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話長,她原是北魏的世家之女,北魏國亂政已經數年,她的家族在政權更迭中失了勢,幾年間便一敗涂地。北魏女子本就較大蕭女子自由些,阿悅又是生性極為自強的,因此帶著些家丁竟是做些了與大蕭通商的生意,她又于經商上極有天份,雖走的是私路,不過幾年,竟也自創了一份家業來,可沒有想到,當年他們家的政敵在北魏極為得勢,并不能容她,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所有家產被繳不說,她也被定了死罪,也是她命不該絕,那時候我剛離開你們不久,被調到燕州城,在與北魏的一場戰事結束后,帶著軍隊在轍回燕州城的途中遇上了被人圍殺的她,因此救了她的命,阿悅知回國無望,又感念我的恩情,且也無處可去,而我見她不僅一身武藝非常人可比,更是精通于理財通商,便把她留在身邊。”
說到此處,農懷頓了一下,又道:“阿末,我今且問你一句話,你可否能據實回答?”
“阿懷,你我之間,又有什么不能據實相告?”
農懷沉呤片刻,才道:“秦王他是否已決心……”
話雖未完,秦末又焉能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因此微點了下頭:“是。”
農懷展顏一笑:“阿末,你也知道,涼州是往北數國通商的必經之路,那阿悅自跟我一起來了涼州后,我便利用涼州的優勢,私下里交給她些事情去辦,而她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如今我明面上是涼州城守,暗中,只怕已是大蕭最富有的幾人之一。這些財富,如有一日你用得上,阿懷可悉數奉送。”
如水月色,而農懷的眼中,卻是一點也無秦末熟悉的那抹溫暖明亮。
“阿懷,那么,你要我許你什么?”
“我活著是為了什么,阿末你便許我什么。”
“好。阿懷,只要你要,只要我能。”
只到秦末口一個“好”字如金石之聲吐出,農懷的眼中才又明亮如初,溫言勸道:“才剛喝了些酒,外面到底寒涼,還是進屋吧。”
因離的不遠,隱隱可聽到屋里眾人說笑的聲音,剛轉身,就見阿悅自屋里出來走到兩人面前:“陶公子讓奴來喚娘娘和大人呢。”
等酒宴結束,秦末已有些醉意,煙雨不放心,親自來接她回院,那時農懷正與秦末話別,煙雨似是感覺到落在背后的目光,只是她不敢細瞧,那曾經明亮暖人的雙眸,是否還是她記憶中的溫暖模樣。
第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秦末揉著因宿醉而有些疼痛的頭,看著窗外明艷艷的陽光,幾年來第一次有了一種久違的寧和的感覺。
“一早王爺過來看娘娘,因見您還睡著,便與農大哥還有公子去城中轉轉了,說是午間便回。”
夏雨一邊給她準備衣物,一邊回道。
“娘娘,姐姐讓我問您,是先喝點清粥,還是羹湯?”
“清粥便好。”秦末答著話,一邊穿好衣飾,一邊又問夏雨,“后日便是你姐姐的生辰,我打算等她生辰過后再上路,你也給我出點主意,這生辰我們要怎么辦?”
“我聽公子身邊的碧芙姐姐說,王爺也定了再幾日再走,這樣我們也不用和大隊分開走了。至于這生辰要怎么辦,等我和瀝瀝她們商量一下,再回娘娘可好?”
秦末便笑道:“你也不用來回我,阿懷已應了這事,你若是商量了什么好主意,盡可去回他便是。”
夏雨聞言心喜不禁,想著總算是有了好理由去找農懷,等秦末用完清粥點心,屋里有如畫守著,她便出門去找瀝瀝。
大概是有事絆住了,蕭策幾人午間并未回府,用過午膳,聽說祈妃也在侍衛的保護下出去逛涼州城了,秦末也便叫上煙雨和夏雨瀝瀝如畫還有陶未院里的碧芙澤芝幾人,并幾個小丫鬟在阿悅的陪同下,一群女眷,浩浩蕩蕩在城中轉了半日。
秦末對阿悅本就好奇,又見她雖自稱為奴,言談之間卻一派大家貴女風范,且又和大蕭京都那些世家貴女們不同,秦末本就在漠北長大,自然就多了一分親切出來,一路便引著她多說了幾句。阿悅也極盡職,介紹了不少涼州風士人情并各家店鋪一應物品的優劣。
秦末已知她的身份,因此見她對生意上的事情如此熟悉并不奇怪,倒是夏雨她們聽的一臉驚奇:“阿悅姐姐,真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這么多,難怪能做上一府管事呢。”
阿悅便謙遜一笑:“不過是農大人的恩典罷了。”
說話間已到了一處茶肆,阿悅心知一行人里,如畫等人只是尋常女子,走了半日路,已見疲態,便指著那茶肆建議:“這是涼州最有名的茶肆,因團茶而得名,雖那團茶也是由南方而來,卻是專供邊疆與幾個鄰國,京都并無人飲用,然風味卻極是甘美醇綿,娘娘若是累了,不如品上一品。”
秦末聽她提起團茶,卻不知是不是她前世所愛的普洱類的黑茶,自是感興趣。因此笑應了。
如畫便有些奇怪的問:“阿悅姐姐,難道在涼州,我們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坐與茶肆之中?”
“涼州地屬北疆,民風本于南邊不同,女子不僅可以如男子一般逛街吃茶,就是在當街很有些鋪子,也是由女子所經營。”
一行說笑,入了茶肆,掌柜觀幾人衣作不凡,已知是貴客,又見是阿悅親自領著幾人,對當頭的那位夫人更是謙恭有禮,心道這位夫人只怕身份極不尋常,便展開熱情的笑,親自迎了上來:“阿悅管事今日竟有空光臨我這小店,真正難得。”
“掌柜的客氣了。這位夫人是我家大人的貴客,因未曾來過涼州,今日得閑出來逛逛,此時正好口渴,夫人聽我說你這里的團茶不錯,這才過來嘗嘗,掌柜的一會兒需上這兒最好的茶才是。”
“這是自然,哪里還需阿悅掌事特地吩咐。”掌柜的一邊請幾個一樓,一邊問道,“二樓東首的那處雅間可使得?”
那是這茶肆最好的房間,阿悅自是沒有異議,等安置妥眾人,才剛坐下,已有裝了銀碳的火爐奉上,壺中山泉水不時便咕咕而響,等到手掌般的團茶被阿悅親自用茶針一一挑開打散,分于茶盅之中,用滾熱的沸水高沖而下,動作如行云流水,屋里舜時便有了淡淡的茶香。阿悅一一撇去被熱水沖去的茶沫,再把這頭泡水倒入茶海之中,重新沏上,稍過了片刻,這才把首杯雙手奉給秦末:“請娘娘品茗,阿悅茶藝不精,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白色玉瓷茶盅,映著瑩潤透亮的紅色茶湯,分外賞心悅目,秦末端起茶盅,輕吹了一口氣,這才無比珍惜了啜了一小口,入后甘綿,唇齒留香,秦末不由閉了目。那些被遺忘的前世時光,差不多隨著這茶湯入口的剎那,便紛紛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那時,她的生活何等悠然美好。
雖然那萬字不回頭的格子窗并不是前世她所熟悉的玻離窗,可是依舊習慣性的看向穿外,隱隱的,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似是向著她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隱在人群中一閃而逝。
君玉?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難怪那日起程時,君玉竟然沒有前來相送,竟然一路跟到了這兒。
可,若是君玉僅僅出于愛玩而私自出走,為什么都到了涼州了,卻一直不與他們相見呢?難道僅僅是怕被送回去?
秦末隱隱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剛才的悠閑之情此刻蕩然無存,煙雨也發現了秦末臉上的神情似有些不對,低聲道:“娘娘?”
秦末搖了搖頭。
喝了一會兒茶,秦末便想回府,阿悅何等伶俐,哪里又看不出她心思重重,便主動提出回府:“娘娘,時辰不早,王爺及大人們大概也已回府了,奴瞧著娘娘也似累了,不如就此回去?若是覺得這茶實在不錯,奴讓這掌柜回頭送些去府上可好?”
秦末自是應了,等一回到城守府,眾丫鬟各自去忙了,阿悅也去安排晚間的宴席,屋里只剩下煙雨,秦末才道:“煙雨,今日在茶肆之中,我似是看到君玉的身影,只是還來沒得及細瞧,她一轉眼便沒了蹤影。”
“郡主?她怎么會來這里了?娘娘沒有看錯?”
煙雨聽了一驚,以郡主與娘娘的情份,明明近在咫尺卻不相見,這是為何?難道短短不過月余,京中已生變故?
“應該不會錯。我雖是想派人去尋她,可這偌大的涼州城,她若有心躲我們,只怕也輕易尋不著,我又不想驚動王爺,只怕有些難。”
“不如拜托農大人?”
“也只好如此了。煙雨,你去跟阿悅說一聲,偌是阿懷回府了,就說我有事相請,請他務必來一趟。”
“是,奴婢這就去,”煙雨低低應了一聲,又不放心的問,“娘娘,會不會是京中生了什么變故?”
秦末蹙眉思索片刻,到底搖了搖頭:“我原也有此擔心,只是仔想了一番,有什么大變故倒不至于,如果京中真的有事,王爺絕不會收不到消息。不過君玉會出現在涼州,且不與我們相見,也實在蹊蹺,這事暫時不要聲張,你只管先讓農懷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緊,再往北去,地廣人稀,君玉若是想跟著我們又不至被發現,哪是那么容易的?她要么留在涼州,那農懷就一定能找著,若是她想繼續跟著我們,就一定會主動出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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