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大業(yè)七年,姚江郡,君陽城,君陽侯府
曲聲悠揚,看著眼前窈窕的歌女翩翩起舞,陸悠悠的雙眼卻是空洞無神,全無半絲驚艷之色。身體斜靠在紫溪柳木矮凳上,指尖隨著舞樂在身前的木臺上輕輕敲擊。良久,陸悠悠才抬起頭,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舞姬已然換了一批。
陸悠悠搖頭苦笑,朝著領(lǐng)舞的侍妾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出去。僅僅留下了還依然沉浸在這妖嬈絕艷的舞樂中的侯府長史,言崢。
看著言崢那搖頭晃腦的模樣,陸悠悠不禁一聲失笑。言崢被陸悠悠這一笑驚醒,看到眼前已空無一人的舞廳,不覺一怔。然后起身,朝著陸悠悠深深行了一禮。
“侯爺,學(xué)生被這窈窕舞姿,纏綿樂曲所吸引,一時失態(tài),望侯爺莫怪!”
陸悠悠擺擺手,灑然一笑。
“欸,我知先生自是風(fēng)花雪月之人,又何來怪罪之說呢?只是我心中有事,雖娥眉在前,卻是無意欣賞??!”
兩人相視一笑。陸悠悠抬起手,從木臺上的玉盤里拿起兩個霜膏糍粑。一個遞給言崢,自己靠著矮凳的木背,吃起了另一個。
承天大陸,自四圣開天以來,歷史悠久!經(jīng)歷過四圣紀(jì),九帝紀(jì),春秋季世,已逾萬年之久!
如今的天下一分為五,分別由東晉、西秦、南楚、北齊、以及大周這五大皇朝所掌控,至今超過了一千年!
東晉地處大陸之東,全國盛產(chǎn)小麥。水稻、糯米等谷物卻很是少見。糯米打的米糕,佐上蔗糖、蜂蜜調(diào)制的霜膏。用料極其簡單,吃起來確實清幽淡雅,爽彈可口。
“侯爺,可是在想那‘登天大會’之事?”
言崢品嘗著手中的霜膏糍粑,看著陸悠悠若有所思的眼神,輕輕一笑。
“確是如此??!先生可看過那九大皇族傳于天下的告文?”
言崢微微點頭。陸悠悠把剩下的半塊糍粑丟進(jìn)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然后坐直了身體,盯著言崢問道:“言先生對此事如何看待?”
言崢微微沉吟,思慮了一下,手捻著腮下長髯,悠然說道:
“這‘登天大會’自玄天開天以來,便由四圣主持,每千年召開一次。到了九帝時代,更是從未間斷??墒牵暌郧?,九帝登天,九大皇族也幾乎是同時離了世俗凡塵,遁入東嬴群山,尋求天道而去。否則,若是九大皇族根基仍在,怕是沒有一個士族門閥敢于反抗他們的統(tǒng)治吧!”
“確是如此!”
“先且不論四圣世代,那過于久遠(yuǎn),無人可知這登天大會意欲何為!只說九大皇朝。他們每次召開這樣的大會,無非就是為了重新劃分江湖資源,以便九帝分而執(zhí)政罷了。千年以前,承天動蕩,天下大亂。九大皇族自是無力劃分江湖資源,登天大會也就無人提及了。千年以后,天下恢復(fù)穩(wěn)定。相對來說,各國之間也算是國泰民安,但與九大皇族應(yīng)該也沒多大關(guān)系吧。這九大皇族時隔千年再次召集‘登天大會’,確是所求為何?讓人費解??!”
聽了言崢的分析,陸悠悠緩緩點頭。俯首思考了一會兒,便抬起頭,道出心中所想。
“這也是本侯心中所想。雖說這‘登天大會’也算是衡定了天下武者,可終歸只是凡俗而已!若是九大皇族追隨九帝腳步,當(dāng)真無心雜事,一心修道,有為何會時隔千年再次召開‘登天大會’呢?況且這檄文是九大皇族聯(lián)合三大圣地共同傳發(fā)的,那泰陰學(xué)宮的正殿就在我大晉境內(nèi),本侯可是從未聽說過那群窮酸書生籌備什么‘登天大會’!莫不是,那九大皇族中人私自掛上了三大圣地的名號?”
言崢搖頭。
“應(yīng)該不是!從遠(yuǎn)古之時,這登天大會便是由三大圣地召開的,召開的地點也是道尊與女帝登天的‘天庭冠’。其實,這檄文中有三大圣地倒不算什么,可聯(lián)合三大圣地之人,應(yīng)當(dāng)是也承天五國的皇室才對??!怎么會是早已遠(yuǎn)遁深山的九大皇族呢?”
聞聽此言,陸悠悠眼前一亮。
“不錯!千年以往,風(fēng)云巨變,執(zhí)掌天下的早已不是當(dāng)年高高在上的九大皇族了。按理說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召開‘登天大會’的資格,那三大圣地仍肯與其聯(lián)合的原因是什么呢?難道說九大皇族真的出了可攀天道的圣才不成?”
“可能如此吧!哈哈哈!侯爺啊,其實此事與你我多想無益,因為此等盛會對于天下人來說本就是喜聞樂見的。即便其中真有什么難解的疑題,難道還會擋住天下人的向往之心不成?”
陸悠悠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雙手撐地,緩緩地站起了身。他抖了抖華袍上的褶皺,看著同樣坐在矮凳上的言崢掙扎了兩下沒站起來,不禁搖頭失笑。
“言先生啊,您這個身體,可當(dāng)真是得勤加鍛煉了!”
被陸悠悠拉起來的言崢尷尬一笑,微微朝門口抬了抬手。陸悠悠無奈地?fù)u搖頭,二人一前一后,緩緩地離開了舞廳。
言崢落后陸悠悠兩步,見陸悠悠半晌沒說話,以為他仍在思考“登天大會”的事。于是,他湊身上前,在陸悠悠的耳邊輕輕建言道:“若侯爺真是對此事放心不下,學(xué)生便休書一封于我那恩師,向他詢問一二如何?”
陸悠悠腳步一頓,若有所思地微微沉吟,然后回頭對言崢說道:“嗯!確是要休書一封,不過,不是為了這‘登天大會’。而我為了我那表弟,顧蒼生?!?
看著言崢略帶疑惑的表情,陸悠悠回過頭,朝書房走去,同時幽幽地繼續(xù)說道:“我這位表弟受人忌憚,宥于一城多年。如果沒有我的親筆相邀,估計他是沒有機會來我這兒走走親戚了!”
“侯爺說的可是明年四月初三,大公爺?shù)膲壅Q嗎?”
“不錯!”,陸悠悠點點頭,“雖然,我與父親、母親的本意都是希望蒼生能來,但是畢竟請柬上沒有指名道姓地邀請。以顧老王爺對蒼生的態(tài)度,若將此事當(dāng)作顧、陸兩家平常的交際,那來君陽的人選,八成是落不到蒼生的頭上的?!?
“那侯爺?shù)囊馑际?.....?”
陸悠悠轉(zhuǎn)過身,看著言崢認(rèn)真地說道:
“不許先生代勞,由本侯親自休書一封。以君陽侯的身份邀請大周東王世子——顧蒼生,來陸家一敘!先生您就負(fù)責(zé)將我這封信的內(nèi)容擴散出去,務(wù)使晉、周兩國俱悉這個消息,方才成行!我的意思,先生可明白?”
“學(xué)生明白!只是,這僅僅是普通的走親訪友,都要如此費心,實在是......”
陸悠悠悵然一嘆。
“九龍盤天,何等的天賦?到如今只剩下滔天的忌憚!也難得他風(fēng)花雪月,實為不易啊!這次如能邀他前來,也算是讓他散散心吧”
“蒼生公子的花名天下咸問,只是他心中苦楚,又有幾人能知呢?有侯爺您這一位表兄為他愁苦,也算聊表安慰了!”
“也許吧!”
話音幽幽落下,陸悠悠與言崢一前一后,漫步在“梅亭”中,彼此再不言語。缺月的寒光灑在亭旁每一株嬌顏上,剔透妖嬈的花瓣四散在曲徑之上,不屈而高潔。
二人越走越遠(yuǎn),身形漸漸模糊,只剩下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