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未點了點頭:“修了兩封書信,前日特遣了人送來,給我和王爺各一封,說是再過些日子,他會遣府中的管事阿悅姑娘來幽州城,阿悅姑娘也許會在幽州城中待些日子,其余并未多談,只是阿懷竟是猜到了我要離開漠北一般,說他如今身為城守,私自不得擅離涼州城,若我他日路過涼州,須得入城與他一晤。阿懷的事情……”陶未說著頓了一頓,暗自搖頭。
“算了,阿懷那人,看著有頗有些燕趙豪俠的遺風,實在卻是再執拗不過的人,家仇離恨,原也勸不得,我若是他,自也放不下心中夙愿,你與他一向交好,他更視你為生平最重要的朋友,這份情,竟是連我都不及,只是阿末,若是可能,你還是需得勸他一勸,當日年少,我們一起在漠北草原,過的何其快樂!可見人之一生未必只有仇恨兩字的,更何況若我所料不差,阿懷的仇家,并非只是普通的人家,否則當年父親收留了他,為何卻對他的家事一概不提?我并不信父親對此一無所知,大概是刻意避而不談的。這且不論,便是阿懷自己,又哪里象是尋常人家出身?你可曾留意,上官叔父待你我兄妹還有煙雨夏雨兩個丫頭,雖則寬和,卻是長輩對晚輩的態度,而對阿懷,寬和疼惜之外,卻多了些……”
陶未說到這里,微皺了眉,竟是找不出形容的詞來:“總之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阿懷是我們的朋友,可我心里對他,總有一份看不清的疑惑。還有阿末,你可記得阿懷當年是怎么到了漠北的?”
秦末她一直以為農懷的仇人,大概是朝中哪位位高權重的大臣,至少與左相崔夷簡是有些關系的,不過聽了陶未的一翻話,凝神細想,竟也生了些奇怪的感覺來。
“我記得是我八歲那年,父親突然離開軍中足有一月有余,回來時上官叔父也跟著一起來了,農懷就是那個時候被父親帶回來的。”
“不錯,自上次見到阿懷后,我總覺得阿懷行事,有些奇怪,只是我們畢竟算是一起長大的,情份自是不同,因此并不疑他,何況無論如何,阿懷行事總不會害了你我,可這幾日我仔細想了一下,非但沒有想清,心中竟是越發好奇了。”說到此處,陶未話峰一轉,“阿末,你可知道上官叔父的身世?”
世人雖大多不知名動大蕭的上官青云其實并非大蕭人,可秦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那段辛密之事,陶未怎會在這時候提起?
“大哥的意思是?”
陶未卻搖了搖頭,他心中只有一些模糊的揣測,卻也說不清楚:“等日后見了叔父,若是方便,再問吧。”
兄妹兩人又說了些話,陶未便要告辭,秦末知道不必留他,突然想起這幾日一直隱在心中的擔擾,原就想問的,結果被農懷的事情給岔開了。
“大哥那邊可有君玉的消息?農懷的信中也沒有提到?”
“沒有。不過我已經交待了幽州城的各處門衛統領,近日多加留意,便是其它相鄰的幾城,也都一一去了信,只是此事并不好聲張,只能慢慢等了。”說著,又道,“那日在峽谷中后來出現的幫我們的人,若我所料不錯,應該是農懷派來的人。”
秦末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只是人既是農懷的,為何卻在那黑衣蒙面刺客已明顯不敵的時候,放走了那些刺客,隨后便跟著離去,而不與他們相認?
陶未也不欲多說,只道過幾日再來看他,秦末本想把自己過后一段時間對北漠的一些計劃與陶未商量一下,見他急著要走,眼見也快午時了,不便再深談,兩人便約了過幾日再見。
等陶未出了屋,煙雨送到他出了院,正遇著祈妃院中的丫鬟環兒過來。
環兒自那回生事被罰,原本是要被祈妃趕出府去的,只因千蝶不忍,尋著空為她求了情,因此還得留府中,后來幾月小心謹慎,又因到底是娘家的陪嫁丫環,過了不久,重又得了用,只是經此一事,祈妃再不向從前一般看重于她,竟是連后來買入府的那些小丫鬟們,升了三等丫鬟的,竟再也不拿她當回事,因此這幾月來,環兒很是受了不少閑氣,她表面上倒沒什么,性格也收斂了許多,只是心中到底與從前不同。
見了煙雨,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笑道:“煙雨姐姐,祈妃娘娘遣奴婢來問問,前日新買了一批小丫鬟,娘娘院中,可還要再選些人?若是要,就請姐姐抽個空,去挑上幾個,若是看不中,祈妃娘娘便再讓牙婆送些人過來。”
人,自然是需要的,只是經峽谷一事,煙雨再不敢大意,雖然祈妃還不至于大著膽子在這種時候再使什么陰招,但防患于未然總不會錯。若果真用了她經手的人,豈不是引狼入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多謝祈妃娘娘的惦記,只是添人的事,還需先稟過王妃才能定壓,不如等過些日子,王妃的身子大好了,再挑不遲。再說如今剛剛安置下來,原就亂,總有顧不到的地方,便是買了些人來,也沒有時間再分心去教她們規舉,煩環兒妹妹回去這般稟告祈妃娘娘一聲兒。”
環兒笑道:“環兒明白了。祈妃娘娘還說了,若是王妃娘娘需要什么,姐姐只管差人去說一聲,”
“讓祈妃娘娘煩心了。”
環兒便道:“姐姐若沒有其它的事,環兒這便回去回話。”
“不急,”煙雨笑道,“環兒妹妹若是得閑了,再來我們院里坐坐。”
“謝謝煙雨姐姐,哪日有空,一定來叨擾姐姐。只望姐姐到時不嫌妹妹煩便好。姐姐且忙,環兒這便回去了。”
“妹妹慢走,回去代我向千蝶姑娘問聲好。”
環兒行了禮,告辭而去,煙雨正要回院,就見環兒駐了足,回頭看了煙雨一眼,欲語還休的樣子。
煙雨有些奇怪,笑問:“環兒妹妹妹可是還有什么事?”
“沒,沒什么事。”環兒見煙雨停下來問她,慌忙回道,見煙雨要走,想了想,到底忍不住道:“后門處的門衛,姐姐可熟?”
煙雨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越發溫柔的笑道:“如今府里的都是些新人,這幾日娘娘又在病中,我個門都未曾出過,哪里認識,何況后門原也走的少,怎么?環兒妹妹可有什么要姐姐幫忙的?若是有,不妨和姐姐說說,也許能幫得上忙。”
祈妃如今掌家,她院中的丫頭,卻來問自己這個如今不管事兒的人認不認識門衛,再說她們平常,都是過的前側門,環兒這話實在問的有些奇怪了。
當然,就算環兒想說什么,也不會明說,果然就見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勞煩姐姐,只因剛來這城中,哪里都不太熟悉,平日沒事也不離擅離府中。只是也因著剛來,想買些日用的東西,我聽說后門那條街上很是繁華熱鬧,日常用的東西盡有,只是又和衛門不熟識,想著若是姐姐認識,日后也能行個方便。其實……”
環兒頓了一下,又笑道:“也是妹妹想錯了,以為姐姐以前便是在漠北的,軍中的人都極熟識,前門的守衛,也都是穆大人按排的軍士,只妹妹這才想起來,北門因出入的人不多,門衛也是新找的人呢。”
煙雨自非笨人,她揚揚灑灑說了這一大通,只怕這最后一句,才是重點。
“若是新來的,倒實在是不認識了,幫不了妹妹的忙,實在是抱歉。”
環兒重新福了福身:“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姐姐不必如此客氣,環兒這就回去了。”
煙雨點了點頭,笑著目送了環回,一回院,便叫了夏雨過來:“找個空,去躺穆楓打聽一下,后門的守衛,是哪里找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姐姐怎么突然關心起后門那些守衛門子來?”
“先別問那么多,你只管去打聽就行,記著,每一個人都要打聽清楚了。”
夏雨見她說的鄭重,心知必定是那些人身上有些問題,因此也不多問,去了前院尋穆楓不提。
等到夏雨回院,煙雨正在服侍秦末用膳,用完膳,蕭策又過來看望秦末,煙雨少不得在一邊端茶送水,秦末見夏雨在外張望了兩遍,便笑道:“煙雨,你自去忙去,讓如畫在外屋里守著,需添茶水我自會叫她,你忙到現在,也沒歇著,去吃點東西去。”
煙雨也不推辭,朝著兩人福了福身:“王爺王妃,奴婢便先出去了,您若有什么需要,差人去叫奴婢,奴婢就在東廂中中守著。”
出了屋,去了東廂,也顧不上吃飯,便問夏雨:“可一一打聽清楚了?”
“姐姐,穆楓見我去問,才想起來后門的人也不是他按排的,只因近日事情太多,后門只是些下人出入,一時疏忽,便交給了下面的一個親信的衛隊長去按排,因此并不太清楚,不過穆大哥說,晚間再把所有人的來歷問清,讓我也先別聲張,若真有問題,他那邊會處理。讓姐姐只管等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