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半響,卻始終沒有人來打破,皎潔的月光之下,只剩下兩人之間的微弱呼吸聲響,在寂靜的空間當中傳播,蔓延,顯得那麼清晰。
良久,柯樂兒終於擡頭,清澈漆黑的眼睛有著略微的驚亂,雖然微弱,但卻格外明顯,“翟安,我……”
“她也沒有過。”毫無預兆,翟安突然說道。擡頭的同時,他邁動腳步,握著椅背的雙手再次用力了起來,向前走去。
“什麼?”有些沒有明白翟安突如其來的莫名話語,柯樂兒微微一愣,有些疑惑。
“她也沒有被我逗開心過,所以,你很榮幸,你是第一個,第一個被我這樣逗笑的人。”
嘴脣輕咬,柯樂兒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身後少年臉上的表情現在會是怎樣,但從他的聲音當中,她聽出了一抹輕鬆般的意味。
“輕鬆?”微微一愣,沉吟了一下,她試探著問道,“你和葉芙瑤她,感情不是很好嗎?”
“嗯。”
“那爲什麼你……”
“因爲她從不用我逗她來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過不開心,所以我不會逗她開心,也沒必要逗她開心,因爲,根本用不著。”說話的同時,他突然低下頭去,由上到下,看著輪椅之上的柯樂兒。
看不到他的視線,卻可以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平靜卻又顯凝重意味的深邃目光,透過頭髮,穿過頭皮,刺得自己腦海生疼,可是她並沒有認輸,緊緊地咬著牙關,倔強對恃著,在這個只有他們兩人的競爭者當中,她不想認輸,也不能認輸。
“柯樂兒,我女朋友對我很好,你知道吧?”翟安忽然這樣問道。
“我,我知道。”不可思議地,她的聲音竟然小了幾分,微不可查地,仿若蚊吟。她當然知道她女朋友對她很好,她也知道他對他女朋友很好,派人調查他家資料的時候,她一切全都知道。可是這不能怪她,讓他扯進這趟渾水,根本不是她的意思,她無力,也無法去反抗,她和他都一樣,只不過是別人
的一顆棋子,一顆比較有用的棋子,只不過,她比他,要高貴一些而已,她是翡翠,他是玻璃。
“那你爲什麼還非要讓我這樣,搞什麼實習男友,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折磨會有多大嗎?”翟安的聲音稍微高了幾分,有些激動,也有些失控。柯樂兒能感覺到他握著椅背的雙手關節之處響起“噼裡啪啦”的清脆響聲,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柯樂兒卻可以感受得到,他在極力地控制著自己,控制著他自己不在衝動之下舉動過分。
“這樣,完全是你自願的而已。我沒有逼你來參加什麼實習男友,更沒有讓你因爲我而和葉芙瑤分開,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自己作出的犧牲而已,爲了家族,而作出的犧牲。”彷彿沒有絲毫在意翟安那隨時可能會失控的情緒似的,柯樂兒雙手絞緊,平靜地說道,眼中的神色,再次恢復了他所熟悉的模樣,冰冷,而又淡然。
“如果你們柯家不來Z市,如果你不會提出什麼收購計劃,我又怎麼會來到這裡,歸根結底,還是你的錯,是你們柯家的錯。”絲毫沒有發覺柯樂兒神色變化的翟安,仍然追尋著剛纔的話題,語氣不善地說道。
“你這樣,是你該做的。作爲翟家的人,你有權力,也有義務,爲他們當年所做下的過錯,去還債。”說話的同時,背對著翟安的精緻臉龐之上,一抹無奈苦笑也一閃而過,轉瞬即逝,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如果當年沒有那件事,那該多好……”低沉喃喃自語般的呢喃話語,自少女心頭悄然響起,一聲微嘆,彷彿包含著所有的一切。
“還債,還什麼債?”目光一凝,翟安好像彷彿抓住了一些什麼。記得當日在柯家公館,張傑也是這樣說道,你們父親作下的孽,必須要由你們來償還。可是,到底是什麼孽,要由他們四個家族來共同償還,又是什麼孽,要讓得這麼龐大的柯家都要花盡心思,傾盡其囊,不惜派出唯一的繼承人過來給自己等人這個償還的機會。
“呵呵。”輕笑了一聲,柯樂兒忽然有些自嘲。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漠,笑聲卻不知是從何
處傳出,微微擺手,“回去吧,不去後園了。”現在,主動權還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是柯家大小姐一天,只要自己掌握著鼎譽集團的收購計劃一天,主動權,就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而翟安,永遠只能被動。
果然,臉上的表情換了又換,翟安嘴脣緊抿,看著一臉冷色的的柯樂兒,猶豫片刻之後,還是輕輕轉身,推著輪椅往回走去,剛剛走過的小道,在此時的腳下,卻仿若無比幽長。
“如果,我不是柯樂兒,不是柯家大小姐,你還會這樣對我嗎?”冷然幽幽的話語,纏綿無骨一般,縹緲不定地傳進了翟安的耳朵當中,不知其意,不知其味,卻深感莫名。
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旋即再無猶豫,向前走去。緊抿著嘴脣,翟安一言不發,無聲沉默著,心頭不住地,回想剛纔的那句話語。
“如果我不是柯樂兒,不是柯家大小姐,你還會這樣對我嗎?”還會這樣對她嗎?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無法回答她的這句話語,也沒有理由,沒有立場去回答,最重要的是,沒有必要。如果,她說的是如果,可是,沒有什麼如果,起碼現在,她還是她的柯家大小姐,而自己,不過只是她的實習男友,其中之一而已。
悶悶不樂地向回走去,沉悶的氣氛彷彿快要使人窒息一般,翟安面無表情,腳步在寂靜的小道上磨起的起。“沙沙”聲音,成了此刻這片空間當中的唯一音調,並不悅耳,但卻頗有韻律。
來時的道路,回的時候卻是短暫而漫長,矛盾的感覺,讓翟安想要抓狂,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一種叫做狂躁的東西,正在他的體內微微作祟,想要出來,但卻被自己拼命壓制。
但所幸,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房屋門前三道負手站立,身體挺拔身影而打斷,透過皎潔的銀月,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個人臉上的不同表情,在分別注視著自己,但更多的,卻還是自己手下,那個一臉平淡的女孩兒,蒼白的皮膚在銀月的照耀之下,顯示出了一種極不正常的慘白,甚至透明,但卻極爲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