夜吧。”
鄉下田鼠極多,夜間時常出沒,她又怎能讓他住那樣的地方?再說里面盡是塵灰……她自然舍不得,遲疑了一下,囁嚅道:“要不,你睡床上吧。”
“那怎么行?”
幸生聽了,氣的抬臉便瞪他,也忘了剛才的羞:“讓你睡你就睡唄,又不是沒睡過?你病了那會兒,不是睡了小半年?”
“我睡了,你睡哪兒?我是男人……”
“我……”幸生跺腳,這家伙必定是存心要看她笑話的。
她睡哪兒,她能睡哪兒呀?自然也是床上。
“我去拖干地上的水漬,你愛睡哪兒睡哪兒好了。”說著便掙開他的手,睹氣般拿了地上的木盆,就要出去。
她是讓他和她一起睡在床上?
陶未這才反映過來。
心中又漾起那異樣的感覺,哪里還舍得放她出去,復又拉住她,擁入懷中。
幸生被他按在腿上,又怕爭扎起來,跌倒椅子,自不好動。只拿眼瞪著他。
氣呼呼的樣子,皎月般美麗的臉,還有那閃閃如辰的眸子,陶未腹中如火炙熱,忍不住又俯下臉,吻上她柔軟的帶著少女芳香誘人的唇。
再次分開時,幸生才想起身,就被陶未緊緊抱住:“別動。”
默了一下,也不顧光著腳,把幸生抱到床上,放好,在床沿上坐下,俯下身,撫著幸生的臉,認真道:“幸生,你愿意嫁給我嗎?”
幸生的眼中慢慢涌出淚:“阿未,你不嫌棄我嗎?不嫌棄我是連個父母都不要的棄兒?不嫌棄我什么都不會也沒有皇嫂漂亮?不嫌棄我什么都不懂只會拖你后腿?不嫌棄我什么都不好卻偏偏壞脾氣?不嫌棄,我是燕王的女兒?”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包括阿策與燕王之間的爭斗。陶未心痛之極。又把她攬進懷中,柔聲道:“傻丫頭,我怎么會嫌棄你?在我眼中,你只是安幸生。”
“真的?”
“是,真的。”
幸生破啼為笑,窩在他懷中低聲道:“那好,我愿意嫁給你。”
“傻丫頭,你在說什么?我沒有聽清。”
幸生狠狠掐了他的腰,大唱叫道:“陶未,我要嫁給你。”
“傻丫頭。”陶未忍著痛,跟著她一起笑起來。
笑夠了,才起身把一地的狼籍收拾好。
回屋時,幸生也鋪好了床,在床上另置了一床被褥,指了指道:“喏,你就睡這里,外面,不許……”
“不許什么?”
他從前就喜歡逗著她,這會兒更覺得看她不期然的臉紅,覺得無比舒暢。
幸生嗔了他一眼:“不許亂動,不許亂看,還不許……再親我。”
陶未搖了搖頭。
熄了燈,兩人都脫了外衫,鉆進各自的被窩中。
卻又都睡不著。
幸生身上那只有少女方有的清甜香氣,要命的鉆入陶未的鼻中,身體內的燥熱之氣無處可散,卻又不愿意被她覺察,只得忍著。
窗外有清輝落在地上,陶陶能看見她的側臉,美的如同九天仙女。又帶著靜謐寧馨。
他會娶她。護她一生。再不會讓她流漓失所。他會讓她永遠保持著這一份赤純天真,把她心中過往的那些傷痕全部抹去。
陶未依言在鄉間住了三日,不過卻并未去趕集市,因生活一應所需全都不缺,是他來時便準備好的。之前只想著帶她出去熱鬧,可現在,卻只想著兩個安靜的相處,只一抬頭看到對方,一個微笑,便能滿足。
再離開時,心情已經不同。
他的心落在了一個地方。
北漠的二月,依舊天寒地凍,不過陽光卻一日更盛一日織烈。窗外明晃晃的太陽,朱檐琉璃,都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看著,便能讓心情舒暢愉悅。
收到陶未的信,蕭策正坐在榻上和秦末逗著昭陽。
信中所述之事,他已在京中傳來的消息中一一得知,看著昭陽的咯咯的笑,轉手便把信箋遞給秦末:“阿未的信,說了些事,問你和昭陽好。”
一別已近一年時間。
秦末愁悵的嘆了口氣。
“阿策,等大事定后,放哥哥走吧。”
蕭策自是舍不得,卻也知道陶未心不在朝堂,只怕也煩了兵戎之事,他本是生性疏灑之人,若非因著秦將軍和阿末,也不會留在北漠多年,如今又為成就他的霸業而四處輾轉。
“好,我答應你,到時候阿末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我都會應他。”
秦末笑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們小昭陽,還沒有見過那個又英俊,又瀟灑的謫仙一般的舅舅呢。”
一邊說,一邊拿著布娃娃逗著小昭陽。
蕭策有些吃味:“難道為夫就不英俊,不瀟灑?”
秦末懶得理會他,這家伙至從有了女兒,反倒沒事就愛賣起萌來。明明好好一個冷王爺,非搞的跟個孩子似的。
“說正事,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靜觀其變吧,據母后說,父皇的身體,著實不大好,能不能撐過今年,都很難說。他這會兒收拾燕王叔,別人都會覺得燕王叔該有所收斂了,而我和老大老三,都有了機會,可是我倒覺得不會這么簡單,燕王叔決不是坐以待命這人,他幾十年經營,豈會在最后的時刻任憑著毀于一旦?只怕要大亂呢?”
“那你還靜觀其變?幽州離盛京就是日夜兼程,也需大半月的時間。到時候可什么都晚了。”
“父皇一時半會兒沒事,只要他沒事,燕王叔投鼠忌器,至少不至于這會兒就真的亂來,我只怕父皇的身體支撐不住了。再說,就算他……有甘鳳池在,皇宮就亂不了,你放心就是。再等等看吧。到了時機,山中柏青練出來的那支兵士,就用得上了。”
秦末見他說的有道理,這會兒他們確實只能等等看了。
“左右都有人盯著你的動靜,你這會兒待在府中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我始終有些不安,你最近讓人傳訊,還是找個機會,和野利可達再見上一面,把北漠數城的事情,再與他交待一翻,看看還有什么漏洞之處,也好及時解決。小昭陽的百日也快到了,我已給明月下了貼子,邀了她來,有些事情,我也會與明月協商,希望北羌那邊,能為你解決后顧之憂。”
“你打算拿什么與她談?”
“只要你給我一個強有力的后方,我便可保證她,五年之內,打下整個北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