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餐用完后,接著是各式奶酪,甜點千層酥雪糕,自然少不了咖啡、巧克力和小甜餅。至于餐酒,有1983年釀制的名牌葡萄酒,另搭香檳。
在品嘗甜點和飲酒的過程中,10個人把最終入圍龔古爾文學獎的8本小說確定下來,然后由今年評委會的輪值會長塞西爾對外公布。不過,在這之前,他們要把餐費給結了。
餐館的老板親自前來,遞上賬單,塞西爾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沒錯,還是兩個法郎。
“老規矩,一人兩毛錢。”塞西爾說道,從兜里摸出了兩個硬幣,放在餐桌上。
“這是我的。”
“兩毛錢在這。”
“還有我的。”
“誰有零錢?給我找零錢,我這有一法郎。”
“明知道要用,卻不帶零錢來。”
……
這頓豐盛的晚餐,少說也要一萬法郎。那瓶1983年的葡萄酒,單點的話,至少要3000法郎,但是老板親自拿來的賬單上,顯示這頓晚餐只花費了兩個法郎。
這是傳統。1903年第一屆龔古爾文學獎就是在這里公布的,當時評委會的人用餐時的餐費就是兩法郎。之后一百多年時間里,不管貨幣如何貶值和升值,兩法郎一直是這頓晚餐的價格,不管當事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永遠是這個價。
10個老頭子一人出兩毛錢,湊了一大把硬幣,交給老板。
老板笑呵呵地收下后,問道:“這次入圍的小說有《法蘭西遺囑》嗎?”
塞西爾說道:“你很有眼光,莫里斯教授推薦了這本小說。”
老板高興地說:“啊,那太好啦,我是這本書的忠實讀者,常為香可麗的悲慘遭遇落淚。”
塞西爾說:“你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看透了人生的本質。人從出生,到死亡,大聲哭著來,暗自哭著去。哭泣是我們的命運,失望是常有的事,所以,我想告訴你,你高興的太早了,《法蘭西遺囑》被推薦了,又被淘汰了。”
說完,他帶著眾人離開包房,來到餐館的大廳里,面對集聚在這里的記者,開始公布今年入圍龔古爾文學獎候選名單的作品。
每年的這一天晚上8點,歐洲的媒體記者都會涌進這家小餐館,聚集在這里,一邊享用法式西餐,一邊等待樓上的龔古爾文學獎評委會公布入圍的小說名單。這些人中,不僅有媒體記者,還有許多出版社的編輯,期盼出版的小說能夠入圍。但凡入圍了這個獎項,小說的銷量都會有大幅增長。在華夏,一本暢銷書的銷量要是不超過100萬本,都不能稱為暢銷書,但是在法國,能達到10萬本就已經不得了了,尤其對文學小說而言。法國的文學作品出版費用非常低,要交的稅收更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計,作家能拿到手的收入非常可觀。至于像一些火爆的暢銷小說,全球銷量達到千萬冊的,那是時代的幸運兒,沒有參考性。
法國拉魯斯出版社的編輯就擠在德魯昂餐館里,這位30歲出頭的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人剛吃完一塊牛排,就看到10個老頭子從餐館的二樓下來。平時樓上是開放的,但是今晚例外。眾人要想知道結果,只能在一樓等待。
今年拉魯斯出版社出版了好幾本評論很好的小說,都有可能入圍龔古爾文學獎,管理層對今年寄予厚望,認為8本入圍小說中最少會有2本,樂觀點的話,可能會有3-4本。不幸的是,最后的結果大失所望,萬幸的是,總算是有一本入圍,那就是來自華夏的《老人與海》。這本書他們之前也放在“可能獲獎”的名單里,但只有這一本不負眾望,其他的全軍覆沒。
塞西爾公布名單后,說道:“這就是今年入圍龔古爾文學獎的8本小說,我知道你們肯定有很多疑問,噢,為什么是這本,為什么不是那本,對此我能說什么?我只能說,答案都在書里,想知道為什么,自己去找這8本書看吧。女生們,先生們,今晚到此結束,按照傳統,三天后,中午1點鐘,我們再次在這里不見不散,現在,如果不介意的話,請讓開一條路,讓我們這些快死掉的老頭子離開,8點半,隔壁歌劇院的《善心女神》將要演出,這是我們今晚的既定節目,現在,還有5分鐘,路上我們要跑兩步。”
有人對他不回答問題就跑很不滿意,嘀咕說,什么答案都在書里,明明是為了看歌劇,趕時間,真是沒有責任心啊。
拉魯斯出版社的編輯沒聽完塞西爾最后的話,立刻跑出餐館,給出版社打電話,報告最新的情況,然后返回,回到自己的餐桌前,把最后的晚餐吃完,把杯子里的紅酒飲干。
和他一樣的記者編輯們不少,大家端起酒杯,遙相致意,相互詢問今晚的收獲,有的人高興,有的人沮喪,有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公布的8本小說評頭論足。正如盛京人喜歡討論政治,人人都是民間政治家,巴黎人喜歡討論美食和文學,人人都是野生評論家。
巴黎晚上九點,盛京正是凌晨4點,不論是喜事還是哀事,都等太陽升起了再說吧。來自拉魯斯出版社的一封郵件已經發到了李想、古琪靜、丁丁書城和華夏書店的郵箱里,只等天亮后,有人來打開驚喜。
早上六點鐘,天剛剛亮,天地間飄蕩著濃濃的霧靄。幾年前,盛京出現過霧霾,經過治理,現在已經見不到了。遠處的天邊,霧靄也不能擋住地面下透出來的紅光,太陽還沒有跳出地平線,但是古琪靜知道,今天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一天。
她站在陽臺上,簡單地做了5分鐘伸展運動,戀戀不舍地放棄眼前公園的晨景,來到廚房,準備做兩個人的早餐。
今年10月份,她和男朋友買的新房子驗收了,搬了進來。在盛京漂了4年,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套房子,更重要的是,有了一個家。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短短4年就實現了別人十幾年實現不了的夢想。她高中畢業后,步入社會,成了一名北漂,在這座大城市里掙扎奮斗,機緣巧合進入了蜜芽娛樂,又機緣巧合,跟了李想。她曾經的朋友,還住在“蝸居”里,過著“蟻族”般的生活。這讓她一直繃著心中的弦,沒敢放松,現在還遠遠不是享清閑的時候,為此,她報了夜校,學習英文,準備考大學本科。自從負責李想的文學事務后,她就開始和國外的出版社打交道,不會說英文,是個很大的短板。
和男朋友吃過早餐后,她開車來到工作室,見到了總是比她早一步的小夏和小張,打過招呼,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習慣性地先從處理郵件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看到了丁丁書城和華夏書店昨晚發來的郵件,告知前一天《老人與海》以及《我是貓》這些作品的當日銷量。這是例行郵件,對方每天都會告知她銷量情況。
古琪靜特別觀察了《老人與海》的銷量,昨天一天賣了2萬冊,要是歐洲市場能有國內市場的一半熱度就好了。發生上次網絡主播“沐雪”嘲笑丁丁書城宣傳《老人與海》的標語后,丁丁書城就把宣傳標語換了,盡量低調些,以免讓一些對李想眼熱的人找到攻擊借口。
古琪靜看到一封英文郵件靜靜地躺在郵箱里,點開后試著瀏覽翻譯,太過吃力,看到發件人那里是熟悉的拉魯斯出版社,起身來到辦公室外,朝正在和小張說話的小夏說道:“小夏,有時間嗎?幫我翻譯一封英文郵件,是拉魯斯出版社凌晨發來的。”
小夏立刻起身:“來啦。”
她把沒吃完的早餐放下,喝了一口熱飲,擦干凈嘴巴,來到古琪靜的辦公室。她現在屬于古琪靜的下屬,都屬于文學業務板塊。
“就是這封郵件,今天凌晨4點鐘發來的。”古琪靜把電腦筆記本轉個頭,讓小夏仔細看看。
小夏盯著看了會兒,抬頭對古琪靜說:“小靜姐,這是拉魯斯出版社發來的,他們在信里說,哥哥的《老人與海》入圍了龔古爾文學獎,三天后,法國時間中午1點鐘,將會公布最終的獲獎作品,讓我們做好相應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