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2 11:36:26 本章字數:6084

一騎從千荷山莊出來，往恒京城飛奔而去，后面是二十多名護衛，雖然也是打馬疾馳，卻總是追不上前面那一騎。

跑在最前面的是鳳舞。她的烈火一直留在千荷山莊，她的騎術好，自己體重又輕，一般的馬哪里追得上？肖天杰雖然武功高，也會騎馬，但騎馬的機會還真不多，騎術上遠遠比不上經過嚴格教導和訓練的鳳舞，自然就落到了后面。

到了城門前，人家一看這么多人多騎過來，如臨大敵般在墻上喝問：“來者何人？從昨日起，恒京四門戒嚴，嚴禁出入，還不速速離去！”

鳳舞想起自己這一身男裝打扮，也顧不得了，直接回道：“我是東宮詹事顏大人族孫、睿王殿下伴讀顏明羽！我要去東宮見太子殿下……”

“真的是顏公子？”城墻上的校尉大人震驚地伸出頭來。

鳳舞打馬后退幾步，而后抬頭往城墻上看去，也好讓對方將自己看清楚。

鳳舞從前和杜嘉麟經常從這里出恒京城去千荷山莊，但后來幾年沒在京城，回來以后又很快躲到東宮去了，京城的防衛又是三年一換，認識她的人還真不多。

不過，早在昨日城門關閉以后，上面就有密令，城門關閉以后，若是睿王殿下的師父肖前輩和師弟顏公子、以及定遠伯家的大姑娘到了，要立即把人送到東宮，其他人則不準進城。

這位校尉立即問道：“顏公子，令師可來了？太子殿下有令，有請肖前輩和顏公子即刻去東宮，其他人還請在城外等候。”

鳳舞了然地點頭，回頭對剛剛趕到的師父和侍衛們說：“師父跟我去東宮，其他人回去等候命令！”

“是！”

千荷山莊的侍衛們得令，看鳳舞和肖前輩進了城，留下幾個人打探消息，其他人都回去了。當初睿王殿下交代過，見到顏公子就跟見到他一樣，讓他們要聽從顏公子的命令，他們自然不會違背。而且這里不少侍衛都是曾經去香爐峰上集訓過的，知道睿王殿下有多么看重這位顏公子。

卻說鳳舞和師父進了城門，由一隊城衛軍護送著，打馬往皇宮而去。

自太子遇刺，恒京城門緊閉，禁止出入，就是城內也實行戒嚴，百姓無事不許出門，很多店鋪都關了門。有些家里沒有存糧的只能在限定的時間內去指定的店鋪購糧。而家里沒有柴火的，那可就對不住了，城外的樵夫一律不準進城，您自個兒想辦法吧！

因為韓駿事先有交代，他們一路上都是暢通無阻。到了東宮，直接就被帶去外書房。到了外書房外，韓駿得到消息，親自出來迎接。這兩天東宮外書房的防守極為嚴密，若不是韓駿親自來接，誰都進不去。

如果說一開始鳳舞還存著一點奢望，希望這只是太子殿下為了找她而設的苦肉計，在看到韓駿神情悲痛滿眼血絲時也絕望了。只怕太子殿下真的不好了……

“韓大哥，太子殿下如何？”鳳舞急切地迎上去，雙眼噙著淚水，盈盈欲墜。

韓駿一把拉住鳳舞的手就跑，低聲道：“小舞你快來，殿下等著見你最后一面……”

太子殿下還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師父那里還有兩株還魂草，應該能將太子殿下救回來的吧？鳳舞心里又升起一絲希望，忙回頭叫道：“師父，您快跟我們來！”

韓駿也醒悟過來，回頭望著肖天杰，滿懷期待地說：“肖前輩，太子殿下正等著您呢！您也來吧！”

未免朝中不穩，太子的傷勢韓駿一直是瞞著人的，只有太子幾名心腹才知道詳細情況。就是防守外書房的侍衛，雖說都是太子心腹，但也只知道太子遇刺，傷勢不輕，但具體的情況也不清楚。因此在走廊上，韓駿自然也不能說得太清楚。

很快就到了外書房太子的寢宮。

鳳舞急匆匆跑進太子寢宮，將韓駿丟在后面。進門以后，只見太子妃守在外面，內室門口站著兩個面色蒼白滿臉冷峻的灰衣人，手持寶劍，正以防備地目光看著鳳舞。

鳳舞也顧不得向太子妃行禮參拜，就當沒看到，直接就想進內室，卻被灰衣人冰冷的劍鋒攔在外面。若不是聽到外面韓駿的聲音，知道韓駿是出去接人的，又看鳳舞不像是刺客，那寶劍就不會是只架在她脖子上，而是直接穿過她的心臟了。

就在這時，韓駿帶著肖天杰也進來了，他忙吩咐道：“讓顏公子進去！”

灰衣人沒有說話，卻迅速將劍收了回去，鳳舞這才得以掀簾而入。

只見太子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屋子里雖然焚了香片，還是掩蓋不住那頗為濃郁的血腥氣。三名御醫守在太子床前，隨時監測著太子的傷勢。看到鳳舞進來，三名御醫很是意外。不明白這紅著眼睛的英俊少年是誰，怎么會被放進來，自然也不允許鳳舞靠近太子床前。

這時，韓駿帶著肖天杰緊也跟著鳳舞進入內室。

韓駿見三名御醫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立即開口道：“三位御醫請先去外間等候。這位肖前輩是睿王殿下的師父，之前就是他治好了太子殿下的寒毒。先讓肖前輩給太子殿下看看。”

三名御醫原本還想說什么，后來想著太子殿下的傷他們是一點辦法沒有了，如果這位肖前輩能救太子，也無異于救了他們，便沒有多說什么，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韓駿立即請肖天杰趕緊幫太子診治。

肖天杰先給太子把脈，而后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來，倒出一顆拇指大的紅褐色藥丸來遞給鳳舞，說：“這是我們師門治療內傷的藥丸，雖然沒有還魂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讓太子殿下再拖一拖還是可以的。”

鳳舞接過藥丸，看著韓駿。太子用藥，向來都要要人試藥的，可是現在情況緊急，如果還要試藥就太耽擱時間了。

韓駿點頭道：“小舞你喂殿下服藥吧！”現在太子殿下已經這樣了，肖天杰本就是韓駿最后的希望了，他自然不會去懷疑肖天杰師徒會對太子殿下有什么不良企圖。

鳳舞趕緊用床前案幾上的開水將藥丸化開，然后扶起太子的頭，小心翼翼地將藥水灌了下去。太子以前身體不好，時常生病，身體也習慣在昏迷中被灌藥，倒是沒有排斥，乖乖地把藥都喝了。

這時，肖天杰又掀開薄被查看了太子的傷勢，而后才站起身來，對著韓駿輕嘆一聲道：“這傷，也只有用還魂草或可一試了……”

韓駿紅著眼睛道：“是啊，御醫也是這么說的。可是皇上不在，皇后娘娘病重，趙貴妃不許開內庫將宮中剩下的那株還魂草取來給太子殿下救命，這是存心要害死我家殿下啊……我再想想辦法，哪怕是去偷、去搶，我也一定將那株還魂草給太子殿下找來！”

肖天杰搖搖頭道：“不必那么麻煩，我包袱里還有一株。”

韓駿震驚地看著肖天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肖前輩，您，您說什么？”

肖天杰再次說道：“我包袱里還有一株還魂草，可以給太子殿下試試。”說著，肖天杰就起身往藥房走去，邊走邊道，“我去配藥，太子殿下的傷拖不得了，但愿還來得及……”

韓駿這才露出驚喜的表情來，親自帶著肖天杰去藥房，臨走前拜托鳳舞照顧太子殿下的身體。藥房也是防守的重點，韓駿不親自把人帶過去，只怕肖天杰不能順利的取藥熬藥。

鳳舞見師父離開了，忙走過去，坐到床前，輕輕將手指搭在杜嘉謹的手腕上。

太子的脈摸起來很弱很細，一開始鳳舞心不靜，差點都摸不出來，還以為都沒有脈搏了。她的眼淚頓時忍不住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太子哥哥，你一定要堅持住，師父去熬藥了，您喝了藥就能好了，您一定要堅持住……”

太子妃崔瑤原本在外間，因為御醫不讓她進去，韓駿便交代守著內室門口的兩名灰衣人攔著她。這個時候，韓駿一點不給太子妃面子，太子妃為了不影響御醫給太子治療，也不敢找韓駿鬧。

可剛剛鳳舞一來，就得到允許跑了進去，隨后韓駿帶著肖天杰也進去了，她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隨后她看到御醫全都出來了，又忘了鳳舞的事，忙問太子殿下情況如何。

御醫老老實實地搖頭嘆氣，都說除非有還魂草或許還能將太子殿下救回來。

隨后韓駿帶著肖天杰也出來了，卻吩咐里面不傳喚不準任何人進去。

之前雖然是匆匆一瞥，太子妃還是將鳳舞認了出來。只是想不到已經成了定遠伯府林家大姑娘的鳳舞怎么會身著男裝來東宮。她倒是聽說過睿王的這位師父醫術很好，便將一腔希望都放在肖天杰身上。卻不料肖天杰很快就出來了，鳳舞卻留在里面。

這是什么狀況？

太子妃心中越發不舒服了。她的丈夫危在旦夕，卻不讓她見，反而讓一個外人陪著，這算什么？

因為兩名灰衣人守著，太子妃進不去，便站在內室門口偷聽。不想竟然聽到鳳舞在叫“太子哥哥”……

太子妃大驚。她明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該追究這些，但還是忍不住想，讓太子殿下反常的人，會不會就是鳳舞？

卻說太子杜嘉瑾已經昏迷一夜了，該交代的，他之前已經跟韓駿、顏林和慕容蒼交代完了。昏迷中他依稀聽到好像是鳳舞的聲音，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強大的意念來。他一定要睜開眼睛看看，看看是不是鳳舞回來了。

經過不懈努力，杜嘉瑾終于撐開了厚重的眼皮，床邊的人影漸漸清晰，竟然真的是小舞？

“小舞……”

鳳舞讓淚水模糊了眼睛，一時沒注意到太子醒來了，直到她聽到聲音，趕緊抹去眼睛里的淚水，這才看到太子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醒了？”鳳舞的聲音里全是驚喜，讓外間的人也激動起來。

外間的御醫和太子妃都忍不住凝神細聽，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太子殿下清醒了嗎？那位肖前輩真的這么有本事？太子殿下這是有救了嗎？

“小舞你來了……”杜嘉瑾對著鳳舞輕輕笑了笑，聲音很小，但鳳舞還是聽清了。

但為了不讓他那么費力，她還是將頭湊近了他，臉上也帶著笑容道：“太子哥哥，你別說話，你好好養著，我師父來了，我們還有還魂草，一定能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堅持住……”

杜嘉瑾看著鳳舞小嘴不停地說著話鼓勵自己，看著她發紅的眼睛和眼眶中殘留的淚水，只覺得心中甜甜的暖暖的。小舞其實還是很喜歡他的吧？

“小舞……你，你能答應太子哥哥……一件事嗎？”

“什么事？只要太子哥哥開口，小舞什么事都答應你……”鳳舞聽著太子哥哥這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交代遺言了一般，不由心中大慟，什么都不去想了，只不想太子哥哥留下任何遺憾。

杜嘉瑾看著鳳舞眼中的驚恐和哀慟，努力地想要抬起手來摸摸她的臉，但渾身無力，手不過剛剛抬起來一點點，便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鳳舞這才注意到，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用自己的雙手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他的手冰涼，一點血色都沒有。她用自己的手替他暖著，又忙問他：“太子哥哥，你想要什么？你告訴小舞，小舞幫你拿。”

杜嘉瑾細細感受著鳳舞手心的細膩溫暖，心中是那樣的不舍，但還是開口道：“小舞能不能答應太子哥哥，如果……如果太子哥哥不在了……你，你就回天機門去……你留在這里，我不放心……等小九回來了，如果他親自去找你……你別拒絕他……我給父皇留了遺書，父皇會，會為你們賜婚的……小舞，小九是真心喜歡你的……”

鳳舞的淚忍不住再一次狂涌而出。她想不到太子哥哥最后放心不下的竟然是自己。太子哥哥一定是擔心他要是不在了，沒有人保護她。至于當初被皇后逼著發毒誓，本身就是有漏洞的，太子哥哥聰明，后來肯定想明白了……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太子哥哥，小舞答應你，你別多想，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杜嘉瑾看著鳳舞的淚水，知道這淚水是為自己流的，只覺得心里竟然有一種甜蜜和滿足緩緩升起來，霎那間化作一股暖流迅速彌漫到全身。他頓時只感覺自己渾身都輕了好幾斤似的，就連傷口的痛似乎也不那么明顯了。

杜嘉瑾滿眼幸福地看著鳳舞，心中暗道：不，小舞你不知道。只有把你交給小九，我才放心，才甘心，才能瞑目啊！

“小舞，替我好好照顧小九……你們成婚后，就去封地……別跟福王和壽王攪合……”

鳳舞哽咽地點頭道：“嗯，我記住了，我不會跟阿九置氣……”

“小舞，你……”

“太子哥哥，你說什么？”

鳳舞沒聽清，她只看到太子哥哥嘴張了張，卻沒聽清他說的什么，又趕緊將耳朵湊了過去。

杜嘉瑾其實很想說，小舞，我能親你一下嗎？他還從來沒有親過她呢！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開這個口，不能讓小舞知道他的齷蹉心思，所以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聲。

杜嘉瑾看鳳舞將耳朵湊了過來，看著眼前她白玉似的耳朵，腦子里再一次想起她在溫泉小湖玩水唱歌時的情景，一時間不覺心神有些恍惚，口中喃喃道：“小舞……你能再給我唱支歌嗎……”

鳳舞只聽到太子哥哥叫她，卻沒聽到他說什么。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唇，正好看到他在說“你再能給我唱支歌嗎”，可惜她現在不會唇語，而杜嘉瑾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她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見此，鳳舞又趕緊低下頭，將自己的耳朵湊到他唇邊。

“太子哥哥，你再說一遍，小舞沒聽清……”

杜嘉瑾原本就傷勢過重昏迷了一夜，雖說服了天機門的藥，卻哪里有這么快見效？他是聽到鳳舞的聲音，因為心里隱藏最深的感情猛然受到刺激，憑著強大的意念這才清醒過來的。

他將自己身體剩余的那一點僅有的精力都用來跟鳳舞說話交代遺言了，如今再也堅持不住，頭一歪，雙唇就觸到她溫熱的還在流著淚的臉龐，人已經很快昏迷過去。在昏迷前的剎那間，他因為終于碰觸到她的臉，心愿達成，唇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這才了無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鳳舞只覺得臉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她怔了一下才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太子哥哥已經合上的雙眼。她顫抖地伸出手來，放到了他鼻端。

沒有，怎么沒有呼吸了？

“太子哥哥？”鳳舞的聲音里滿是驚惶，將外室的御醫和內室門口的太子妃都驚了一下。

御醫要進去搶救，太子妃要進去探望太子，全都被灰衣人無情地攔在外面。

鳳舞被外面的聲音一驚，這才回神。她趕緊將自己的掌心放在太子胸口，緩緩將自己的內力輸入進去，想要保住他心臟的跳動。

這時，得到消息的韓駿和肖天杰也趕了回來。鳳舞趕緊將位置讓出來給師父。

“師父，您快看看，太子殿下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