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喧鬧的會議室走出,莊婷不時同身邊諸多表示祝賀的同事打著招呼。
那個充滿驚嚇和黑暗日子已經過去十天,從最初的憋屈無助到后來的猶豫不決,再到最后的毅然決然,剛剛年滿二十五周歲的年輕‘女’醫生當真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從醫院專‘門’召開的內部會議上得知,那個肆意妄為無法無天的肇事者終于低下了高昂的頭,公開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性’質嚴重,并且表達出愿意承擔一切責任。 ”
那一刻,從來沒有感到天空是那么蔚藍的莊婷興奮的只想唱著最是美麗動聽的歌曲。
匆匆走到小蔡所住的病房告訴小姑娘這么一個讓人振奮不已的消息,莊婷心情愉悅之下,步伐輕松的踏上了回家的路上。
莊婷是地道的‘春’城人,從出生到大學畢業都從來沒有離開過‘春’城,畢業后能夠進入到‘春’城大學附屬醫院工作,那也是憑借極其優秀的學業而就近留在母?!骸谴髮W的這所附屬醫院。
可以說在沒有發生過這次的遭遇前,社會閱歷并不算豐富的莊婷對于這個社會的認知還是充滿著美好理想。
從來沒有想過世上還有如此不講道理飛揚跋扈的家伙,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展暴力,事發那一刻莊婷除了憤慨之外,更多的還是有種難以名言的震驚。
醫院里試圖息事寧人的做法,讓莊婷感到萬分失望,那一刻她真的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沮喪和失望。
向市長熱線打電話投訴,其實只是莊婷偶然靈光一現的想法而已,無奈和沖動之下的動作之后,莊婷并沒有太大的希望。
完全出乎莊婷想象的是,給市長熱線的那個電話不僅僅非常有用,并且引來了那個無數‘春’城人都為之敬佩仰慕的年輕市長。
后來的事情在莊婷看來,完全就像是最美好的夢境一般。
囂張不已的打人肇事者被警方帶走,受傷的小蔡以及她本人則是受到年輕市長和藹可親的慰問。
想到自己在那年輕帥氣的市長面前竟然興奮到語無倫次,莊婷就是下意識的一陣嬌羞無限。
每每想到那個明亮充滿溫暖并且有種非常奇異感覺的目光,莊婷就是禁不住的一陣遐想,帥氣的年輕市長那一刻真的像極了自己的親人。
莊婷剛剛新婚沒兩個月,在‘春’城大學醫院工作還沒有兩年的她,想要搞到一套住房,那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要說她這樣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醫生,不少資歷更久的同事也都還只是住在狹小擁擠的筒子樓里。
莊婷的愛人是她大學同學,在‘春’城某研究所里工作的他,家在外地。
資歷尚淺同樣不可能在單位里分到住房,現在的小兩口只能住在老丈人那不太寬裕的房子里。
從單位下班回家是一個不算輕松的路程,幾乎橫跨了大半個‘春’城市區的路線幾乎要‘花’費莊婷一個小時的時間。
莊婷的父親莊不凡是‘春’城機械廠的老工人,七十年代進廠的老資格使得他在廠子里能夠分上一個老式平房的小院。原本的一家四口再加上現在的‘女’婿其樂融融,很是羨煞旁人。
‘春’城機械廠同‘春’城很多的國營企業一樣最近幾年都是陷入到困境之中,莊不凡這樣的老技工早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從工廠下崗之后就只能找些零活勉強養家糊口。
好在莊婷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不錯的單位,這讓莊不凡身上的擔子很是減輕不少。畢竟莊婷的弟弟莊鑫然今年也要參加高考,一家人都不希望學習成績優異的小弟因為家庭原因而使得學業受到影響。
從小就懂事的莊婷和愛人商量過,每月給家里三百元的生活費,這樣就能極大的減輕父母身上負擔。雖然莊不凡老兩口堅決不要,卻也架不住‘女’兒‘女’婿一片至誠美意。
‘春’城的冬季漸漸遠去,白天漸漸長了起來,比起冬季里那種傍晚四五點鐘天‘色’就已經完全黑暗下來,‘春’季里的‘春’城完全沒有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無奈。
邁著輕松的腳步跨進自己非常熟悉的小院時,莊婷迎面撞見‘春’城機械廠以前的廠長劉德勝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么。
“婷丫頭回來了!”莊不凡正是滿臉的不耐煩,抬頭看見自家閨‘女’眼角閃過一道慈愛。
“小婷下班了?這一路很是辛苦吧?”
劉德勝對待莊婷的態度明顯要和善許多,再怎么說醫生尤其是正規大醫院的醫生身份,在普通老百姓心中位置很是不一般,萬一有個不舒服誰不想找個熟人討些便宜呢。
“劉叔來了,進來坐唄!”
莊婷知道自家老父親跟這個有些偷‘奸’?;膹S長不對付,卻也只能勉強一笑客套道。
“呵呵,不用不用,我這就走了!”
劉德勝回頭沖著脾氣有些倔強的莊不凡討好的笑道:“老莊,這次可是有大老板要來買我們的廠子,你就聽了老兄我的話,幫著做做其他工人的工作,這買賣要是真的搞成了,老兄我絕對忘不了你的功勞!”
莊不凡擺擺手,搖頭道:“你說的我也不懂,跟我說再多也沒有用,我只知道我們的廠子絕對不能賣!這么好的廠子就這樣賤賣掉,你們這些官老爺心里就不虧的慌嗎?!”
劉德勝眼底里閃過一道不虞,卻也只能訕訕離去。
莊婷給父親倒上一杯溫水,問道:“爸,這個老劉這是第幾次找你了?看來他們這是志在必得??!”
莊不凡大口的灌上一口,無奈的嘆息道:“去年有消息說市里準備拿咱們廠做試點,這半年過去卻沒有動靜,劉德勝那幫人這又蠢蠢‘欲’動。他們的心思我還不明白,這擺明是想吃里扒外從中賺上一筆黑心錢!”
“這樣啊,既然知道他們想要干壞事,為什么不去檢舉他們呢?”莊婷有了市長熱線的成功后,膽量不自覺的大了許多。
莊不凡好笑的打量一番面前這個從小就是乖乖‘女’的自家閨‘女’,笑道:“哪里那么簡單,他們現在頂多只是有這個想法而已,而又沒有實際的行動。再說,就真是他們敢干這樣的事情,那也不是你老爸我就能阻攔的了的?!?
想到醫院里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領導,莊婷不禁也是一陣的嘆氣。
“閨‘女’今天怎么下班的這么早?建設還沒有回來呢。”莊不凡瞅著自家閨‘女’氣‘色’不錯,奇怪道。
“嘻嘻,前幾天那個打人的壞蛋正式的賠禮道歉了,”莊婷從挎包里掏出一疊百元大鈔,遞到父親手里眉‘毛’都笑彎了腰道:“小弟就要高考了,這筆錢就給他好好補充營養!”
“這么多?”莊不凡驚訝不已。
“這是那個壞蛋賠償的醫‘藥’費以及什么‘精’神損失費,總共是一萬!”莊婷嘴巴一撅,滿不在乎的說道:“真可惜沒能讓那個壞蛋送到牢房里好好教訓教訓,便宜了他!”
“這也太多了,閨‘女’,你身子沒事兒吧?”莊不凡心中一驚,生怕自家閨‘女’傷勢不輕。
“沒事兒,就是一點擦傷。”
莊婷擺擺手笑嘻嘻的說道:“聽說我們這些賠償都是陳市長親自落實的,哼,要是沒有這些賠償在,我敢說那個打人的家伙這場牢獄之災肯定是少不了!”
莊不凡卻是一陣后怕,人生閱歷不淺的他搖頭道:“我的傻丫頭唉,陳市長都不能讓他進監獄,這樣的人是我們能夠招惹的嗎?下次可不敢這么莽撞了,知道嗎?”
“嘻嘻,知道啦,就知道你會這樣說!”莊婷搞怪的沖著父親笑了笑,轉身準備晚飯去了。
“對了,等會兒你大舅一家要過來,多準備些好菜!”莊不凡提醒道。
莊婷臉上泛起一陣郁悶,剛剛還是神采飛揚的‘精’神頓時沒了勁頭:“那個暴發戶啊,還跟來往有什么意思?”
“胡說八道什么,幸虧你媽不在,否則你就等著她收拾你吧!”
莊不凡無奈搖頭,這年頭大家日子過的都‘挺’不容易,偏偏那個大舅子‘混’的風生水起,只可惜一副頭頂于天的樣子實在不討人喜歡。
“咦,我媽呢?”莊婷這才恍然道。
“隔壁老王家幫著賣饃去了,估計要晚些回來!”莊不凡看了看時間,說道:“正好你去街上買些菜,順便接你媽回來?!?
莊婷在廚房里轉了一圈,應聲而去。
從兜里‘摸’出市面上最是廉價的卷煙,莊不凡點上火坐在院落里皺著眉頭一陣吞云吐霧。
當著自家閨‘女’他沒有說的太多,其實內心深處對于自己從小就工作的這個廠子有著太多難舍的情節。
去年聽說市里有意整頓‘春’城機械廠,酒量不錯卻已經是戒酒多年的莊不凡首次破戒喝了個酩酊大醉,卻不想如今數月過去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傳來。
難道這個承載了自己青‘春’歲月的老牌機械廠就這樣走完他光輝而短暫的一生?
莊不凡不敢往下想去,對于他們這個年齡的人來說,‘春’城機械廠的存在與否不僅僅是解決他們吃飯的問題,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更是對他們曾經那段‘激’情歲月的緬懷和追憶。
真的希望那個能夠點石成金的年輕市長不要把我們這個上千人的廠子給忘到一邊??!
莊不凡心情沮喪落寞無比暗暗思量。
“請問這是莊不凡家么?”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