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暖與許云初敘談一番后,將許靈依交給了他,便與葉昔帶著陳芝苒離開了容安王府。
許云初在蘇風暖離開后,便請賀知帶他前往水牢。
賀知帶著許云初來到水牢,打開了牢門,請許云初入內。
許云初并沒有立即入內,而是在門口站了片刻,才收整心緒,緩緩地抬步,進了水牢。
蘇風暖雖然在那日審問出許靈依所有事情之后,撤了對水牢封鎖的府衛,但并沒有撤掉繩索吊繩,她依舊被繩索綁著,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見是許云初,晃了一下神,喃喃地,“哥哥?”
許云初心下一酸,偏了一下頭,不忍看他。
“哥哥?”許靈依又喊了一聲,忽然猛地晃動繩索,繩索發出噼里啪啦地響聲。她道,“我不是在做夢,哥哥,真的是你?”
許云初回轉頭,看著她,不語。
許靈依又喊了兩聲,忽然低下頭,喃喃地道,“難道我真是要死了,出現幻覺了?還是哥哥你來接我了?”
許云初眼睛一紅,薄唇抿起。
許靈依又抬起頭,她睜大眼睛,用力地看著他。
許云初看著她已經不成人形的模樣,想著昔日端莊溫婉,大家閨秀,錦緞綾羅的人兒,他的妹妹,是國丈府的姐,金尊玉貴,可是,如今這副模樣,是她一手造成自己的孽。他平穩了一下情緒,對她開口,“是我?!?
聽到清楚熟悉的聲音,許靈依猛地尖叫起來,“哥哥,你……你還活著?”
許云初點頭,“是,我還活著,沒死。”
許靈依忽然瘋狂地晃動繩索,聲音尖利,“蘇風暖她竟敢騙我,她騙我你死了,原來你還活著,蘇風暖這個賤人,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
許云初聽到她一聲聲叫罵如瘋子,初見到她有些溫熱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沉默冷然地看著她叫罵。
許靈依罵了片刻,忽然大聲怒道,“哥哥,你竟由得她騙我,可見你心中已經沒有我這個妹妹了。枉我以為你……以為我害死了你……”
許云初聲音低沉,冷靜地道,“我中了胭脂雪,又中了亂心散,在兩種毒的作用下,我是要自殺來著,是她攔住了我,與我同生共死,被困在石室的冰棺里一日夜,才等到了葉裳救我們。若沒有她,我的確是死人了?!?
許靈依頓時尖叫,“你不是喜歡蘇風暖嗎?難道你不想得到她?我是在幫你,那兩種毒根本就不算什么,蘇風暖沒有武功,一個弱女子,你有武功,你們被關在一起,她豈不是任你為所欲為?你用得著死嗎?我是你的親妹妹,如何會害你,我只想拉著葉裳一起死而已。”
許云初聞言淡漠地道,“你是我的親妹妹沒錯,可是你卻不了解你的親哥哥。我生來根骨傳于父親,自詡君子,當有骨氣傲氣。我不屑用這種手段,來謀求心中所愛。我寧愿得不到她,但在她的心里,我也應該是君子端方,為人清正的那個人。我不忍破壞一絲一毫在她心中的好感,讓她覺得我不堪入目。”
許靈依大聲道,“那是你愚蠢?!?
許云初道,“在你看來,我是愚蠢,在我看來,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到一個一生的知己,比失去性命,要值得多?!?
許靈依忽然狂笑起來,“是啊,是我錯了,你隨父親,我隨母親,你君子端方,為人清正,我執拗偏激,得不到就想毀去?!?
許云初道,“所以,你落得這步田地,不知道心底無私地寬,我站在這里,可見上厚愛心術正的人?!?
許靈依閉上眼睛,任眼淚橫流,“我也想學你,可是我學不來,我曾經也想過放棄,可是放不下。我生來就是如此執拗偏執,我心底像是住著一個惡魔,就不停地告訴我,葉裳只能是我的,我就是想要他?!?
許云初沉默地看著她,道,“淑雅當初對我執念頗深,也放下了,你就不能學學她?”
許靈依搖頭,“我學不來,我誰也學不來。我這些日子也想問自己,我為什么就沒有隨了父親,偏偏隨了母親。我若是如你一般,只盼著葉裳好,我也好了,那該多好,可是,我得不到他,我就不想讓他過得好好的,我只想讓他陪我死?!?
許云初憐憫地看著她,“到頭來,你只能自己死?!?
許靈依痛聲大哭,“是,只能我自己死?!?
許云初看著她哭,心被揪到了一起,他只有這么一個妹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若是但分可以,他是想護著她快樂無憂,一生幸福的,可是如今,她還能活嗎?
許靈依哭了片刻,對他道,“哥哥,你殺了我吧?!?
許云初抿唇。
許靈依道,“蘇風暖答應過我,死后將我尸骨火化,骨灰灑去靈云寺的東湖,可是她不相信我所的那個人是晉王府長子劉文,讓我再活幾日,等著結果。我想著,你大仇為報,我便多活幾日,看看到底是誰。如今你既然活著,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許云初沉默片刻,道,“離開京城,遠走千里,你還是能活的。”
許靈依搖頭,凄笑起來,“哥哥,我早已經不能活了,我如此偏激執拗,無論去哪里,我的魔鬼都住在我的心里,我放不下葉裳。我這個樣子,活著也了無生趣,不如死了干凈。”
許云初無言。
許靈依又道,“祖姑母、姑姑、爺爺,在知道我害你的那一刻,是不是都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五馬分尸?我連死,都不是許家的人了。許家因為我而蒙羞,我死了,你們都能好好的,這世間再沒有我許靈依,哥哥你也能不再為你擔著事兒,不再為護我勞心傷力?!?
許云初閉上了眼睛。
許靈依道,“蘇風暖既然讓你來見我,可見,她是知道我全無用處了,讓我死了。哥哥,你動手吧。死在你手里,比死在蘇風暖手里強。至于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劉文,我也不想知道了?!?
許云初道,“應該不是晉王府長子劉文,至于是誰,妹妹,你擅長棋藝,擅長由棋觀人。你就沒想過,若不是劉文,會是什么人蒙騙你嗎?”
許靈依一時沒了聲。
許云初又道,“你中的恨春風,早就被我請蘇風暖暗中為你解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那時,你一心想著葉裳,想著對付蘇風暖,可是她卻不計較,為你解了恨春風?!鳖D了頓,她又道,“你可知道,陳芝苒在你之后也中了恨春風,是什么人給她服用的嗎?”
許靈依驚異地,“她也中了恨春風?”
許云初點頭。
許靈依道,“她什么時間中的?”
許云初道,“她手臂已經長出了鳳尾花,即將毒變到第三階段了?!?
許靈依忽然,“自從她入了國丈府,每日與我待在一起,我雖然是想培養她學些魅惑人的伎倆,為我做事兒,但所吃所用從不苛待她,她每日吃的飯食,都與我一樣。唯有一次,她吃了我不吃的東西,就是在我手臂長出鳳尾花,我變美了之后的一日,我帶她上街,那一日,遇到了兩個人。”
許云初看著她,“你遇到了哪兩個人?”
許靈依道,“一個是蘇風暖,那一日丞相府孫公子查案離京,她似乎是出城去送孫澤玉,途經榮華街,我攔住了她的路。不過,我沒下車,她也沒下車,了幾句話而已。她離開后,我便去了胭脂鋪,在胭脂鋪里,遇到了沈芝蘭,她正去胭脂鋪買胭脂,手里拿了一包糖炒栗子,給了陳芝苒?!?
許云初瞇起眼睛,“哪個胭脂鋪?”
許靈依道,“方華齋?!?
許云初道,“你確定她這么長時間與你待在一起,只吃了那一包糖炒栗子?”
許靈依點頭,“陳芝苒喜歡吃糖炒栗子,當時,她便吃了。因二人同是家道中落,不免見到了有同是淪落人的相惜之感,我便沒攔著?!痹捖?,她肯定地道,“只這一次,時間正吻合?!?
許云初道,“沈芝蘭,不簡單啊?!?
許靈依道,“是她,一定是她,她也喜歡葉裳,她想讓葉裳死?!痹捖?,她大叫起來,“哥哥,是我錯了,那個人不是劉文,是沈芝蘭。她身在青樓,自然是一身脂粉味,易容偽裝,故意迷惑我以為是劉文,我是被她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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