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刀》同樣不是王道正統(tǒng)類的武俠作品,與其說是武俠,不如說是一部愛情喜劇。
江湖少年春衫薄。
春天,江南。
段玉正少年。
馬是名種的玉面青花驄,配著鮮明的、嶄新的全副鞍轡。
馬鞍旁懸著柄白銀吞口、黑鱉皮鞘、鑲著七顆翡翠的刀,刀鞘輕敲著黃銅馬蹬,發(fā)出一連串叮咚聲響,就像是音樂。
衣杉也是彩色鮮明的,很輕、很薄,剪裁得很合身,再配上特地從關(guān)外帶來的小牛皮軟馬靴,溫州“皮硝李”精制的烏梢馬鞭,把手上還鑲著粒比龍眼還大兩分的明珠。
現(xiàn)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群鶯亂飛的時候。一陣帶著桃花芳香的春風(fēng),正吹過大地,溫柔得仿佛象情人的呼吸。
綠水在春風(fēng)中蕩起了一圈圈漣猗,一雙燕子剛剛從桃花林中飛出來,落在小橋的朱紅欄桿上,呢喃私語,也不知在說些甚么。
段玉放松了韁繩,讓座下的馬慢慢地踱過小橋,暖風(fēng)迎面吹過來,吹起了他的薄綢青衫。
……
將愛情戲融入武俠之中并不新奇,但安憶完全還原出古龍小說精髓的漫畫,卻毫無懸念地勾住了劉海潛這位眼光獨特的編輯的興趣。
事實上,劉海潛本來就對《七種武器》這個系列非常感興趣,在他看完《長生劍》之后,就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以武器來寫人性,以前固然沒有,以后想必也不會再有了。真希望一口氣把七部全都都看完……”
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易安老師的真實身份,在編輯中,知道安憶真實身份的也不多,倒是在漫畫家中,由于安立參加了那個頒獎晚宴的緣故,許多人都知道了安立的妹妹畫出了那樣兩部讓人耳目一新的武俠佳作。
不過那些資深漫畫家們,也沒太放在心上,更不會去刻意宣傳,畢竟易安老師雖然足夠天才,但終究還沒有在長篇連載漫畫上證明自己,所以她充其量還只是個天才新人漫畫家,只是起點更高而已。
能夠參加頒獎晚宴的,除了潛力新人以外,就是那些最大牌的一線漫畫家了,他們已經(jīng)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大概就好像已經(jīng)成神證道了。
劉海潛其實對作者并不感興趣,所以在審閱原稿時,從來不會因為作者的資歷而偏向誰,他永遠(yuǎn)只關(guān)注漫畫本身的好壞!
不過劉海潛很喜歡干一件事,那便是根據(jù)漫畫,來腦補(bǔ)作者的形象,他覺得作者一定是一位詩人,一位充滿浪漫情感的詩人,尤當(dāng)他津津有味地閱讀到漫畫中這樣一個場景時,他愈發(fā)確信了這一點——
夜。
月夜。
月下湖水如鏡,湖上月色如銀,風(fēng)中仿佛帶著種木棉花的香氣。
小舟在湖面上輕輕蕩漾,人在小舟上輕輕的搖晃。
是什么最溫柔?
是湖水?是月色?還是這人的眼波?
人已醉了,醉的卻不是酒。
三月的西湖,月下的西湖,豈非本就比酒更醉人?
何況人正年輕。
華華鳳把一支槳遞給段玉。
段玉無言的接過來,坐到她身旁,兩只槳同時滑下湖水,同時翻起。
翻起的水珠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一片碎銀。
湖水也碎了,碎成一圈圈的漣漪,碎成一個個笑渦。
遠(yuǎn)處是誰在吹笛?
他們靜靜地聽著這笛聲,靜靜地聽著這槳聲。
槳聲比笛聲更美,更有韻律,兩雙手似已變成一個人的。
他們沒有說話。
但他們卻覺得自己從未和任何一個人如此接近過。
兩心若是同在,又何必言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段玉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道:“假如我沒有那些麻煩的事多好!”
華華鳳又沉默了很久,才輕輕的道:“假如沒有那些麻煩的事,這船上也許就不會有你,也不會有我了。”
段玉看著她,她也在看著段玉,他們的手伸出來,輕輕一觸,又縮了回去。
但就只這雙手輕輕的一觸,已勝過千言萬語。
……
劉海潛恍然間覺得自己是在看言情漫畫,原本對男女之間的破事并不感興趣的他,此時卻看得愈發(fā)入神了。
這《碧玉刀》是個怎樣的言情故事呢?
正如七種武器中每一把都有其象征一樣,碧玉刀象征的是誠實。
主人公段玉正鮮衣怒馬,年少多金,剛從千里冰封的北國,來到風(fēng)光明媚的杭州,要將祖?zhèn)鞯谋逃竦端腿氈樯角f拜壽,并迎娶朱家千金朱珠。
出門前,段老爺子以自己幾十年的人生經(jīng)驗匯成七大戒條,拎著段玉的耳朵碎碎念,最后一條便是\";不可和陌生女人來往\";,然而段玉初遇華華鳳便犯了四條戒律。
段玉初入江湖,卻絕不笨,只是有時候誠實得犯傻。他遇上了女扮男裝的華華鳳,但他一眼就看出那秀氣的少年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便決定不搭理這個自以為易容術(shù)高明的丫頭。
可兩人卻還是攪合上了。
女主華華鳳毫不做作,笑的時候鼻子先皺起來,猶如春風(fēng)吹起湖中的漣漪,喜歡找段玉的麻煩。吃段玉的醋,跟段玉斗嘴,總之,就是和段玉過不去。
當(dāng)然,這\";過不去\";中有三分胡攪蠻纏,三分嬌嗔,三分吃醋和一分小小的甜蜜。
期間有眾多有趣的小插曲:華華鳳打算等這應(yīng)是旱鴨子的北方少年淹得半死再去救他,卻發(fā)現(xiàn)他在水里比魚還滑,只有不甘地咬著嘴唇,朝他扮鬼臉;恢復(fù)女裝的華華鳳精心打扮,換上蘋果綠的長裙,誰料呆頭鵝完全沒注意。她優(yōu)雅地走來走去,輕盈地走來走去,咬著嘴唇走來走去,內(nèi)心終于開始暴走;段玉\";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得她耳跟都紅了,咬著嘴唇:\";男人真不是好東西。\";
兩人泛舟西子,星光朦朧,月色溫柔,輕輕一觸彼此的手,又很快縮了回去,卻不知那輕輕一觸,已約定了地老天荒。然后段玉伏在華華鳳膝上,在月光下安心地睡著了。再后來,華華鳳癡癡地望著作為定親禮的碧玉刀,氣鼓鼓地把它拋到入湖中,拂袖而去。偌大的西湖,哪里找得到沉睡湖底的傳說?
段玉只能傻傻地留在原地,解釋在心中千回百轉(zhuǎn),終是沒有說出口的機(jī)會,人海茫茫,哪里能再遇見她?段玉險些落下淚來。
眼看又是個凄美的悲劇,匍匐而來的嘆息低吟著碧落黃泉的約定。
劉海潛看到這里,連心都被揪緊了,或許是因為他很少看言情漫畫的緣故,這部《碧玉刀》尤其讓他投入……
不過很快,劇情的反轉(zhuǎn)就讓他爽翻了天。
寶珠山莊里盈盈粉笑的女子,鼻子好看得皺起來。
原來朱珠就是華華鳳,華華鳳就是朱珠。
華華鳳語笑嫣然,當(dāng)時拋下的是假刀,是故意要他著急。
段玉破了父親的七大戒,卻因禍得福,成了江南最出名的少年英雄,歡天喜地地娶到了華華鳳。段老爺子愁眉苦臉,感嘆兒子的\";不聽話\";,內(nèi)心卻在偷笑。
最難忘那個笑起來鼻子先皺的女孩子,撅起嘴憤憤地盯著段玉:\";我吃自己的醋!\";朱珠在吃華華鳳的醋,華華鳳在吃朱珠的醋,你說這筆帳叫人怎么算得清?
“喂,看完沒?你一個大男人笑得這么甜干什么啊?”丁荷貝看到癡癡傻笑的劉海潛,忍不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