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柳嵐覺得很奇怪,因為腦袋不象以前那樣疼了,不過記憶卻越發(fā)的清晰,尤其是那場車禍,還有妻子的離開。
他做起身來,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怎么回事兒?自己睡的真夠?qū)嵉模挥X竟然從昨晚睡到第二天下午。
柳嵐從床上下來,看到臥室里非常凌亂,幾件衣褲堆在一角,床頭柜上還有一盒吃了一半的康師傅紅燒牛肉面,散發(fā)著奇怪的氣味兒。
他皺著眉搜腸刮肚的回憶著?昨晚睡覺前臥室讓妻子整理的干干凈凈,記得自己還喝了一杯果汁,但是沒有泡方便面。
自己昨晚吃的很飽,菜有炸鯽魚和雞蛋炒苦瓜,飯是米飯。
即便是現(xiàn)在,他隱約的還可以感覺到口中鯽魚的鮮美、蛋炒苦瓜的清新。
難道是文文夜里餓了自己泡的?柳嵐盡量往妻子身上去想,這樣,才可以掩蓋心理面陣陣的惶恐和不安。
他疑惑的看著臥室,隨后又推門來到客廳,依舊很亂,就好像很久沒有清理過,客廳的茶幾上,并沒有那熟悉的一盤芒果,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煙灰缸,里面堆滿了煙頭,散發(fā)著陣陣尼古丁的惡臭,旁邊還有一盒餐紙巾和幾個已經(jīng)發(fā)黑了的蘋果。
柳嵐的胸口就好像讓鐵錘重重的砸了一下,疼的他搖搖欲墜,他的記憶深處一直埋藏的不敢去面對的東西一點點的涌了出來,就好像是一個指頭粗的泉眼,隨著泉水的涌出,泉空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自己經(jīng)歷了車禍,妻子已經(jīng)去世了,自己孤獨的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活著,每天靠著尼古丁和酒精麻醉著靈魂。
不對?柳嵐可以感覺到,昨晚和妻子在一起絕對不是夢境,是那樣的真實,甚至,他現(xiàn)在還可以隱隱的聞到妻子身上的*香。
他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來到廚房,沒有任何痕跡。
廚具上,已經(jīng)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垃圾桶也很久沒倒了,一些東西在里面已經(jīng)開始發(fā)霉,蟑螂,肆無忌憚的享受著,在里面爬來爬去。
柳嵐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妻子真的已經(jīng)走了,自己終于還是從夢里醒了過來,現(xiàn)在,才是真實的,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但是,他的另一個記憶又告訴他,昨天發(fā)生的一切,同樣的真實、清晰、不容置疑。
他無力的坐在沙發(fā)上,拿起了茶幾上的香煙,點著一根拼命的吸著。
隨后又抓起茶幾上的座機電話,手一直在發(fā)抖,費了很大勁才撥通了妻子蘇文的手機號碼,和他預(yù)料的一樣,電話已經(jīng)停機了。
一切,又回來了!
柳嵐還是不甘心,妻子溫柔靚麗的身影不住在他腦中盤旋,他知道,如果妻子還活著,就快下班了,他飛快的跑到臥室,拉開窗簾盯著樓區(qū)的大門,他渴望妻子再一次出現(xiàn),那是一種期盼,不過他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是他不會錯過。
時間這時候顯得特別慢也特別快,一點一點的過去,柳嵐希望時間慢一點,那樣妻子有可能會趕回來,同樣,他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妻子好快點回來,不過無論如何,蘇文沒有出現(xiàn)在小區(qū),柳嵐絕望的看著手表,已經(jīng)五點半了,平時,蘇文到家的時間是四點五十左右,從來都沒有晚過,即使有事兒,都會提前打電話告訴他,現(xiàn)在,是真的不會在回來了。
他渾身就好像虛脫了一樣,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他仔細回憶著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詭異、離奇,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解釋。
就這樣過了良久良久,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兒,蘇文說昨天在超市遇到了老馮。
老馮是柳嵐的同事,和他的年齡差不多,因為人長的老,所有大家一直叫他老馮。
柳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自己有可能記憶出了問題,但是別人不會,如果昨天是真的,那么老馮應(yīng)該在昨天遇到了蘇文。
他拿起電話,又在桌子上翻出了電話號碼本,他對數(shù)字從來都很感冒,除了蘇文的手機號碼,他記不住任何人的。
柳嵐對著昏暗的燈光找到老馮的電話,他很害怕,也很期待,他希望老馮告訴他昨天確實看的了蘇文,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撥通了老馮的電話。
很久老馮才接通電話,柳嵐簡單的和他打個招呼就問:“老馮,有件事兒我想問你?”
老馮說:“說吧嵐子,你不找我我還想找你呢,別整天在家悶著,出去透透氣,要不人都憋壞了。”
柳嵐想了一下該如何措辭,他不想讓老馮覺得他精神有問題。
“老馮,你最后一次見到蘇文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什么?”老馮在電話里雖然聽清了柳嵐說的,但是很意外,所以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
柳嵐咳嗽了一下,結(jié)果他已經(jīng)猜到了,不過還是不死心的又問:“我是說你最后一次見到蘇文是什么時候?”
老馮似乎在想,過了一會兒才說:“她出事兒的前一天吧!我到你家給你送采訪稿子的時候是她開的門,我那天有事兒也沒進屋,應(yīng)該是最后一次,不過我沒看見你,弟妹說你在洗澡。”
“那你昨天有沒有見過她?”柳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昨天?”電話里的老馮聲音有些駭然,柳嵐知道是讓他的話給嚇到了。
“算了,你就當(dāng)我沒問吧!”柳嵐十分沮喪的說。
“我說兄弟,你一個人在家呢?”老馮問。
“一個人。”柳嵐有氣無力的說。
“到我這來坐坐吧,我讓你嫂子給整幾個菜,咱哥倆喝點!”
柳嵐想了想,他知道,蘇文不會回來了,她已經(jīng)去世了,而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出過這間屋子了,所以他答應(yīng)了。
“那好吧!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好!不見不散!”
柳嵐和老馮一直是好哥們,自從蘇文去世之后,老馮也沒少開導(dǎo)和安慰他,不過撕碎的傷口只有愈合,才不會痛,柳嵐不知道他的傷,要用多少時間。
他來到洗漱間,對著鏡子,看著頹廢憔悴的自己,苦澀的笑了笑。
他拿起香皂,把臉洗干凈,又用肥皂把下顎打上泡沫,把胡子刮掉,這才穿好衣服出來。
夏日的夜晚又悶又熱,柳嵐很久沒有呼吸新鮮空氣了,他走在這個自己既熟悉現(xiàn)在又覺得很陌生的小區(qū)草坪上,看著兩個小孩兒在互相追逐的嬉鬧,看著不遠處涼亭的兩個老頭在下象棋,看著幾個茶余飯后在樓下閑聊的家庭婦女,這一切,都讓他想起蘇文。
曾幾何時,蘇文也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曾幾何時,蘇文也和小區(qū)的孩子在一起玩兒捉迷藏,曾幾何時,蘇文也給下棋的老大爺支過招兒,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個聽她話的吳大爺一直輸?shù)暮軕K,但是一直信她的話,她笑的是那么開心!但是現(xiàn)在,卻物是人非。
他怔怔看著一個小男孩兒,胖胖的,手里拿著一個竹籠子正貓著腰在草叢里捉蟲子,柳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的奔小男孩兒走了過去。
小男孩兒對柳嵐突然的出現(xiàn)很不高興,撅著嘴說:“叔叔你干什么,把蟋蟀都嚇跑了。”
柳嵐蹲下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小男孩兒的肩頭說:“對不起小弟弟,哥哥有事兒問你。”
小男孩兒不悅的說:“什么事兒?我媽媽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
柳嵐笑了笑說:“你不記得了,我是咱們樓區(qū)里的哥哥。”
小男孩兒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著說:“對了,你和文姐姐是一家的。”
“想起來了,沒錯,我和你文姐姐是一家的,哥哥問你,昨天你文姐姐是不是給過你一個桔子?”
柳嵐清楚的記得,他在臥室的窗戶前看到蘇文下班的時候給了眼前這個小男孩兒一個桔子,他知道,孩子不會說謊。
“我媽媽不讓我要別人的東西。”小男孩警惕的說,似乎是怕媽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