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好不容易習慣了客房睡覺環境入眠的朱梵就被驚醒了,他帶著一肚子的起床氣,扶著額頭瞪著闖進來的年年有余。
“你們最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王爺,洛公子不見了!”
“哦。”朱梵應了一聲,翻身就要躺下去。
這不以為然的態度同之前的暴走抓狂簡直判若兩人。
“王爺?您不擔心嗎?”
“又不是第一次玩失蹤,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我們馬上去找。”
“找回來還不是一樣會有下一次,他要走讓他走吧,本王應付他也已經夠累了。”
“那我們先下去了。”
退出房間,走出一段距離,有余憋了一肚子的問題,忍不住問了。
“年大哥,王爺是不是和洛公子吵架了?”
“如果他們吵架的話,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什么意思?”
“王爺和洛公子都是要強的人,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弱點,他們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無論是戴著面具還是一次次的惡作劇,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
“他們害怕被人看透嗎?”
“誰都害怕站在一個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的人面前,因為什么秘密都隱藏不了。”
“我還以為我們以后一直要生活在王爺和洛公子‘官兵捉賊’的游戲中呢……”
“你的這個想法還不一定能解脫,我已經讓歲歲平安去找了。”
“可是王爺不是說不用找了嗎?”
“洛公子和以前那些住在王府的女人不一樣。”
“是指男和女的不一樣嗎?”
“……”
當洛水仙獨自一人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了兩個時辰后,城門出入依然有秩有序,御林軍也沒有出現,更沒有看見一個如常的暴怒身影穿梭在各大甜食店中,明眼人幾乎都了然了。
“客官,一共七兩八錢~”酒樓的伙計帶著招牌笑容過來結帳。
洛水仙一時
沒反應過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間,支起下頜抿唇一笑,“小二哥~本公子可不可以找你們家掌柜聊聊?”
片刻后,兩個人影就到了酒樓后院的柴房。
“怎么,借據是要到這里來寫的嗎?”洛水仙抱著雙臂,蔑視著眼前的男人,他怎會不清楚男人眼中的歹意。只是這一認識,仿佛在提醒他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帶給他難以名狀的郁悶。
“嘿,你我都明白‘借據’到底是什么?”
“我想你搞錯了,就算沒有那個豬頭王爺,本公子也有自己的地盤,不至于淪落到用這種方式還你一頓飯錢!”
“京城里誰不知道你是敬安王的禁臠?還跟老子講骨氣?實話告訴你,我們都很好奇讓驕奢淫逸的敬安王癡迷的身體到底是怎樣的!雖然老子不好這一口,不過對象是你,也可以嘗試一下!”
如餓狼撲羊似的掌柜,沒一會兒就四肢朝天趴在地上口吐白沫。
“聽清楚,是本公子甩的那只豬頭!!”
狐貍眼一瞪,洛水仙不屑的‘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悄悄跟隨的歲歲平安躍下屋頂跟上,剛走到人山人海的街上,就發現不見了目標。兩人急急找出兩條街,正當他們尋無所獲準備回去稟告的時候,轉身就迎面撞上了一雙狐貍眼。
“呃……”
歲歲平安正要絞盡腦汁想個借口,卻見洛水仙撇了撇嘴。
“我知道你們跟在后面!把荷花叫出來見我!”
“荷花?”歲歲平安雖然表示奇怪,心里卻在納悶,他倆的武功修為不算差,居然輕易就被發現了,難道以前這個人在裝傻?
狐貍眼一勾,洛水仙笑得一臉無害,“把他叫出來,本公子免費送你們倆一個玩法~”
“……”
而這整天的時間,敬安王府的氣氛不知不覺透著緊張。
午飯時。
“王爺。”
“不聽!”
下午茶。
“王爺,您!”
“本王說了不聽!”
晚飯。
“王……”
“本王說了不用去找,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本王的話聽進去?!”
就寢時。
“王爺!”
“年年,別以為你跟著本王時間最長,就可以把本王的話當耳邊風!”
“王爺,您確定真的不聽?”
“本王不管他現在跟哪個混蛋、或者哪些混蛋搞在一起,從今以后,都與本王無關!”
年年無奈的退出了房外。
“年大哥,王爺怎么說?”有余上前問道。
“看來王爺這次是下定決心了。”
“我就覺得昨天夜里看到洛公子一個人站在院子里的假山前發呆,很奇怪!”
“你確定他是看著假山?”
“恩。怎么了?”
“原來他早知道了……”
此時平和客棧內,姍姍來遲的荷花無辜的解釋著自己繁忙的工作。
“我說大少爺,今天的帳清點完我就馬上跑來了,你也知道我是在王府混口飯吃,要是算錯了帳被辭退,難道我能指望你嗎?話說回來,你怎么還在京城?我還以為你這回真走了呢!不至于舍不得吧~”
“少來!幫我個忙!”
從洛水仙退去嫵媚的狐貍眼中,荷花嗅到了一點生氣的味道。聽完前者的計劃,他大驚失色。
“那個女人對你下毒?你沒事吧!!”
“我有事的話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和你說話嗎?在添香的時候下毒,她也太小瞧本公子了!”
“不是我懷疑你的魅力哦~就算你將計就計,你怎么知道敬安王會和那個女人翻臉?怎么說,那也是太后啊!”
“我只想確定一件事!”嚴肅的說完,洛水仙轉而搭上荷花的肩,笑意昂然,“不過,要你幫忙說服你的兩只忠犬一起演戲哦~”
“……”
翌日。
朱梵正穿戴整齊要去上早朝,被年年攔在廳外。
“王爺!”
“年年,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本王不想再聽到任何關于那家伙的消息!”
“王爺,既然您不想聽,您自己看吧。”
年年表情凝重的讓開了身,歲歲平安有余以及荷花都站在廳外,他們旁邊停放著一頂轎子。
面對五人嚴肅沉重的神情,朱梵不得不猶豫著上前掀開了轎簾。
這一掀,給他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把昏迷的人輕輕抱回床上后,朱梵的雙手還在不停顫抖。他執起那只有三個指甲已經變黑的玉手,難以置信眼前的這張臉是屬于那雙狐貍眼的主人的。
“立刻把昨天和他接觸過的人全部抓起來五馬分尸!”
“王爺,您冷靜一下。”
“叫趙太醫!馬上叫他滾過來!!!!”
“王爺,歲歲平安他們在回來之前已經先趕去趙太醫家看過了。”
“那老家伙怎么說?”朱梵立刻激動的起身捉住了年年的雙肩,“是不是像天花什么的那種病?你快說啊!”
“王爺,您先冷靜點,聽我說。”
“你告訴本王只是食物過敏,調理一下就好了,是不是?”
“王爺,您也看到洛公子發黑的指甲了,這是中毒。”
聽到這里,朱梵反而平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床上昏迷的人,久久沉默。
年年遣走了歲歲平安等四人,等到房中只留下他們三個,開口道,“王爺。”
“唉……”朱梵輕嘆了一聲,“本王早該猜到,外面有那么多人要本王死,他在王府待那么久,又那么高調,一定會被當作目標的。本王干什么要跟他嘔氣?這一切根本就不關他的事,是本王自己的問題,是本王非要把他留在這里的。”
“王爺,下毒的人并非是您的仇家。”
年年一句話,讓朱梵一驚之后隨即皺眉。
“你查到下毒的人了?”
“根據歲歲平安的轉述,這毒最先從外貌開始,指甲變黑,出現紅斑,聲音逐漸喪失,皮膚開始潰爛,所有人都開始變得疏遠,最后,都是中毒者受不了而自行了斷。這種毒最常用到的地方,是萬千爭寵的后宮。”
“有解藥嗎?”
“有。”
話音剛落,朱梵毫不猶豫的起身推門而出。
“把府里所有的鏡子以及可以照出樣子的東西全部收掉!備轎,本王要進宮!”
“王爺!您不能進去!太后正在念經!王爺!!”
小小的宮女根本就攔不住這個飽含怒氣的男人,唯有在男人破門而入后對著佛堂前的女人連連下跪求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沒你們的事,都下去吧。”捻著一串佛珠的女人在攙扶下緩緩站起,不緊不慢的退走了所有的太監宮女,仿佛早已預料到此時的情景。
“解藥!”朱梵開門見山道。
“既然玩具壞了,換一個不是更方便?”女人笑得從容鎮定,卻也笑得殘忍冷酷。
“他不一樣!”
“本宮實在看不出,一個眉目間和本宮有三分相似的人,怎么不一樣了?這些年來,你選床伴的眼光,一直沒變啊~”
“解藥給我,我就走!”這一刻,朱梵拋棄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自稱,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總是輸了那么一份‘狠心’。
“你難道不想知道本宮這么做的原因?”
“反正不會是因為嫉妒!”冷冷的諷刺道,朱梵太清楚這個女人的性格了。
“其實,本宮挺欣賞你的這點自知之明。那么,本宮希望你也能明白,你現在的任務是輔佐皇上直到他親政,還有兩年他就十六了,本宮不希望有任何差錯!”
“這和那家伙有什么關系?”
“本宮不希望你玩物喪志,忘了你的任務!”
“十年前,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我答應你,盡我所能保住你們母子倆的性命,可是你卻利用這條承諾讓我幫助你兒子登上皇位。小皇帝羽翼未滿,你又拿出這條承諾,讓我保住你們母子倆的地位。如今我都做到了,你卻要拿這承諾奪走一條無辜的性命,你是不是要逼本王造反?”長時間來的心理壓迫,讓最終的底線瀕臨崩潰,最后一個自稱,朱梵硬生生的拿出了當今朝堂霸者的氣勢。
“你跟本宮叫板?”從一個小小的秀女爬到太后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絲毫不畏懼這威脅恐嚇。
“是你逼人太甚!給本王解藥,這次的事本王就當沒發生過!”
“朱梵,你知不知道本來他是可以活的,只要你不去管他,任他自生自滅。但是你即使看到他變成這樣,也還是留下了他,甚至來宮里出言頂撞本宮!你這樣沉迷的話,萬一哪天和他出現了利益沖突,本宮怎么相信你會遵守承諾而不選擇他?”
“從此刻起,他不再和你有任何關聯,本王也絕不會讓他牽扯到這一切中!”略一沉吟,敬安王一字一句道,“這條承諾,和當初答應你的,一樣重!”
主動迎上狐疑的視線,不再像從前那樣回避。
手中的佛珠斷了線,一粒粒念珠掉落在地,叮咚脆響。
久居深宮的女人突然發現,這個被自己看透心思的身影變得飄忽不定不再能輕易捉到,這匹被自己束縛的野馬脫離了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