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蘇正梟沒有睡,他就那般坐在客廳中,正面所對著擺放在面前的靈牌。
依次是父母,老爺子,然后是美琪,蘇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已在那里,唯獨只缺少他……
以前多愁善感之際他曾想過,人的一生到底是要經(jīng)歷生死離別的,卻終究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經(jīng)歷這么多次!
先是父母,他那時還小,曾經(jīng)哭的昏天暗地,然后再是老爺子,只不過那時老爺子年事已高,也早已臥病在床,所以當(dāng)他離世的消息傳來后,他雖然痛苦難過,但是尚能接受,因為之前就有過心理準備,畢竟年紀大了。
再緊接著就是美琪,她的確比他晚出生了片刻,名義上叫他聲哥,但私下兩人之間根本不分大小,一直相依為命,是對方的依靠。
當(dāng)美琪死去后,他覺得自己的半邊天都塌了,眼前一片漆黑,沒有路,沒有燈光。
她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她死去,蘇正梟便被一種孤寂的悲涼感所包圍,因為他徹底的明白與清楚,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親人也已經(jīng)離他遠去,從此以后就是孤身一人。
美琪死去的那天晚上,他就蹲坐在客廳角落沉默的想著,難道是因為自己命太硬,所以才會一個個的將他們給克死?
老的,少的,統(tǒng)統(tǒng)都死在了他面前!
自然還有左晴柔的死,這樣算來,他總共經(jīng)歷了五次!
第一次是痛苦,第二次是傷心,第三次是麻木,到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就變成了黑暗,人生越來越黑暗,始終被那片黑云籠罩著,不見天日!
緩緩地搖頭,他的嘴角流露出苦澀傷感的笑,這一夜,定然是無眠到天亮。
果然,整整一夜,蘇正梟連眼睛都沒有合一下,就始終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他神色沉沉,沒有人能想到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臉龐上的孤寂卻是那么明顯,絲毫不加掩飾。
第二天清晨,蘇正梟讓司機載著他去了霍宅,恰好霍景承沒有去公司,在房間。
自從有了兒子以后,霍景承就給自己有了規(guī)定,每周會抽出三天時間不上班,陪母子倆。
申雅正在磨咖啡,霍景承坐在沙發(fā)上,小家伙已經(jīng)會爬了,在沙發(fā)的這頭爬到那頭,屁股撅的高高的。
“看來你現(xiàn)在的生活真挺不錯的啊,盡享家庭之樂。”蘇正梟開口,打趣道,更是輕悄悄的將眼底的落寞與羨慕全部掩去。
“來了。”申雅打著招呼;“要不要嘗嘗我研磨的咖啡?”
“賢妻良母。”他給著贊賞;“那是自然。”
申雅淡淡一笑,轉(zhuǎn)身,繼續(xù)打磨著咖啡,而蘇正梟凝視著她溫婉輕柔的側(cè)影有些怔怔的發(fā)呆著。
以前,在家中時,唐筱然也經(jīng)常是這樣的模樣,身影籠罩在昏黃色的燈光下,有種莫名的暖意。
感受到他的目光,申雅一笑,故意逗弄他;“怎么看我看得這么出神?難道是被我迷住了。”
收回跑遠的思緒,蘇正梟也順著她的話語,輕笑;“那是,以前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你這么符合我呢?不過現(xiàn)在倒是也不遲,你什么時候挑個時間和霍先生離婚,然后我們兩去登記。”
“好啊,這有什么問題。”申雅道。
霍景承的眉眼向上挑了挑;“當(dāng)著我的面,你們這算是怎么一回事?”
“潘金蓮和西門慶毒殺武大郎!”蘇正梟開口道;“不過你這個武大郎顯然長的很是不盡職,傳說中的矮粗一點都沒沾邊,反而比我這個西門慶還長得勾魂!”
申雅倒是忍不住給笑了起來,以前也沒有發(fā)現(xiàn)蘇正梟竟然是這么有趣的人。
霍景承薄唇扯動,也跟著溫潤的輕笑;“矮,我倒是不沾邊,不過至于粗……”
蘇正梟的眉也跟著挑了挑,然后瞥向了申雅。
“呸!不要臉!”申雅的臉頰止不住有些微紅;“大白天的開黃*腔!”
“我什么都沒有說,也什么都沒有意指,不過你們的思想看起來挺邪*惡啊……”言語間,霍景承將孩子抱到腿上,長指輕輕刮著他的小鼻梁,逗弄的他咯咯笑。
申雅;“……”
蘇正梟;“……”
那么長時間的怨恨與隔膜似在這瞬間消失,又重回到了以前那些時光與歲月。
這時,霍母與霍父進來了,和蘇正梟打過招呼后,就將寶貝給抱走了。
前腳才離開,霍老爺子后腳就跟著踏進來了,口中喊著;“心肝,寶貝……”
申雅指了指后花園;“爺爺,剛被爸和媽抱走。”
霍老爺子哼了一聲,拄著館長,又跟著追上去。
看著一幕,蘇正梟心中的滋味可謂是應(yīng)有盡有,霍家這么熱鬧,而蘇家卻只有他一個。
等到只剩下三人時,他開口道;“我打算離開香港。”
申雅手中的舉動一怔,霍景承也跟著抬起眼眸;“為什么?”
“累了,想要換個地方而已。”蘇正梟說;“下午的飛機,我過來就是和你們道別。”
“打算去哪里?”申雅問他。
“不知道,沒有目的,隨意吧。”蘇正梟心中此時也沒有打算,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時候回來?”霍景承繼續(xù)問道。
蘇正梟緩緩地搖頭,他眼底的情緒很迷茫,就像是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沒有方向,亦沒有目的;“不知道……”
看了眼時間,他端起咖啡,又道;“已經(jīng)快要走了,這杯咖啡我定然是要喝的。”
喝過咖啡后,沒有再做停留,蘇正梟離開,坐上車子,直接去了機場。
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開,申雅還在暗暗嘀咕,他不是挺喜歡前妻的嗎?怎么突然決定去國外了?
“他的前妻今天訂婚。”霍景承抬起頭,對她道。
這件事申雅還不知曉,此時聞言,很是詫異震驚,瞬間卻也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決定去國外了。
“以前不了解他的時候,覺得他挺討厭的,可現(xiàn)在覺得他很可憐。”申雅靜靜的道。
“他經(jīng)歷太多坎坷,父母的死,老爺子的死,左晴柔還有美琪,卻始終沒有擁有過幸福……”霍景承語氣也低沉下來。
申雅在想,若是讓她經(jīng)歷那么多,她勢必會瘋的,看著自己最親的人一個個死去,再將他們送走,那是一種怎么樣的折磨?
“他性子一向偏執(zhí),如今唐筱然訂婚,香港也就這么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無法將她挽回還要不時相撞倒不如徹底離開,那么大的蘇宅,卻沒有一個人站在那里等他回家,等待他的也無非不是一排靈牌,或許離開對他來說,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申雅眼中酸澀,有眼淚總是想要掉下來,蘇正梟,終究是個可憐人!
在登記前一刻,蘇正梟拿出醫(yī)生已經(jīng)開好的藥,喝著,藥是神經(jīng)科醫(yī)生開的,他的病情還需壓抑。
他身旁跟著助理,助理沒有拉行李箱,其實,他的確沒有什么東西可帶,唯一的行李便是幾本相冊。
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香港,蘇正梟將心底的情緒遮掩去,讓助理將他推的登機。
原本,他今天是想要過去再看她一眼的,可最終取消了這個念頭,今天是她和別的男人訂婚,就算看了也是徒增傷感。
只是這樣想著,他的胸口便又生出了幾分牽扯的疼痛,細細密密,猶如最鋒利的刀尖劃過,鮮血溢出,皮肉外翻,疼的無法自已。
蘇正梟抬起手,連忙放在胸口,大口大口急促且渾濁的喘息著,助理加快腳步,登機……
從此以后的他就像是河水中的一片荷葉,獨自飄零……
訂婚宴在舉行,唐筱然和劉耕宏和周圍的朋友還有公司的同事不斷打著招呼。
景軒坐在角落,他頭低的很低,甚至快要埋在桌子下,小手不停地擦著眼淚。
以前想過,只要媽媽能夠幸福,她和誰在一起都好,可是想想爸爸,他就好難過,好難過!
現(xiàn)在他就想要離開,想要去找爸爸,陪著他一起吃東西,一起睡覺!
但又是媽媽的訂婚宴,他知道,他不能亂跑。
忙了許久后,才閑下來,唐筱然坐在景軒身邊,看著他幾乎沒動的筷子,柔聲問;“怎么沒有吃東西?”
“我不餓。”他搖頭。
“不餓便不吃了。”唐筱然揉了揉他的發(fā)絲;“等結(jié)束回家后,我再給你做吃的。”
他胡亂點點頭。
訂婚宴是下午結(jié)束的,唐筱然帶著景軒回到家中,問他想要吃什么,現(xiàn)在做給他吃。
景軒卻抬起頭;“我想爸爸,我現(xiàn)在想要去陪爸爸。”
唐筱然一怔;“不想要陪媽媽了嗎?”
又想了想,景軒說;“我想要吃麻辣粉,帶放花生粒的那種。”
笑著,唐筱然應(yīng)聲,去了廚房,景軒坐在那里,他今天先陪媽媽,然后以后全部都陪爸爸!
吃過麻辣粉,景軒在捏著手機,給蘇正梟打電話,傳來的提示音卻是對方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他小臉上寫滿了灰沉的黯淡。
唐筱然走出來時便看到他那幅模樣,柔聲道;“想要給他打便打吧。”
又過了沒多久,劉耕宏來了,提了特別多的東西,有禮物,還有些衣服,覺得有些生悶,景軒出了房間,說要出去玩。
房間中便只剩下了唐筱然和劉耕宏,兩人在緩聲說著話……
第二天,唐筱然要上班,景軒要上學(xué),坐好早餐,送了景軒,然后她去了公司。
周一往往是公司最繁忙的時候,這不今天公司上面又有了新的任務(wù),晚上不得不加班了,不過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蘇正梟會接景軒放學(xué),加班加再晚也無礙。
周六周日她帶景軒,周一到周五他帶景軒,這是兩人提前說好的。
大約六點多鐘的時候,她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景軒打過來的。
疑惑,她接起,景軒說,爸爸沒有過來接他,劉叔叔也沒有來接他,同學(xué)們都已經(jīng)走光了。
聞言,唐筱然眉頭皺起,將電話給蘇正梟打過去,卻是關(guān)機,然后她又打給劉助理,讓他接景軒送回她的住處。
緊接著,她與經(jīng)理說了緣由,經(jīng)理表示同意,沒有再做停留,立即打車回家。
等趕到時,景軒和劉助理已經(jīng)在家了,唐筱然問道;“蘇正梟沒有去接孩子,也沒有讓你去嗎?”
劉助理搖頭,似是想到什么,他返回車中拿了一件東西出來,然后交給唐筱然;“這是總裁前天給我的,讓我今天交給你。”
“前天給的,卻讓今天交給我?”唐筱然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戲!
劉助理離開,她將東西打開,其實里面放著的東西很簡單,只有一張紙,上面的話簡潔而干凈。
——景軒的撫養(yǎng)權(quán)以后交還給你,比起我,我相信你會更好的照顧他,而他最為依賴的人也是你,當(dāng)初你曾在美琪的墓碑前說過,之所以會嫁給我,無非不過是想要我以后能過的快活一些,或許那段時間我的確沒有快活過,但沒有你和景軒,我也無法支撐到現(xiàn)在,懷胎十月生下景軒,他是你身體上的一塊肉,你曾想要過我快活,如今我卻想要你和孩子都不孤單,至于我一個人孤單過了無所謂,且,還有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在文件里,記得找劉助理辦理……
話語到此戛然而止,唐筱然的心跳了跳,卻不明白他的這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翻到文件上,的確有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給景軒,百分之十的股份給她。
唐筱然不僅越來越迷糊,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名堂,當(dāng)即就給劉助理打電話。
劉助理說聽蘇宅的人說總裁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回去了,什么也都不知道,他更是不知道。
這封信很簡短,并沒有過多的說些什么,可她卻能從字里行間看出一種離別的意味!
景軒還在等,他怕爸爸傷心和難過;“媽媽,爸爸不過來接我了嗎?今天晚上我還是想要回去和爸爸睡。”
唐筱然思緒移動,想到什么,她拿過外套穿上,然后帶著景軒出門,朝著霍宅而去。
她想,或許,霍景承是知道些什么的。
等了約有半個小時以后,散步的霍景承和申雅才回來,她開口,直接問道;“蘇正梟是去哪里了?”
申雅倒了幾杯茶水,淡淡道;“他出國了。”
“出國?”唐筱然詫異揚著聲音。
“對,出國了,以后或許會回來,也或許不再會來,這是他當(dāng)初離開時的原話,一字不差。”申雅道。
“他……他……為什么要離開?”她輕顫著聲音,心中有著難言的憤怒。
“當(dāng)一個地方不能再給他帶來歡樂,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折磨時,為什么還要再留在這里?”申雅道;“他昨天中午離開的,走之前曾來過這里一趟,沒有說多少話,只告訴我們要離開了,至于去哪里,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景軒眼淚立即滾動著,爸爸離開了,爸爸是不要他了嗎?
霍景承道;“有些話我說過,而你們雙方之間也都有自己的選擇,你選擇訂婚,他選擇離開,手上那些東西既是他特意留下的,那么便收著吧……”
有些親們說我一直在說完結(jié)的話語,但完結(jié)是事實,其實也沒有人催,不過是提前打算好的,沒有再續(xù)寫的準備,好了,不羅嗦了,不然你們又煩我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