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雖一介女流, 蒙衆不棄,過蒙拔擢,寵命優渥, 以至尊之位相禮。朕欲鞠躬盡瘁, 奈何才疏學淺, 自知不足以當此重任, 若放任不管, 又恐負衆之希冀,朕之進退,實爲狼狽。思慮良久, 乃特下此令:今延華之制……”
聽沈紹謙唸完了這篇長長的詔書,屋內的其餘五個人面面相覷, 沉默了很久之後, 還是雲知月首先開口:“沈大人, 關於陛下留下的這封詔書,你是最先發現的, 不知大人有何看法?”
有什麼看法?沈紹謙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交給正在等待他回答的那幾個人,無奈地苦笑著:那封信是北辰特意留給他們這些屬下和雅蘭的,在信裡面,她第一次用主子的名義來命令他, 這要他怎麼拒絕?
“關於這份陛下所留的詔書, 在下打算當成皇榜貼出去, 並且按照裡面所交代的辦?!币娖渌艘褌鏖喭戤吥欠庑? 沈紹謙搖搖頭, 繼續說道:“況且陛下這次先斬後奏,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便消失不見了,若找不到陛下,朝政遲早會出亂子,現如今除了將這份聖旨發佈出去,我們別無他法?!?
十二月二十四日,在風嵐大陸的居民們都快樂地過著小年的時候,從帝都華夜城傳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延華要改制!並且在新年,也就是來年的正月初一之時,正式起用新制。
原朝廷使用的是封建君主□□制度,而改制後的制度雖然仍是君主制,不過比起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最明顯的是新設的內外閣兩個機構,內閣劃分爲四個部門,分別掌管內政、外交、軍事、財政,主要由原來的官員混編而成,任務是處理延華國內日常事務,其中設總執行官一名,執行官助理四名,爲內閣的最高監管者;外閣被劃分爲兩個部門:監督部門和懲罰部門,成員來源廣泛,由各地選拔的代表勝任,主要任務是監督以及懲處,監督不滿可以監督內閣所發政令是否合理,不合理的可以提出疑義,甚至駁回,懲罰部門則是對於一些犯錯嚴重的官員實行懲罰,最重的可以判處死刑。內閣與外閣地位平等,不存在從屬關係。當內閣和外閣的意見有了較大分歧的時候,由皇帝實行裁決。
也就是說,新制開始執行之後,皇帝的權力幾乎全部被分攤出去,連早朝都可以免了,所有的奏摺都有內閣處理,貪污問題以及不公平問題有外閣幫忙解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皇帝就真的失去權力了,平時沒事,皇帝可以逍遙自在,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亂子,引起了超過六成百姓的不滿時,還是要皇帝來出面解決的。
由於皇榜裡也特別說明了,一切以法律作爲衡量標準,因此隨著皇榜共同發出的,除了一本叫做“憲法”的書籍,規定了延華的國制以外,還規定了很多處理問題的基本原則以外,還有其他幾部不同類型的法律,基本上沿用了原有的法律,只不過對於某些和“憲法”相悖的條款進行了修改。
第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在延華新政施行的第十六天,外交部收到了來自蒼狼攝政王代發行的國書,表示要停止與延華敵對的狀態,並且有意願與延華展開貿易交流與合作,互相學習對方的先進技術。
二月初,延華外交部與蒼狼國攝政王幾乎是同時收到了來自承玨國的國書,承玨女皇表示要打通與兩國的交流通道,開放黑棱狹道和隘關,解除長期閉關鎖國的狀態。
隨著敵對狀態的解除,三國互通有無開始,各地的文化開始呈現了融合狀態,極端民族主義的勢頭也逐漸被時間所消磨掉,整個風嵐大陸的經濟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好態勢飛速發展起來。
撇開這些不談,且說當日凌北辰和穆弈兩人決定跑路後,凌北辰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鑰匙,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通向極天宮的道路:趁現在沒人發現,回去再說,免得夜長夢多,晚一點不知道又會被什麼事情拖住。
凌北辰可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她打定主意,要輕鬆度日,就必須擺脫皇帝的職位所帶來的麻煩。雖然說風嵐大陸還沒有發展到能夠採用君主立憲制的程度,不過可以慢慢來,先打個底子,試試半封建半資本主義制度,等生產力上去了之後,就真的沒皇帝什麼事了。
在忘羽峰呆了兩天,稍微準備了一下,凌北辰便又孤身前往承玨,要求承玨女皇在收到蒼狼國與延華國開始交流合作的消息時,立馬送國書到其他兩國,請求貿易往來:國無商不富,生產力的發展,除了需要勞動積累科學經驗並進行研究之外,貿易交流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貿易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增進民族融合。當初劉夙晗沒有向蒼狼趁火打劫,整個吞併了那個國家,主要就是因爲民族問題。
凌北辰一想當她出現在顏悠面前時,對方臉上像調色盤一樣不停變換的顏色,就不由得好笑,心想:就你那小樣,算計我的時候也不仔細斟酌斟酌,凌北辰豈是那麼好打發的!
通知完顏悠之後,凌北辰沒有再耽擱,而是直接奔赴蒼狼國的圖蘭城。蒼狼國攝政王最寶貝的外甥女此刻留在延華,而且凌北辰臨走前有在信裡說明要雅蘭找機會去活動活動,相信她此去圖蘭的目的應該會順利達成纔是。
這次爲什麼穆弈沒有跟著去呢?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某位究極腹黑以長輩的身份隨便找了個理由將兒子給扣下了。
看著長大的自家兒子,穆晟很感慨地在心裡嘆了一聲,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雖然因爲修煉的關係,看上去還很年輕。
像一個知心好父親一樣,跟兒子做了一番交流,等氣氛變得很融洽很溫馨時,穆晟突然用不經意的語氣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呢?”
穆弈楞了一下,臉上迅速地閃過一絲尷尬的紅暈,假裝沒聽見,眼神也開始亂瞟,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睛。
我怎麼有這麼個笨兒子!穆晟一瞧就明白了,在心裡恨鐵不成鋼地埋怨。別看他臉上還是保持著那副淡然的神仙表情,其實腦子裡正在想著要怎麼算計自家兒子媳婦。
凌北辰只是去的時候麻煩一點,回來可以直接用鑰匙傳送,因此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便又出現在極天宮裡了。
穆晟很快收到了消息,算了算時間,剛剛好。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笑得很慈祥,不過那笑容裡摻雜了多少奸詐的成分,也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根據穆晟的說法是:今天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是時候將職務交接出去了。於是他老人家宣佈:自家兒子的繼任儀式,就定在今天舉行,鑑於這一屆的繼任儀式上,會有闊別了三百餘年的晴玥家族的人在旁見證,所以值得開宴會慶祝!
當晚的宴會採用的是流水席的形式,作爲宴會的主角,凌北辰、穆弈、穆晟三個人坐在了最上面的兩張幾子前,其中穆晟一人獨坐於左邊的席位,而凌北辰和穆弈兩個人坐在右邊。底下兩排人的席位圍成了一個大圈,圈內有幾羣人伴著同樣的曲調跳著不同風格的舞蹈——那些都是今晚參加宴會的賓客,隨興所致便客串起演員來了。
凌北辰有些驚奇地看著底下的盛況,她從沒想過,在古典的風嵐大陸,竟然也會有如此輕鬆別緻的宴會,不過轉念想到極天宮誇張的設置,便又釋然了:要形容極天宮的話,套句經典的廣告臺詞,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北辰,不要光看熱鬧,嚐嚐你面前的那壺酒?”穆晟撇了撇放在自家兒子媳婦幾上的酒壺,儘管有些肉痛,不過爲了孫子——算了,這次就便宜他們吧!
依言拿過酒壺斟滿,看著杯子裡那汪清冽得剔透的液體,還有那熟悉的味道,凌北辰有些激動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過了很久,她睜開眼睛,興奮得手都有些抖了:果然是甘瓊玉露!
輕輕撞了撞穆弈的手,凌北辰悄聲問道:“你不是說甘瓊玉露的配方失傳了嗎,那麼面前這壺酒你怎麼解釋?”
穆弈聞言下意識地看了穆晟那邊一眼,雖然對方依然是一副超然的表情,他有些疑惑的也壓低了聲音:“的確是失傳了啊,好像在幾百年前配方就不見了,我小時候就算想喝還很難喝到呢,而且早在十年前,窖裡的庫存便告罄了。至於面前這壺……我也不清楚?!?
“弈,你不喝嗎?”像是解答他們的疑惑似的,穆晟平和中透著慈愛的話語適時地在左側響起:“那最後一壺甘瓊玉露是我十年前扣下,打算等你繼位時再拿出來的?!逼鋵嵤钱斈暄劭磶齑娌欢?,我便偷偷扣下了好幾壺,這些年偷喝了不少,而現在他們桌子上那壺是最後的了……穆晟肉痛地想到。
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很冷啊。不過穆弈還是乖乖地硬著頭皮跟穆晟道謝:“多謝父親?!痹谵D回頭的同時,穆弈打定主意今晚堅決不碰那壺東西。
嘿嘿,穆晟偷偷留意著那邊的狀況,不由得在心裡偷笑:雖然你的直覺很準,不過兒子,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將某個醉得一塌糊塗的人抱進房間安頓好以後,穆弈認命地跑出去打水。
甘瓊玉露給人的感覺可能是度數不高,但是,要知道,那可是酒啊,還是那種極品酒,怎麼可能會不烈!開始可能感覺不到,不過後勁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就連凌北辰那種千杯不倒的人,也在喝光了整瓶之後,也不能倖免地倒下了。
端著臉盆進房間的穆弈,突然發現房裡的光被熄滅了,不過這對同樣有夜視能力的他影響不大,問題是——“北辰?”將溫水放在旁邊架子上,穆弈疑惑地走到牀邊:剛纔還在,怎麼就這麼一會功夫人就不見了呢?
“不許動!”忽然有人從背後撞來,猝不及防下,穆弈被撲了個正著,感應到熟悉的氣息,他在半空轉了個身,穩穩地將人攬入懷裡,免得自己的背磕疼了對方。
“嘭”地一聲悶響過後,兩個人以一種很囧的姿勢,準確地倒在附近的牀上。
“北辰,既然醒來了就先洗把臉,等下再睡。”穆弈拍了拍懷裡人柔嫩的臉頰,可能是由於醉酒的原因,那張臉上現在被染上了一抹嫣紅。看著這樣的景象,穆弈忽然覺得自己頭腦有些發暈,好像只是聞著空氣中淡淡的酒香,便已經醉了。甘瓊玉露有這麼烈嗎?
“嗚——”不滿地揮開了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凌北辰並沒有睜眼,之後便開始扯自己的衣服:“熱——”
“等一下,我先出去。”穆弈有些尷尬地按住她的手,準備起身,沒想到醉酒後的凌北辰動作卻出奇的靈活,被按住的手如蛇一般扭動了一下後,便脫出了束縛,重獲自由。
穆弈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
凌北辰突然睜開眼睛,眼裡猶自帶著迷霧般的色澤,顯得純真而清透,她看著他,有些不解地皺起眉頭,喃喃問道:“你是神仙哥哥?”
穆弈回過神來,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以後一定不能再放任她喝酒,瞧瞧現在都醉迷糊了,連人都不認識。
“不對,你是穆弈哥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凌北辰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受什麼刺激了?穆弈還沒來得及分析出什麼頭緒來時,突然欺近的氣息讓他變得無法思考起來?!氨薄怼?
“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
房間外,某顆究極腹黑趴在牆角,聽著裡面的動靜,忍不住捂嘴偷笑,心想今天晚上這一壺加了料的甘瓊玉露課真是物盡其用??!
沒有再呆著,穆晟轉身離開,只是那個背影太過飄渺,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以後,便是年輕人的天下了,那麼我這個老頭子離去的話,應該不要緊吧?天庭那邊,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朝陽從窗口侵入,將整個房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凌北辰睜眼,冷不防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記憶如潮水般席捲而來,她在尷尬的同時,又忍不住頭疼起來,心想等下該如何解釋呢?畢竟人家一個大好青年,前途無量的嫩草一顆,竟然被她這個活了兩世的“老牛”給強了……
強壓下心中泛起的罪惡感,凌北辰想要偷偷地下牀,趁早開溜,免得呆會人家醒了自己沒辦法交代。
身體剛一動,才驚覺自己現在全身上下都痛,就好像被大象踩過一樣,連骨頭都是碎的。“呃!”凌北辰悶哼一聲,重重地倒了回去,巨大的響動成功地驚醒了枕邊人。
罪惡感在看到那個似乎精神很好、沒有任何不適的人的一瞬間褪去,凌北辰惱羞成怒地吼道:“死穆弈!憑什麼你沒事!”
……原本有些迷濛的穆弈被吼聲將最後一絲睡意給嚇走了,待清醒過來時,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不自然,猛地轉過臉,輕聲說道:“你……能不能先穿衣服?”
“啊——色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