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有沒有睡著,清早還是要醒過來,依舊裝滿精神工作,誰讓你生來是灰姑娘。
星遙再次出現在小舟面前的時候,心里有所擔憂,始終害怕和這個孩子的心理距離再也回不去了。然而,晨曦中,孩子一張口:“沈老師,好!”,臉上還是往日可愛的憨笑,拎了書包就跟星遙走,她一下子舒心了,這是個善良的孩子。那天早上,星遙對小舟講起很多自己世界里面的悲傷,讓這個孩子不那么孤零零地處于生活的黑色陰影中。
日子漸漸流淌,星遙與小舟是很要好的朋友。
臺風來襲,窗外雷聲大作。小舟總是問著星遙:“老師,你怕不怕打雷啊?你騎車要下大雨怎么辦?。俊彼男∧X袋偏斜,兩眼睛充滿好奇,靜靜望星遙,等回答。
“老師都這樣大了,不是孩子了,不會害怕打雷的,我們要勇敢的啊,慢慢就不會害怕了”星遙試著教會這個孩子堅強,他應該學會堅強,星遙總會想起這個孩子心中最脆弱的那個背影。
星期六結束家教,星遙帶著小舟一起下樓時,她依稀覺見走過身邊的人是孫爸爸,匆匆地微笑表示問候。小舟像沒有見到來人一樣走過,沒有停下他的腳步,她想:也許自己認錯人了。
星遙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向孫奶奶問起:“剛剛上去的人是不是小舟爸爸?”
來自于孫奶奶的肯定回答讓星遙發自心底地感覺到一種悲涼,究竟怎樣的隔膜會讓一個孩子那么畏懼父親,視而不見?后來,星遙更加覺得氣氛不對,孫爸爸只有周末兩天休息,每當他在隔壁屋子里時,從頭到尾,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一句話,小舟的情緒很不安,有些躁動,很難心靜。
剛來的時候不知道緣由,星遙會對小舟發脾氣,發現這個原因后,她的心里總感覺到一種酸楚。平日里,小舟爸爸上班忙,每天都是小舟一個人在自己屋子里睡覺,爸爸很晚才下班,回來時直接進自己那邊,一早上很早又出去工作,所以他們父子就像兩個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這是不是就是蝸居在小舟心里深深孤單感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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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離掉的不就只是父母之間的婚姻嗎?為什么他們家連父子之間的親密感也被離間了?為什么同樣是離婚家庭,展鵬總是那么快樂地笑著,和爸爸那么親密無間,小舟卻那么沉默地安靜,和爸爸那么疏遠隔膜?
問天公“公與不公?”這本身就是多么可笑的荒唐。命運它從來不和你商量,拿走你什么,你都沒有能力去握牢,砸到你頭上什么,你都沒有機會去躲過。小舟的話里講著,黑夜中的恐懼,雷雨天的心悸,他同樣也是把自己最有力地蜷縮在一起,揉進被子中,這樣就不會害怕了。星遙在自己的命運處境里認識到命運的客觀存在性,它不會因為你哭泣悲憤就讓你只是經歷一場夢。你要學會的是堅強,堅強地面對命運之于你一切,小舟也該學著堅強。
窗外天色被灰色覆蓋,沉沉地,雷聲滾滾,星遙陪著小舟學習,陪著他聽他的聲音,努力讓這個孩子臉上的笑容停留得更久。在星遙眼里,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單純的家教老師教孩子的簡單關系,大家都是人。
雷聲突然大作,天空中閃過很刺眼的一道白光,小孩子從床上一下子就跳了下來,直接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星遙的脖子,像一個孩子緊緊抱自己的媽媽,他或許在想念媽媽了,他希望這樣的恐懼中有個人可以依賴。一瞬間,星遙心里涌起一陣暖流,她做到了自己開始所希望的,能夠給這個孤單可憐的孩子一些溫暖。
就像那天在展鵬家,展妹妹一直過來打擾哥哥學習,星遙哄著她,力求小丫頭不要太吵鬧了,結果那丫頭開始粘星遙,總要讓她抱著,各種乖順。小丫頭一溜煙跑到了高架床上層去,下不來了,哥哥抱她下來,小丫頭不答應,讓星遙在下面接著,她跳到了星遙的懷里。當時,星遙想起曾經在那個電話里聽到的一個小丫頭的聲音,想起那個人,他如果看得到最完整的星遙,是不是就不會突然轉身。
這一回,再聽到小舟傷心的哭聲,沈星遙驀然間意識到自己其實對于別人的眼淚是束手無策的,她根本就沒有能力讓眼淚得到自己平靜的處理,當別人的眼淚在自己面前隕落,她緊張,不知所措,這或許真得是她還沒有長大。向來強硬像個男孩的陳瑛在星遙面前訴說起自己的悲傷,眼淚翻滾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那么坦然可以云淡風清。真得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或許真得是她太過自私了。
星遙靜靜地等待小舟淚水靜下來的時刻,在這個孩子面前,自己是個大人,是要個能給孩子庇佑的大人,第一次試著走進別人的淚水。畢竟星遙長大了,明白大人與孩子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但其實本質上彼此愛護著對方。
小舟眼中淚水于了,星遙絮絮碎語,把語言放到最輕柔的調子里,和小舟在談心,不是教導,她說著:“奶奶剛剛是脾氣上來,她和你都說話了,是在向你道歉了,不過大人都是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直接認錯的,你應該對奶奶態度好點的,她多可憐啊,你都不踩人的,架子那么高。再說,自己本來也有做的不對的啊,對不對?其實,老師懂得的,大人說的話有時候真得很讓人傷心,只是他們就是那個樣子了,不過是真得愛我們的……”
小舟點了點頭。
“那過會兒要主動和奶奶說話啊,不要讓她再傷心了,”星遙建議著小舟。
孫奶奶再次出現的時候,小舟沒有開口。
這是會難為情,星遙以前也這個樣子,知道心中會一直責罵自己,懂那是一種恨自己的心情,“剛剛沒有實踐諾言啊,是不好意思吧?”
小舟點點頭,“那老師來幫你吧?!毙沁b微笑地說給小舟聽。
下去的時候,星遙先是向孫奶奶打個招呼,隨后把他帶到了奶奶身邊,“來和奶奶講,餓了,要吃飯了”小舟說了,奶奶笑著去下面了。
騎車的路上,星遙嘴邊的笑停不下來,很高興自己在淚水面前長大了,可以給別人一個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