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淑妃被她踩著了痛處,臉上的笑容疆了下來。
“姐姐又是什么意思?”淑妃直接問道。
賢妃卻不急著答她,語氣極為真誠:“按說,你我姐妹從前也不甚親近,然爭來爭去,爭的不過是圣上的恩寵,我們要那恩寵,又豈獨是為了自個兒?不過是希望兒女們以后能過的好些。如今看來,大概是不成了。我不知你心中作何想,所以來問問你的意思,你若是能拋下從前我們之間的恩怨,我便不信,你我聯(lián)手,還斗不過那位?”
說完,便拿眼盯著淑妃。
淑妃沉呤片刻,見她神情不似作偽,斟酌道:“可如今妹妹是真不知怎辦了?圣上眼中,還哪有你我?姐姐若是有什么好辦法,但說無妨,但凡用得上妹妹的,妹妹必會盡力。”
她倒是想撿先成的便宜,不過,正是用得上她的時候,賢妃一笑:“我哪有什么好主意?所以才來找妹妹相商的呀。不過,來時看了妹妹園中的景致,又到了桃花滿院時,豈非正是賞花的好時節(jié)?圣上往來這時候,素愛待在妹妹的殿中,再過幾天,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我看,妹妹你不如向皇后娘娘提個議,今年就由你我姐妹為娘娘慶生。便在你這園中,為皇娘娘辦次生壽宴如何?到時候再邀上圣上,想必圣上念你賢惠,又敬著皇后,必定欣喜,說不定龍顏大悅,賞賜妹妹什么好東西也不定呢。”
這倒是個好意義,如果真的能辦成,一是圣上高興,她自然有了臉面,二是秦王反正遠(yuǎn)在幽州,到不了眼前,可是她兒子趙王可是在京中的,到時候召了他們來給皇后賀壽,既表了孝心,又能在圣上面前露面,三來,圣上若是來了千香宮,想起往常的好時光,興許能如往年一般,花開時節(jié),常往千香宮來。
她這里想著,卻不知道賢妃打的也是同樣的主意,皇后生辰宴,雖不是整壽,可既然操辦了,那么顯親王蕭政婦夫便能帶上新生兒過來賀壽,趁著這機會,怎么也要讓圣上給孩子定下世子之位,并行賜名才可。
兩人達(dá)成共識,仔細(xì)商議了一番,約好了第二天晨省時,便去請求皇后。
商議完,拿了章程,賢妃目的達(dá)到,高高興興告辭而去。淑妃也是一臉喜色,覺得愁云慘霧盡去,連這春日,都格外明媚起來。
“小陌,去后園中折些桃枝來,挑那含苞欲放正正好兒的,我要給皇后娘娘送些去。對了,還有那花期早的芍藥牡丹,挑些名品,也都采些來。”
小陌是她的貼身宮女,因剛?cè)胛荩⒉恢蕾t妃所來何事,更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因此對淑妃的興高彩烈,十分詫異。這園子花也開了經(jīng)年了,從前可從沒聽淑妃說過要給皇后娘娘送花兒,更沒有與賢妃如此相談甚歡的情況出現(xiàn)過。
這是唱的哪一出?
“娘娘?”
淑妃杏眼一瞪,斥道:“快些兒去呀?愣著做什么?”
雖是斥責(zé)她,也是滿眼掩不住的笑意。
小陌雖好奇,可也不敢再多問,總之這位娘娘也不是個藏得住事兒的,這會兒神神叨叨的,回頭還不是要與自己說道?因此小陌忙曲膝福身,笑道:“是,奴婢這就去,回頭多采些,娘娘屋里也該換上新枝兒了,就是圣上的御書房,也該送些去才是。”
等小陌領(lǐng)著宮女們采了各色花來,淑妃親自挑了兩枝形兒最好的桃花,并兩枝牡丹魏紫,兩枝白雪塔,另兩枝珍品芍藥墨池撒金,叫小陌尋了青花玲瓏瓷的花瓶來,在花朵上撒了水滴,精心裝了,打算親自送到鳳儀宮去。
又看著那些剩下的,對小陌道:“剩下的這些,再挑些兒好的,給賢妃的金霞宮也送幾枝兒去。”
小陌再次訝異,太陽可是打西邊出來了?淑妃娘給皇后送花兒也就罷了,連賢妃那里也不拉下?
又親挑了幾枝,吩囑宮女們送往金霞宮,自己則讓小宮女們捧了花瓶,隨著淑妃往鳳儀宮而去。
琴心聽小宮女來報,說是淑妃娘娘給皇后送花來了,也是莫名其妙,這是唱的哪一出兒?卻按下心中疑竇,迎了出去。
季雨簾想了一下,更是不明所以,索性放下手中的書,在榻上端坐了。
淑妃進(jìn)屋,曲膝福身,行了一禮:“臣妾來看看娘娘,因午后閑著無事,去園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見各色花兒開的正好,想著娘娘前一段身子不大好,沒什么精神兒,興許見到這些美麗嬌艷的花朵,心情一好,身體也能跟碰上好起來,所以就送了幾枝過來。”
“淑妃有心了。”季雨簾笑道。
琴心搬了錦凳過來,季雨簾便道:“淑妃坐下說話吧。”
“不急不急,”淑妃笑的歡快,“先把臣妾特意為娘娘采摘的花兒送進(jìn)來讓娘娘看看。”
明明也是三十許的人了,可看那明快的樣子,倒象二八年華的少女,她能得蕭帝寵盛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不說是男人,就是女子,誰又不喜歡與那看起來便簡單純真的人在一起?
淑妃入宮時,蕭帝即位已有五年,內(nèi)政蕭清,邊疆無患,正是放松身心的時候,淑妃當(dāng)初,還是個單純明凈的小姑娘,也不過十六七歲,天真爛漫,美麗無瑕。其實她長的并非傾城之姿,可有雙又圓雙大的可眼,笑起來甜甜兩個酒窩,極是喜人。其時先皇后與賢妃斗的正緊,蕭帝難免不耐,季雨簾又太過低調(diào)沉靜,有了淑妃,正可解了蕭帝的煩憂,讓他覺得輕松愜意。
再后來先皇后薨逝,季雨簾意外被策封為后,但她失了親子,正在傷痛之中,自是沒有心情爭寵固恩,而賢妃沒爭上那后位,很是失落了一陣,反倒是淑妃卻在這時候意外懷孕,穩(wěn)固了在蕭帝心中的地位,再后來淑妃所生的蕭戰(zhàn),聰敏好學(xué),文武兼?zhèn)洌笥惺挼勰晟贂r的風(fēng)采,亦是深得帝心,因此淑妃這一路來,竟是輕松得寵,多年不衰。
不過她在后宮生活多年,雖不如初入宮時那般全無心機,卻也并未長進(jìn)多少,所以雖極得寵,不拘是先皇后,還是賢妃,都未曾把她放在眼中,倒也讓她僥幸平安無事,一直生活到現(xiàn)在。
季雨簾并不討厭她,與她相處,確實是比與旁人相對要愉快輕松幾分。
便也笑道:“看你這么自信,想來那花兒不錯。不過本宮便是不看花兒,單對著淑妃這張笑臉,心情就已經(jīng)好了許多。”
淑女一面招呼著守在外面的小陌,把花瓶送入屋中,一邊回身笑道:“瞧娘娘說的,若是臣妾再年少幾歲,可不是就要臉紅了?不過若臣妾這張臉,果有娘娘您說的功效,娘娘就當(dāng)早說呢,臣妾也好日日在娘娘面前晃悠著,看看轉(zhuǎn)悠上年許,娘娘是不是便能回到少女模樣。”
不說這番話出口,捧著花瓶的宮女們?nèi)巳舜故淄低祪好蛑煨Γ褪羌居旰熞脖凰f的笑起來:“淑妃你這張嘴呀,怪道圣上愛與你一處說話兒。”
淑妃被夸的得意,親手從宮女手中接過那瓶魏紫,遞到皇后面前:“娘娘您看,這魏紫開的多好?這兩朵是滿園牡丹中開的最好的,臣妾采來孝敬您。也只有您,才配得這富貴無雙的紫色兒。”又指著那純白無瑕的白雪塔,“這兩朵臣妾也看了歡喜,潔白如雪,美玉無瑕,想著娘娘看了一定喜愛,特地尋了相配的青花玲瓏瓷瓶兒裝了,一并兒送了過來。”
說著,放下走中的花瓶,指著宮女手中的另幾瓶花兒,笑道:“因園里桃花開的正盛,也就順道采了幾支,那幾株芍藥,也都是名品,娘娘可喜歡?”
別的倒也罷了,那兩株白雪塔牡丹,還有兩株墨池撒金芍藥,季雨簾著實是喜歡,便自榻上起身,親自端祥著看了,贊嘆了一番,淑妃覺得皇后娘娘極給她臉面,臉上更是堆了笑,若原先還有些討好的意味,這回卻是真心實意起來。
都道皇后娘娘柔順賢靜,不喜多言,原來也并非真是那么回事兒。
淑妃越發(fā)覺得自己今兒心血來潮走的這一趟,是走對了。
就著幾株珍品花兒,說了半天,淑妃并不說明來意,季雨簾也就只當(dāng)她是真來看自己來的,并不問她何事。
說了半響,眼近黃昏,淑妃告辭回宮,季雨簾讓琴心送了,又另賞了淑妃一支金玉的花樹步搖,淑妃見做工精致,款式新新穎別致,喜不自禁,謝了一番,才心滿意足的施然離了鳳儀宮。
等琴心回殿,季雨簾才問:“可打聽到了她為什么來?”
琴心搖頭:“看樣子她那幾個貼身的宮女也并不知情,不過賢妃之前去了一趟千香宮,大概是給淑妃出了什么主意吧。奴婢看淑妃的樣子,顯也是受了那賢妃的支使。”
季雨簾便道:“暫時也別管她,就她那性子,還能翻出什么浪花兒來?倒是金霞宮,還要盯緊些兒,我看賢妃忍了這么些天,大概也要忍不住了。”
“是,奴婢知道,盯著呢。左右如今這后宮之中,您也不怕她們能反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