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雙手合十放在腿上,雙眸古靜無波。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說道:“當年大火案讓我爸媽之間有了隔閡。後來我爸跟一個女人跑了還把魏延帶走了,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雨。我看著那個女人打著傘,爸抱著魏延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從那以後,我就跟我媽一起生活,後來她去了美國把我送到福利院。看門的叔叔見我可憐。就帶我去找過他。我本來想跟他一起生活,但那個女人剛剛生了孩子。他家庭算是美滿了,他怕我的出現會將這份平靜打破。於是又把我送到了福利院。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傷心,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都沒覺得有這麼心寒。”
我就這麼靜靜的聽著,心臟像是被人慢慢的捏住。越來越緊,越來越難受。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那麼負責,他們有可能會因爲自己的利益,而放棄贍養孩子,魏楠就是其中一個。他太自私了。五爺當時也不過六七歲,居然把他丟棄在福利院……
我手伸過去,握住他緊繃的手腕。
五爺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後來被姜家收養,開始慢慢的學會管理公司,那天我從學校裡回來,魏延站在姜家大門口找我,旁邊站著一個穿t恤瘦的皮包骨頭的男人,我領著他們去了旁邊的咖啡廳,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一米八的個子,只有九十幾斤,眼眶深陷,他坐在我對面,手不自覺的打哆嗦,說話也口齒不清,跟我印象中身強力壯的爸爸完全是兩個人,他說他得了重病需要一筆錢治療,要我幫幫他,我雖然在北京,但他們兩人的生活我一直了如指掌,他從三年錢開始吸毒,那個女人帶著後來生的孩子走了,他生活難以爲繼,毒癮發作纔來求我,我不想他繼續頹廢下去,所以沒給他錢,他當時還拉著魏延跪下來求我,我走了之後沒多久,他就死了,知道這個消息時,我非常的震驚也非常後悔……我應該幫幫他的,就算是爲了魏延,我也應該幫幫他,下葬的時候,我去看了他一眼,魏延反應非常激烈,把我推出門外,年幼的他一直以爲爸是死於重病,是我袖手旁觀才導致的,我所有的解釋,都成了他口中的藉口,當時我一下子就懵了,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捂著腦袋尖叫……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捏著眉心,揉了揉:“魏延一直排斥我,又有心臟病,每次見我都會情緒失控,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去維持跟他之間的關係,我只能站在他背後,爲他默默地提供金錢上的幫助,我很少會在他面前露面,可能在他心裡,我就是一個見死不救,冷漠的魔鬼吧……”
按時間來推斷,魏延當時的年紀還小,他不懂得怎麼去分辨謊言,魏楠欺騙的手段也太過高明,種種巧合遇到一起,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難怪魏延一直排斥五爺,原來是因爲這個。
“我會花時間好好跟他說的,你要相信,所有誤會的產生,都是讓人去化解的,魏延的性格比較沉悶,他不善言辭,內心很柔軟,但非常需要別人的關心,你不要總在幕後操作,也要適當的表現出來給他看,只有他親眼見到,纔會對你的印象有所改變,隨著細微的變化,冰釋前嫌是遲早的事情。”我柔聲安慰。
以前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矛盾點,現在知道了,以後做中間人也好左右逢源些。
五爺擡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勾脣一笑,伸手將滑下的被角往上牽了牽:“這些都等見到魏延再說,你不是一直暈機嗎?覺得難受的話,就先閉上眼睛睡一覺,到了我再叫你。”
我搖了搖頭,因爲這件事情而心煩意燥。
時間在悄然流逝,我們下了飛機直奔醫院,顧城有美女接機,他左擁右抱對我們說:“有文浩出馬,魏延肯定死不掉的,我就不去看了,等他病好了,我請他出來玩。”
五爺也沒打算讓他陪著,淡淡的掃了一眼他懷裡的美女說道:“別光顧著風流快活了,公司老總估計忙的連飯都吃不上了,你先回去處理一下積壓的文件,明天再出來逍遙。”
處理文件……
這話一出口,顧城就蔫了:“不是吧,文浩,我這纔剛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你忍心把我往火坑裡推嗎?咱們倆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你就不能分一半對魏延的關心對我啊,我好歹也是公司boss……”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來,在我跟五爺面前停下,五爺上前替我開車門,手扶著車說道:“你身強力壯的不需要關心,我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來,下午公司有個會議,你替我參加,所有事物你看著處理就行。”
我彎腰坐進車裡,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五爺從另外一邊上車,顧城難以置信的趴在車窗上說道:“萬一我說決策錯了怎麼辦?文浩,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放心了?萬一……”
五爺整理胸口的西服,語氣波瀾不驚道:“萬一錯了的話,公司所有的損失都在扣在你工資裡。”
顧城的嘴巴抿了抿,被堵得啞口無言,想說什麼的時候,五爺已經將車玻璃全部關上了,我只能看見他嘴巴一張一合的,聽不清楚說什麼。
司機熟練的操控方向盤,車子在車流中穿梭,我們到醫院的時候,顧城剛剛拍了一個片子,五爺請的護工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美女,她像五爺闡述魏延的病情,還有醫生說的話。
我爬在透明的玻璃前,魏延躺在牀上,臉色十分蒼白,帶著呼吸機,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就連昏迷不醒的時候也是那麼的帥。他周圍全是白色的物體跟冰冷的機器,被子蓋在胸口部位,被手臂壓著,看著旁邊儀器上波動曲線,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他還活著。
我去美國也不過幾天的時間,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病的這麼嚴重了?
護工一口氣說了很多,頓了頓道:“基本上的情況還算樂觀,剛剛有甦醒的痕跡,估計要不了多久能清醒過來,還有什麼需要了解的嗎?”
五爺淡淡的看了一眼魏延,面無表情的說道:“他爲什麼會突然犯病?”
護工眉頭微微蹙著:“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接到您的電話,纔過來照顧他的,在我來之前,是一個叫阿潔的女人一直陪在他身邊,她剛剛去護士那拿藥去了,估計馬上就能來,您可以直接問她。”
阿潔?
她也在?
我幾乎一愣,魏延很少找阿潔,除非是參加必要的場合,他長得很吸精,爲了避免被那些女人打擾,所以帶著阿潔出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阿潔是幸運的,魏延不會要求她做那種事情,參加的活動也是非常高雅正規的,比起賺外快,更像是出來玩玩。
“倩倩?”
我正有些出神到時候,就聽見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阿潔手裡拿著換洗的毛巾跟一盒藥走過來,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穿著低胸裝,帶著誇張的大耳環,渾身都散發著風塵氣息,偶爾有幾個穿病服的男人會撇幾眼她胸前,一般女人可能會害羞或者憤怒,但阿潔卻十分高興,她一直秉持著是優點就要發揚光大的精神展示自己的傲人身材。
我嗯了一聲,阿潔腳步頓住,撇到五爺時,眼裡瞬間被寫滿了詫異與驚豔,她拉著我,小聲說道:“倩倩,這是你的僱主啊?長得可真帥!是不是姜五爺?我之前見過一面,他比以前還要好看!”
一遇到帥哥,阿潔根本就停不下來。
我看了一眼五爺,糾正道:“不是,他是我丈夫。”
阿潔愣住了,就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語氣帶著激動:“他娶你啦?不是吧,他可是……”
她沒有說下去,意識到語氣不對,改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很羨慕你,我們家魏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我都有意無意的暗示過他很多次了,但他就像是榆木腦袋似得,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都把我急死了!”
我看的出來阿潔是真的喜歡上魏延了,畢竟現在像他那樣長得賞心悅目,還不喜歡女人的男人……實在太稀罕了。
阿潔推開門讓我們進去,然後把毛巾放在桌上,大大咧咧的坐在魏延身邊,對我們說:“醫生說他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大概住個三五天就沒事了。”她說完纔想起來,疑惑的蹙眉:“姜先生跟魏延是什麼關係啊?你爲什麼來看他?”
大約是因爲阿潔對魏延很好,五爺神色放鬆了一些,淡淡道:“我是魏延的哥哥。”
哥哥……
這一詞彙對阿潔來說,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沒懂,然後含糊不清的哦一聲。
五爺看了一眼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的魏延,問道:“他身子最近恢復的還可以,吃藥也準時,怎麼會突然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