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風沙卻是炙烈,阿悅雖是北魏人,但這些日子的忙碌,形貌也與前些日子不同。皮膚泛著健康明亮的麥色光質,雖清瘦不少,可那雙原本就攝人的眸子,更顯得清亮逼人。
朝著秦末利索的施了一禮,秦末先是讓她坐了,等雪草上了茶退了出去,秦末這才笑問:“這趟回涼州,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阿懷可還好?”
“日常事處都有管事處理,我不過就是回去看看,所以快些。”阿悅笑著答道,臉上又帶了些掩不住的倦色,“農大人也挺好的,不過近來有些忙,涼州附近的幾個北方世家大簇,如今都向大人拋出了橄欖枝,欲尋他為乘龍快婿。所以往來應酬比平日要多上許多。”
秦末被提了興致,笑道:“哦,那阿懷自己的意思呢?”
阿悅垂了眼瞼,默了一下抬臉笑道:“大人倒沒什么表示,只說已他心有所屬了。”
秦末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可人的感情免強不得,農懷顯然并無那三妻四妾的心思,因此心中暗嘆了一聲,不著痕跡的勸慰道:“阿懷這人,最是知道他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那些世家倒是失望了。不過人之姻緣季會,原不可強求……阿悅,人之一生,卻并非一條大道,有時候一條路走不通了,換一條岔路行去,也許風景更好。”
阿悅怔怔的看了秦末了眼,見她含笑望著自己,眼中帶著了然與關切,便笑道:“多謝娘娘,阿悅并非天真女子,娘娘說的道理,阿悅也是懂的。”
“娘娘,這次回來,是因明日您江南路鋪子中的所有管事掌柜的,都會齊集幽州,您需要的銀兩,已經湊齊。另他們也會在幽州城中待上些日子,一是看看這邊是否能發展些分鋪,畢竟如今榷場之事,全國的商賈都在看著,二是榷場將開,他們也帶了些貨物過來,看著能不能脫手,再帶些皮毛藥料回去,若是能成,冬季又是一筆好賺頭呢。只是,娘娘,那些管事們,您是否要見見?”
“不用,鋪子的事情,我也無法細問,一切如舊,都由你管著就是。再說那些都是用慣的老人,你也不需花費太多心思,倒是那制衣坊,還有煙火坊,近日若是得空,我倒是想去瞧瞧。”
“行,奴會按排的。”
第二日阿悅收了銀兩,并未入府,秦末讓阿悅收了多出的六萬兩銀,讓她留著制坊與煙火坊的經費開銷外,其余的都派人送去了北羌部。而那三千良駒,穆楓也運送到了秘密的地方,這些都是暗中進行,只除了幾人知道外,并無人知曉。
倒是過了不久,蕭策去了一趟北營,也不知道為了何事,回來卻大發雷庭。
又過了幾日,北營中幾員名將紛紛鬧將起來。
這事越傳越烈,蕭策少不得叫了穆楓回城,也不問原由,先是把穆楓大罵一頓:“……難道偌大一個北營,離了陶未,就離了軍心?你們都是做什么吃的?”著令穆楓務必嚴懲滋事者,若再有人不顧軍律,一律軍棍伺候,再有過者,斬立決。
此令一下,有些軍士老實了些,可原本與陶未關第級好的人,卻尤自不服,最后蕭策親自前往北營,把那鬧的最歷害的四五人,全部押了,又招了全軍將士,直接予以處斬,北營的動亂,這才算平息了下來。
不過經此一事,再加上之前陶未與蕭策因矛盾而一怒而去,蕭策與北營將士的關系,卻無比緊張。此事不久便傳日朝中,因并未引起動亂,此時北魏自然無力來襲,其它幾國就算有心,也無那國力,因此蕭帝只是暗中遣人將蕭策責罵了一頓,倒沒其它表示。
蕭策倒沒什么,北疆的諸項事務并未因這個可大可小的變故而有影響,倒是朝中原本一譚靜水的氣氛,有了些變化。
蕭策自是收到了些消息,只是也不理會,倒是天天和齊瀝一起,把心思都放在了榷場之上。
眼見便快入秋,天氣慢慢轉涼。
秦末站在游廊下,看著被雨珠打著的綠葉與薔薇花朵,還有地上被雨珠兒擊起的陣陣水圈,心中愁悵的想著,這一夏又過去了,不知道哥哥如今身在何處,過的如何,還有君玉,也不知她在哪里,可還安好。
果如君玉所言。就在不久前,燕王府已傳出燕王府中惟一的一位郡主因病暴死,消息到達幽州時,蕭策臉色陰沉的可怕。天家無情,秦末心知他的難過便是與她,也不能說,說不清,只得上前擁住他。明明是七月流火天,卻無端讓人覺得如置冰窯。
兩個人的余溫,總能勝過一個人的寒冷吧。
雖農懷那邊,也查不出君玉到底是因為什么離家出走的,可,結合君玉的表現,還有她最后留下的那封看似什么也沒說,其實,又什么都說了的信,蕭策又怎會可能不覺得的心寒呢?
只是,他又能如何?他們的出身,早就注定了他們的命運。若想好好活下去,并無第二條道可走。
“娘娘,您怎么站在這里?雨天寒涼,還是回屋里吧。”
煙雨打著青油傘入了院,透過朦朦的雨簾,看到秦末正披著薄氈,倚著廊柱,看著如斷珠般的雨水發呆。
雖是正午時分,可因著這滿天滿地的雨水,整個天地都極顯幽暗無光。帶著些入秋的寒梢之意。
一向如山一般的女子,此刻形單影只站在那里,臉上還著些迷茫怔然,煙雨看的心中一痛。離著老遠叫著。
秦末也不管她是否能看見,笑了笑,等煙雨到了廊下,收了手中的傘,身后的小丫鬟接了過去倚墻入了,秦末問:“這瓢潑似的大雨,你跑出去做什么?”
煙雨一邊伸手拂著裙裾上沾著的雨水,一邊道:“阿悅姑娘尋奴婢過去說話,不想竟然就下了雨。”
“那你也該等雨停了再回來。”
煙雨笑了笑:“奴婢看這雨勢,怕是到掌燈時分也停不了的,就回來了。”
說著,挽了秦末的手進屋。
秦末便吩吩在屋里伺候的雪草兒去廚房讓人煮碗姜湯過來。煙雨忙攔了:“奴婢這身體,要喝什么姜湯。”
又給雪草兒使了眼色,等她退了出去在廊下守著,煙雨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