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雖然輕微是,可是卻一直堅持不間斷,即便是在這晌午,也顯得有些駭人,寢殿內沒有別人,一切靜得可怕,瑛寶林不禁出了一身涼汗,可她不能喊露香進來。
開門還是不開門,瑛寶林心如亂麻,忽而,這敲門聲斷了,瑛寶林有些著急地起了身,捂著小腹朝側門奔去,她突然不怕了,她迫切地想要見著敲門的人,就算是他 鬼魂回來了也不要緊。
可門開,映入瑛寶林眼簾的,卻是一個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臉。
慕成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唇角揚起的弧度像是一把能殺人的匕首,她見著瑛寶林滿臉的淚水便是明白了一切,她突然覺得趙美人的猜測還不夠大膽,慕成凰將目光落在了瑛寶林的小腹上,若是邱實和瑛寶林不僅僅是有私情這么簡單呢。
瑛寶林下意識地想要將門關上,慕成凰卻已經(jīng)將手卡在了門框上,她傾身上前,瑛寶林后退一步,警惕地道:“五公主若是要來看望,為何大門不走,偏要走了這側門。”
“你也說了,我若是要來看望,大可以走正門,所以,我并不是來看你的。”慕成凰步步緊逼,直到全身都入了寢殿,才是將側門也帶上,“倒是不知道,原來這御花園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從內侍省通到你這側門,不過看著那小路都是泥路,想來也不是這造建御花園的工匠設計的,怕是哪個有心的人,自己修出來的吧,不過見著那小路旁邊的雜草都有膝蓋高了,應當是很久沒人走過了,瑛寶林,你說,這修路的人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比如,已經(jīng)死了?”
瑛寶林渾身一軟,她徒手扶著旁邊的花架,臉也變得煞白:“五公主不請自來,不怕我喊人嗎?”
慕成凰的目光一直往下挪,直到停在了瑛寶林的小腹上,像是抓到什么把柄:“瑛寶林盡管可以大聲的喊啊,瑛寶林就沒有懷疑過,這太監(jiān)死后,就算是奴才,奚官局也是要凈身的,除非像是邱實這樣大罪大惡的人,直接往死人堆了一扔就好了,所以瑛寶林才不會去擔心,有人發(fā)現(xiàn)邱實其實是假太監(jiān)吧。”
說到邱實這個名字,瑛寶林多少有些難掩的不自在,她只是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這是她僅存不多的依靠了,慕成凰看到針線簍子里,最后在收邊收到一半的小肚兜,上頭正是一棵柿子樹,旁邊還繡了秋實二字,頓時笑道:“秋實,邱實,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說秋天的果實呢,還是在告訴這還沒出生的孩子,誰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像是擊潰瑛寶林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她不會這么容易服輸?shù)模謴土艘恍┥駳猓靠粗匠苫说溃骸拔骞魉较玛J入我的宮殿,又說這些胡言亂語的東西,就不怕,我告訴皇上,說五公主加害我腹中的皇子嗎?”
“你若是告訴,正好,本宮也要帶父皇看看這從內侍省里通往你寢殿側門的小路是誰修的?邱實居然是一個有根的假太監(jiān),當時父皇可就是一直懷疑瑛寶林與邱實有過多的情誼,這段時間父皇一直冷落瑛寶林,不也正是因為這個懷疑嗎?父皇多疑,你且看他是先怪罪了本宮的不請自來,還是怪罪了瑛寶林的不守婦道。”
慕成凰從未這樣嚴肅威嚴地說過這么長一段話,她說完,微微起伏的胸口說明她也不是完全不緊張的。
瑛寶林直到,既然慕成凰沒有選擇直接告訴皇上,而是來找她,要么就是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要么就是想要和自己做一場交易。
“你想要什么?”瑛寶林寧愿是后者。
“本宮知道邱實之前是為熹妃做事的,只是后來瑛寶林與熹妃決裂了,邱實才是暗中替瑛寶林做了個順風耳,這件事,只怕熹妃也是想不到的,本宮知道熹妃頻頻派邱實去嶺南,是為了調查本宮的身世,邱實最后一次去,應該是就死前不久,他所掌握的消息,很有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熹妃人就已經(jīng)死了,又或者,他告訴熹妃的是假消息,不然,怎么解釋熹妃這樣的人還沒有對本宮下手,而是從本宮身邊抓些個宮女開刀,熹妃不知道的事情,瑛寶林未必也不知道吧。”
瑛寶林聽了只是一陣搖頭,略帶嗤笑地道:“我真是何德何能,能知道五公主的身世,五公主的母妃是如妃,父皇是當今的皇上,這不就是五公主的身世嗎?”
慕成凰見她還想頑抗,只是湊近了道:“瑛寶林腹中的孩子的母親是瑛寶林,可父親,就一定是當今的皇上嗎?”
瑛寶林忽而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小腹,她一直以為,這個秘密會隨著邱實的死而永遠地沉默,卻沒想到,從慕成凰的口中說出來,會是這樣的令人汗毛直立。
“瑛寶林,你緊張了?”慕成凰像是在打一場心理戰(zhàn),對方越是慌張,她便越是淡定,“可是要小心腹中的孩子啊,本來胎位就不穩(wěn),若是跌了,瑛寶林只怕還要算在本宮的頭上,按照瑛寶林的身子骨,這一胎若是滑了,日后只怕都再難有身孕了,縱然還可以懷孕,可熹妃如今勢強,再不會像之前一樣疏忽到讓自己身邊的宮女懷上龍種了吧,若是平安生下,也是最好的,畢竟,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孩子的人,只有我們二人,你不說,本宮也不說,他一樣可以成為大順最尊貴的皇子。”
瑛寶林用顫抖的語調道:“五公主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
“以什么保證?”
“說實話,本宮從來都無心對付你,不然早就將邱實的事情上報給父皇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咱們可以說是一伙的,畢竟,我們共同的敵人都是熹妃,而你也默契地沒有將邱實和你說的事情捅出去,當然,也不排除你手上沒有證據(jù),本宮給已經(jīng)說得這樣明顯了,你還是不懂嗎?”
“我愚鈍,不懂。”
“好,那本宮就直說,瑛寶林最擔心的無非就是熹妃重新代掌鳳印,到時候,瑛寶林和腹中的孩子可就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而本宮擔心的就是熹妃為何會調查本宮的身世,而真相又是如何,本宮可以向瑛寶林你保證,在瑛寶林生下皇子之前,熹妃不可能拿到鳳印,而本宮要東西,也很簡單,就是邱實從嶺南知道了什么消息。”
慕成凰本不想這么快就攤開底牌,她本想再和瑛寶林周旋一陣,可是瑛寶林大抵也是看出,自己最初說瑛寶林腹中孩子有問題的時候,其實是沒把握猜出來的,只是看著瑛寶林的反應,才是篤定了,瑛寶林定然是覺得自己誆了她,所以再最后關頭想要再多替自己某些利益,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慕成凰將這一毫一厘的利益看得很淡,畢竟,最重要的是誰才是笑到最后的那個人。
瑛寶林思慮的良久,說起來,她和慕成凰在消息的掌控上是勢均力敵,可是慕成凰與她不同的是,太后看重慕成凰,長公主出嫁后,慕成凰更是成了太后身邊最受信任的助手。
“好,成交。”瑛寶林將邱實告訴自己的事情盡數(shù)與慕成凰說了,她一邊說,一邊期待著從慕成凰的臉上能看出一絲的尷尬和慌亂,可讓她失望的是,慕成凰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地,只是靜靜聽著,聽完后,亦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慢慢地走到到了側門,臨走前,留下一句:“希望你我都能遵守對彼此的承諾。”便是離開了。
看得出來,這個消息對慕成凰來說,還是極大的打擊的,且不管這個快十五年的公主身份給慕成凰帶來了什么,光是如妃不是她的生母,便像是從她生命抽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像是將她的筋脈骨頭都抽離了出來,她很難受。
小路的盡頭,是文枝在候著,寶鵑守在遠一些的地方,文枝手中捧著一件換下來的帶著酒水漬的臟衣裳,那是慕成凰剛才換下來的,文枝見著慕成凰有些驚魂失措,想上去牽一牽她,卻是被慕成凰輕輕地推開了。
“我想,自己走一會兒。”
人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總是會憑借本能去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不知不覺,慕成凰竟是走到了千鯉池旁邊的竹林前,這是她和慕秦易第一次正式有交集的地方,她繞過竹林,池邊果然是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她擇了一塊大石頭坐下,撿著松散的鵝卵石打著水漂,她技術不好,最多也就只能打三個。
太陽很是熱烈,幸好這竹林十分陰涼,她托腮凝望著水中的倒影,手中把玩著扁平的鵝卵石,看著水波被風吹過的波瀾,自言自語了一句:“多情總被無情惱,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啊。”
“你大中午的,在這思春啊。”一聲熟悉而略帶嫌棄的聲音突然響起,而慕成凰一愣,竟是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天吶,剛才自己說了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