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我可以叫你雪兒嗎?”紅姐從來沒有今天這么激動過,來南宮別墅這么多年里,她始終將自己武裝成一個冰冷而正直的管家。
“你有什么資格!”南宮守雪掙開她的擁抱,將身體退向床頭,背部緊緊地靠在枕頭上,頭歪向一邊,不肯正眼看她。
紅姐難過地抹抹眼淚。“我昨天晚上才知道大旺被關的消息,是你做的嗎?他是你的哥哥呀。”
“不,他不是!”南宮寒雪狠狠地否認著,“他是個流氓無賴,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哥哥!”
紅姐無語,李大旺的作為,她多少知道一些。這些年,嫂子也常與她聯系,每次見面,她便是哭哭啼啼地訴苦,幾對兒女,沒有一個貼心的,老公又是個賭徒,她的日子過得相當之艱難。
現在這個李大旺,雖然在她身旁,卻也從來不做一件好事,只有氣人的份。
但,兒子進了監獄,做母親的哪能視而不顧,所以,昨天,嫂子又來找她了。
之后,從送南宮寒雪回來的歐陽不凡的表情里,她確認了嫂子的說法。
“我知道,大旺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可他終究和你……有血緣關系,這是無法擺脫的事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出面幫幫他,也算是對你母親的一點孝敬。”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說這樣的話,但嫂子可憐的模樣印在腦海里,她不能不這樣做。
“誰是我的母親,我母親早就死了!我討厭,討厭你們所有的人!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充當好人,把我帶到這個家,我就不會那么患得患失。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貪得無厭,更不會將我逼上絕路。李大旺是咎由自取,自找的!”
她恨恨地批評著所有的人,心不斷地沉著。“原本,我已經得到了不凡哥哥的心,很快就要成為他的新娘,可現在,沒了,什么都沒有!”恨恨地拍打著床鋪,她叫得嘶心裂肺,“誰來對我負責,誰來跟我說,我是可憐的,我是最大的受害者!誰來彌補我的過錯!”
歐陽不凡走在門外,他始終沒有勇氣打開那扇門。
剛剛洛映水給他打電話了,告知了南宮寒雪的現狀。他雖然還在氣她,卻又忍不住要來看看。
南宮寒雪的話,他一句句聽在耳里,了解了她的痛苦,歐陽不凡似乎有那么一點點地同情起她來。
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卻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然后,有人告訴她,她原本就屬于那個辛苦的世界的,原本就沒有美麗的光環。不要說是她,就連自己都會覺得難以抉擇。
但,他還是討厭欺騙,深深地討厭。
和南宮寒雪,還要繼續下去嗎?煩躁地撫撫亂發,他最終選擇頭也不回地離開。
“不凡,你怎么就……”洛映水的追問只停在一半,歐陽不凡早已跳上座駕,急速離開。
“好啦,不要再這么沖動了,好不好。這事里,有一半是我的錯,如果你真的要怪,就怪我這個沒有用的姑姑吧。”紅姐像猛然間老了十歲,好不容易安撫住激動的南宮寒雪,她無聲地嘆息著。
她們并不知道歐陽不凡曾經來過,臥室里,南宮寒雪叫著他的名字,傷心哭泣。
洛映水的身體才稍稍恢復一些,醫生建議不能太過操勞,所以,這段時間,她并沒有被允許出去再找南宮寒野。看到南宮寒雪成天以淚洗面,雖然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一定與歐陽不凡有關。
沒有幾天就要結婚了,他們卻停下了一切進度,不再為結婚的事做準備,成天各自悲傷。
什么樣的事情會鬧到非把這么美好的事情擱置下來的地步呢?她決定去找找歐陽不凡。
辦公室里,只有南宮睿一個人在。“歐陽叔叔最近很少來,只有曲叔叔每天過來看看。”
南宮睿抬頭回答了母親的問話,又將頭埋于文件當中。內線電話響起,他也只是伸手過去按一下。
“代理總裁,過十分鐘有個會議,請您做好準備。”
“嗯。”南宮睿懶懶地應著,然后道:“方阿姨,麻煩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通報一下。”
“好的,你開完這個會后,大概在十點鐘進行公司的例行巡視,十一點鐘與財大公司總裁有一個約談,十二點鐘,參加城建項目的一個競標,一點鐘……”
“你每天有這么多事要做?”洛映水聽著那個日常安排,簡直瞠目結舌。“那你用什么時間去吃午飯?”
“哦,會有人送來的,或者,跟客戶約談時解決。”南宮睿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可以想象,這么大的一個企業,管理起來壓力有多大。更何況,他只是個孩子。
心生不忍,洛映水心痛地看著這個被文件差點淹沒了的孩子。“睿兒,如果覺得累,跟媽說。”
“不會的,您放心。”南宮睿總算抬起了頭,臉上有著老成與穩重,“照顧好身體,把妹妹安全生下來。”
他眨眨眼,終于顯露了一點孩子氣。
“嗯。”洛映水差點哭出來,為了不影響孩子的情緒,她退了出去。
她撥了歐陽不凡的電話號碼,始終顯示著無法接通。不得已,打通了曲承業的電話。“曲先生,您很忙嗎?睿兒一個人處理那么多的事情,他能勝任嗎?”
那頭的曲承業笑得開懷。“睿兒你可不能小看了他,現在,他幾乎可以獨擋一面了,那些不聽話的手下也已經被他擺平。是他自己的意思,想要獨自擔當大任,我現在,只是充當顧問的角色,不過你放心,他的情況我會隨時關注的。”
“哦。”洛映水的心稍稍松了一點,她再次想起了家里的南宮寒雪,“你能聯系到不凡嗎?雪兒在家里很難過,我希望能夠找到他聊聊。”
“這個……”曲承業無能為力地搖搖頭,“我這兩天也聯系不到他,他沒有在家,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他們的婚事……”
“要看他自己了,這方面,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
無功而返的洛映水回到南宮別墅,看到南宮寒雪抱著手機在哭。或許,她打了無數次電話都聯絡不到歐陽不凡,傷心到極點了吧。
洛映水想要走進去勸勸她,又害怕自己惹得她更加生氣,在門口停留了一陣子,最終選擇離開。
“不凡哥哥……”南宮寒雪抱著電話,抹去眼淚,輕喃道:“我知道,你在恨我,恨我對自己的親生哥哥都可以下手,可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害怕……”
幽靜的小山上,歐陽不凡獨自乘坐攬車,一次又一次,上上下下,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他的心依舊亂亂的,就連山里清新的空氣都無法抹平他混亂的思緒。
眼前擺著他的行動電話,從中,傳出了熟悉的聲音。
“不凡哥哥,我并不是看不起窮人家,既然有勇氣跟你說出我的身世,我已經做好了面對的準備。更何況,有你在我身邊,愿意和我一起面對。可你不知道,他們的家庭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啊,太亂了,不是騙就是賣身,要么離家出走,這樣的家庭連普通家庭都比不上呀。”
“你或許說可以不在意,可你的父母會在意,還有你的朋友圈子都會在意的。我不想給你抹黑,讓你丟臉,我希望自己站在你身后,成為你最完美的妻子,最強大的支撐。”
“是我不對,害了李大旺,可他不斷地拿著我所害怕的東西來要脅我,逼我要錢,我……沒有辦法了。”
“不凡哥哥,我多少次想對你說,都不敢啟齒。我害怕連你都要歧視我!生在那樣的家庭,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更何況你呢。”
“你一直不接電話,我便明白了一切。不凡哥哥,雖然我愛你,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對不起,我只能在這里,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向你表示歉意。”
“謝謝你給了我一份愛的回報,這段時間,我過得相當快樂。沒有你的日子里,我真的不知道如何繼續,但我會永遠銘記這短暫的幸福……”
“不凡哥哥,再見……”
她的一聲再見讓歐陽不凡突然害怕起來,他記起了生日那天的她。她那般地瞧不起自己,甚至下了去死的決定,這一次,她會不會……
心無端地痛了起來,歐陽不凡迅速按下停止鍵,剛剛啟動的攬車停在不遠處。他一個飛躍,跳了出去,直奔山下。
“雪兒呢?”
一路快車跑到南宮別墅,他還是晚了一步。
“小姐不見了,午餐時間還呆在房間里呢,這會上去,竟然連人影都沒有了!”傭人著急地解釋著,歐陽不凡閃閃眸子。
“我們分頭去找!”洛映水在這關鍵的時刻站出來,給大家做著分配。“不凡你開車到附近的山涯去看看,紅姐你安排人在南宮別墅內外找找,我到后山去看看。”
各行其事,尋找的隊伍馬上發動。
聽到消息的南宮鷹跑了進來,拉住歐陽不凡的臂,不斷地追問:“雪兒怎么會不見了?你們不是好好的嗎?她怎么會失蹤,你快說!”
“南宮伯伯!”洛映水將他拉開,示意歐陽不凡迅速行動。南宮鷹掙扎著,差點將她推倒。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不能沒有女兒,我不能老來孤獨呀……”老淚縱橫,洛映水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南宮伯伯,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雪兒會平安回來的。”
南宮鷹如一棵被風雪壓倒的松樹,倒在了平整光亮的地板上。“我的雪兒……”
南宮寒雪站在涯邊,倚上了一棵樹,她做好了離別的準備。
失去了歐陽不凡,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人。垂首向下望,眼前是深不見底的山涯,只要一松手,一縱躍,她就可以去到另外一個世界。
永別了,不凡哥哥,得不到你將是我這一輩子的遺憾,但我會帶著對你的愛,去向天國……
一閉眼,她的身體往深涯的方向栽去……
“雪兒,不可以!”熟悉的聲音將南宮寒雪的身體拉回,她差點松開的手再次抓住身旁的樹,回頭看到的是歐陽不凡滿是焦急的臉。
“雪兒,不要,我不要你離開,快回來!”歐陽不凡幾乎是跳著跑下來的,他伸手過去,想要將她拉回。
“不要過來,否則我真的跳下去!”南宮寒雪叫停了他的腳步,隔著數步之遙,她貪婪地望著眼前這個最深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