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像是驚雷。
先祖驚怒交加的看著羽千宴:“千宴!他們兩人私自闖進(jìn)大殿,還對我多有不敬,此時更是意圖殺害於我,將整個大殿毀去,你怎可置之不理?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我置於死地嗎!”
羽千宴眼神之中,似有波瀾,明明是坐在王座之上,卻似乎有些疲憊。
但是他沒有動。
先祖看了一眼鳳長悅,神色微閃,立刻說道。
“你若是心疼這個女子,不願殺她也可。只要將那個男人殺了就行!”
原本他還想說,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依著他的身份地位,還有這般的風(fēng)華,這般的能力,又何愁找不到合心意的女子?
但是此時,他看著羽千宴從那女子醒來之後的神色變化,就已經(jīng)猜出他不會這般作爲(wèi)。
年輕人總是會做一些傻事,哼。
但是此時已經(jīng)不是說教的時候,生死之境,必須速戰(zhàn)速決!
那個女子,他捨不得,可是那個男人可是他的情敵!他總歸能下手吧!
先祖的聲音在一片震顫不已的大殿之中,依然沉凝,像是巨石沉沉砸下!
半空的交戰(zhàn)依舊焦灼,兩種神火形成的“乂”字不斷割裂著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像是要從下面殺出一條血路來。
但是這裡畢竟是先祖的地盤,他匯聚整座王城的力量給出的致命一擊,又怎麼會這般輕易的被解決?
但是先祖心中明確的知道,他再強(qiáng)悍,此時也不過是一縷殘存的意識,威力不足自己生前全勤的十分之一,能夠發(fā)出這一擊,已經(jīng)耗光了他的能量。更何況,此時羽千宴已經(jīng)繼承了傳承,他本就活不久了!
二者僵持,他必定是劣勢的那一個!
不過他也看出來,那個女子雖然突破成爲(wèi)靈皇,但是境界不穩(wěn),這一擊也已經(jīng)掏空了她的力量,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雖然實力不容小覷,但是經(jīng)歷一路攀登天梯,還有殿外的困境,此時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基本上是構(gòu)不成什麼威脅了。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雙方基本是持平,各有強(qiáng)弱。
所以此時的羽千宴,就是決定戰(zhàn)局的那一個!
他的聲音仿若洪鐘,在三人的耳邊炸響。
“將他殺了,她就是你的!”
鳳長悅和軒轅夜的手緊握,聽聞此話,眸色微驚。轉(zhuǎn)瞬即逝。
這話的潛臺詞……
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竟然一無所知!
她顧不上回頭去看羽千宴的表情,只是小臉微冷。
若是……他真的這麼做,別怪她不顧先前情誼!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軒轅夜,卻見軒轅夜的臉上,並沒有一絲不悅或者憤怒,反而十分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事情一般。
鳳長悅脣瓣微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軒轅夜看著她的眼睛,湛黑如同最純粹的黑玉,清澈乾淨(jìng),即使此時面臨生死,也依舊淡定沉凝。
裡面只有一個人。
是他。
他忽然泛起一絲笑意,即使是滿血污,也不損他周身清貴。
她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個男人的心思,隱藏的太深,他知道,純粹是男人之間的直覺。
她以爲(wèi)他會生氣?
不,他不會。
他放在心尖的女子,自然是這世上最好的,當(dāng)她逐漸變強(qiáng),就會展露越多的風(fēng)華。自然,也會吸引來某些人的目光。
可惜,他絕對不會放手。
他手指微微摩挲著她的掌心,似乎在安慰。
鳳長悅本來就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情,見軒轅夜這安心的模樣,也就放了心,根本沒想更多。
羽千宴怎麼做,她都會想辦法應(yīng)對。
鳳長悅看向先祖,雖然是仰視,卻依然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
“就算殺了他,我也絕對不是任何人的!想要我們的命?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身!”
軒轅夜卻是沒有說話。
他心中有預(yù)感,那個羽千宴,不會動。
先祖冷笑連連,真是好大的膽子!這女子,以爲(wèi)仗著千宴喜歡她,就這麼放肆!等千宴將那個男人殺了,他自然回想辦法將她也殺掉!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留在千宴身邊!
“千宴,你還在等什麼!?”
先祖豁然看羽千宴!
羽千宴眉間生出一抹難以掩飾的疲倦,眸色晦暗,淡漠如雪。
他一身的衣衫盡破,身上還有很多的血跡,有他闖出黃沙鏡的時候受的傷,更多的是他接受傳承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先前他的血液幾乎全部流光,都被身下的王座吸收,連帶著此時,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是那金色的王族上,也泛著猩紅的血色。
他整個人陷在王座之中,竟然似乎帶上了幾分難以名狀的悽豔。
但是幾人都知道,此時的他,絕對強(qiáng)大!
羽千宴忽然動了!
先祖眼前一亮!
鳳長悅周身肌肉瞬間緊繃,連帶著懷中的小白都豎起了毛,緊張的等待著。
若是他敢欺負(fù)主人,它一定會讓他好看!
軒轅夜鳳眸暗沉,深沉莫測。
氣氛凝重,一觸即發(fā)!
……
“院長,您真的要上去嗎?”
“院長,您還是在考慮一下吧!這上面著實危險,您不能衝動啊!”
“是啊!蒼離院長,您剛剛耗費了精力帶我們出來那絕境,怎麼能夠立刻選擇登天梯?靈皇境界的強(qiáng)者都無聲隕落,雖然您實力強(qiáng)悍,也要小心爲(wèi)上啊!”
廣闊無垠的雪原之上,一羣人喧囂不已,都在勸阻著決心上天梯的蒼離。
看著蒼離一臉堅決的樣子,就連不是伽陵學(xué)院的人,都有些動容。
不過是聽說自己的徒弟昏迷被人帶上去,甚至沒有親眼證實,竟然就這般利落的決定前往未知險地。
這樣奮不顧身,著實讓衆(zhòng)人吃驚,也讓人感慨。
一羣人接連出聲勸阻,也沒有絲毫用處。
“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蒼離的聲音清淡,卻瞬間讓所有人都失了聲。
他朝著那天梯之下而去。
衆(zhòng)人看著他的背影,步伐穩(wěn)健,脊背卻已經(jīng)微彎,都是目光復(fù)雜。
有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蒂亞站在最前面,一向歡快的臉容上,也帶上了幾分凝重。
她也想要上去,但是她不會去。
她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不是傻瓜。現(xiàn)在的她,上去了,也只是死路一條,甚至還有可能成爲(wèi)院長的累贅。
她知道輕重。
穆克習(xí)慣了她一貫的咋咋呼呼,此時她安靜下來,竟是有些不適應(yīng),看看蒼離,再看看她極少露出的嚴(yán)肅的神情,以及心中一顫,更加不敢說話了。
唯有卡西爾懶懶散散的在旁邊扇著扇子,桃花眼中一片瀲灩,看著分外妖孽。
“又不是去送死,這麼悲悲慼慼的幹什麼?那老傢伙……哦不,那個什麼院長,實力不弱,倒是用不著你們擔(dān)心,有這時間,還是擔(dān)心一下自己吧!恐怕再過一會兒,就要有人凍死了!”
蒂亞立刻回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娘娘腔,待會兒你可別第一個死了就行!”
卡西爾語塞,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在瞧見蒂亞微紅的眼眶之後,盡數(shù)嚥了下去。
“……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
若是換做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擔(dān)心,但是……
上去的,可是那位啊……
涼涼的扇風(fēng),他有些不平。
他心中,甚至連萬一都不去想。
因爲(wèi)只要是他,就絕對可以做到任何事。
就算是地獄,他也會殺了閻王,翻雲(yún)覆雨!
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軒轅夜,甚至沒有幾個人關(guān)心究竟是誰將鳳長悅抱了上去。
恰如卡西爾所說,更多的人在擔(dān)心自己。
已經(jīng)有人渾身凍僵,甚至凍傷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也絕對要面臨生死的!
蒂亞再次掃了他一眼,鄙夷更甚。
“騷包。”
這樣冷的環(huán)境,他竟然還扇扇子,真是夠了!
卡西爾眉眼彎彎,似乎心情不錯。
但是其他人則沒有這般輕鬆。
眼看著隊伍的主心骨蒼離離開,很多人都心生惶恐。
看著蒼離,就像是看著最後的希望離開。
但是蒼離的注意力已經(jīng)放在了眼前的天梯之上。
他神色肅穆,擡腳——
“蒼離院長!等等!”
忽然一身溫和的聲音傳出,蒼離一愣,轉(zhuǎn)頭看去。
“南宮?”
說話的人,正是南宮葉。
南宮葉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蒼離院長,在下也隨你一同上去罷!”
蒼離一驚:“…。爲(wèi)何?”
南宮葉微微蹙眉。似乎很是擔(dān)憂。
“依在下看,這裡也著實危險。恐怕唯一的生路,還真的在這天梯之上,不若咱們一起上去,還能相互有個照應(yīng)。說不定能夠早點找到出路,也能救出鳳小姐。”
蒼離神色微動。
“好!咱們一起!”
衆(zhòng)人神色各異,卻都是沉默。
南宮葉很快就跟了上去。
二人一同消失在漫天風(fēng)霜之中。
只剩下一行人等,靜默等待。
……
“千宴!”
先祖再一次看向羽千宴,眼神之中,有著隱隱的期待和興奮。
只要他出手!今天這兩人必死無疑!
羽千宴聞聲擡起頭,彷如冰雪一般淡漠臉容,似乎增添了一絲鋒銳。
那是繼承了先祖的傳承之後,發(fā)生的變化。甚至因爲(wèi)境界突變,他周身也帶上了幾分威嚴(yán)。
但是他的眼睛,一同以往,看不清情緒。
他高踞王座,似乎是天上的王者,帶著尊貴不可侵犯的姿態(tài),令人仰望。
他的目光,從先祖身上,落在她的脊背。
鳳長悅似有所覺,忽然回頭。
大殿之中依然狂狷的風(fēng),吹起她的黑髮,像是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浮現(xiàn)的場景一般,翩翩欲飛如同黑色的蝴蝶。
甚至連臉上冰冷的神情,也那般相像。
羽千宴脣角微彎。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眸色決絕,身後萬千璀璨火光,都比不上她眸色明亮若星辰。
而現(xiàn)在,她依舊這樣,神色冷冽,身後是無數(shù)紛飛的亂石,黑玉般的眸子依舊一片冰寒。
她的眼中,終於曾有一刻,是他。
他薄脣揚起的弧度,似乎連眉梢也沾染了幾分悅意。
隨即,他的右手?jǐn)E起——
無數(shù)雄渾的靈力,忽然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和先祖施展的竟是同一招數(shù)!
但是不同的是,他顯然掌控力更強(qiáng)!
鳳長悅甚至能夠隱約聽到那從每一個地方傳來的虔誠的尊崇!
那是絕對的服從!
那是絕度的力量!
此時的羽千宴,得到了傳承,不僅實力更上一層,更重要的是,整個照壁閣,都已經(jīng)是他的!
一舉一動,都跳不出他的神識!
他可以隨意調(diào)動王城的力量,而且更加佔優(yōu)勢!
軒轅夜冷眼看著,手中銀光微閃。
羽千宴手下,很快形成了一股小小的圓球。
讓人驚異的是,那圓球之內(nèi),赫然是一座小小的王城模型!
前所未有的威壓,忽然降臨!
整片天地忽然變色!
先祖先是一驚,又是欣慰。
想不到他竟然直接用了這一招,也好,一下子清理乾淨(jìng),倒也省事。
同一時刻,整個王城都忽然剝落了暗沉的顏色,變得恢弘大氣美輪美奐起來!
像是得到了重生一般,蘊含著無數(shù)的力量!
鳳長悅不知道羽千宴在做什麼,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不安。
軒轅夜眉頭微皺,他竟然……
“長悅!”
一聲呼喚,突然從殿外傳來!
鳳長悅猛然回頭,正好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容——師父!
不過是幾天不見,他竟然似乎蒼老了十幾歲,臉上也有了滄桑疲憊的痕跡。
甚至,他的身上,還有著數(shù)道血痕!
鳳長悅驚呼:“師……”
話音剛出,羽千宴手中的小王城,朝著鳳長悅而來!
剛剛歷盡艱辛趕來的蒼離和南宮葉還來不及喘息,就愕然看到一道白光,籠罩了鳳長悅!
“長悅!”
蒼離的喊叫淹沒在巨大的轟鳴聲之中!
一霎間,整座大殿突然坍塌!無數(shù)煙塵沙石全部飛起!
一抹刺眼的光,突然從大殿之中放出!照耀了整個王城!
巨大的塌陷的聲音,從王城的每一處響起。
……
強(qiáng)大的擠壓感傳來,整個人似乎都要被碾壓碎掉一般。
但是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好像有什麼在壓制著。
鳳長悅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碎了,卻仍在死死咬牙堅持。
面前一片耀眼的白,看不到任何場景,任何人。
但是她依舊安心。
因爲(wèi)她的手,被緊緊的握住。
鼻端縈繞著熟悉的冷香,雖然摻雜了濃郁的血腥氣息,但是她依舊一下就感受到了。
隨即,她被一個寬闊堅韌的懷抱抱住。
他沒有說話。
她也沒有。
只是也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顧不得去想爲(wèi)什麼會是現(xiàn)在這樣子,顧不得去問發(fā)生了什麼事。
只要彼此依然活著,就是最好的。
她知道,他在猶豫。
猶豫告別。
她仰頭,忽然狠狠的咬在他的脣上。
血腥氣瀰漫。
似乎是要將心中的諸般情緒都傾訴出來,她咬的很用力,甚至有些顫抖。
若不是爲(wèi)她,他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身體虛耗,遍體鱗傷。
若不是挨著他這般近,用靈力探查了一番,她縱然猜到他身體受傷,也不會料到,竟然已經(jīng)這樣千瘡百孔。
她恨恨的齧咬著,片刻之後又心疼不已,將他脣齒間的血全部嚥下。
溶於骨血。
他似是感覺到她的怒意,只是微微張開脣,任由她肆虐。
擠壓的感覺更甚。
鳳長悅忽然推開了他,狠狠說道:“軒轅夜,若是下一次見你,你還敢受這麼重的傷,我絕對不會給你第二次機(jī)會!”
軒轅夜疼惜的擦去她脣邊的血跡,似乎並不害怕。
他點點頭,輕聲道。
“好。”
下一次,絕對完完好好的。
一瞬間的失神。她的手忽然鬆了。
空了。
眼前場景一換,她突然墜落在地。
她睜開眼,看向四周。
熟悉的山頭,熟悉的場景。還有數(shù)道狼狽滾出的人影。
終於出來了。
……
即將崩潰的王城之中,先祖驚怒的聲音傳來。
“千宴!你好大膽!”
宮殿已經(jīng)碎裂,只剩下了一片坍塌的臺階,以及那金色的充滿威嚴(yán)的王座。
羽千宴緩步走下臺階,而後一掀衣裾,跪了下來。骨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轟鳴聲中。
“請先祖責(zé)罰。”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毀了照壁閣!居然還放了那兩個人!你是在找死你知道嗎!剛剛接受傳承就這樣做,你是要回了你自己嗎!”
“千宴不敢。”
“這般心軟,終究難成大器!虧得我對你寄予厚望!”
“千宴絕對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只是辜負(fù)先祖,罪孽深重。”
“不過是一個女子!你!罷了!反正我也要消失了,日後的路,你自己走吧!只是你對那女子的感情,終究會害了你!你好自爲(wèi)之吧!”
先祖的身影終於徹底消散。
整個王城已經(jīng)毀壞的不成樣子,坍塌碎裂,斷壁殘垣,一片悽慘。
他跪在那裡,脊背挺直。
那些,他如何不知?
只不過,心甘情願罷了。
他身體一顫,忍了許久的血終於不斷吐出,漸漸染紅了衣襟。
他想要擦去,卻發(fā)現(xiàn)越涌越多,終究自嘲一笑,在亂塵飛石之中,緩緩站起,而後離開。
他願她不知。
------題外話------
沒忍住多寫了一千,哼哼,其實偶也很想碼字噠,只是要考試不說了嚶嚶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