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下，深山之中。

顧安蹲下，將積雪之中最後一朵曇花摘掉，然後丟入儲物袋內。

依舊只收割了一年壽命，但他並沒有不滿意，因爲這個月已經收割了近五十萬年壽命，總壽命再次破百萬年。

太爽了！

今夜過後，太蒼皇朝明面上將再無曇花。

一個月內，他採摘的曇花數量超過百萬，有半數連一年壽命都沒有，剛長出來沒多久。

顧安不採，太蒼皇朝的修士也會清除，所以他只能看見就採，賭賭運氣。

他總不能不顧天下蒼生的安危，不準其他人清除曇花，而且他同樣忌憚曇花教。

命可以慢慢積累，但若是曇花教的計劃成功，他又無力抵抗，那就玩脫了！

昏暗的樹林裡，顧安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朝著附近的城池走去。

已經接近清晨，他準備在城內逛逛。

總是憋在藥谷裡也不是好事，偶爾出來看看風景，看看異域風景，也能幫助他增長感悟。

自從撞見武決悟道後，顧安一直在琢磨悟道這件事。

他感覺悟道除了靠機緣外，也跟人生經歷有關。

太陽漸漸升起。

百里之外的城池開始響起喧譁之聲，預示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正午時分，顧安坐在客棧二樓飲酒，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俯觀街道上吆喝的江湖俠客，看著俠客們展現武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縱然在太蒼皇朝內人人皆知修仙的存在，可九成人無法修仙，這也導致武林的誕生，他們獨立於修仙界，有自己的精彩，也有自己的恩怨。

整座城內，顧安只感受到三位修仙者，而且跟他一樣，裝作凡人。

修仙界正面臨曇花教的威脅，無窮無盡的妖魔在九朝之外虎視眈眈，而凡人百姓則不受影響。

他們的一生大多也就數十年，這輩子過去，妖魔大劫可能都還未來。

這就是仙凡之別。

修仙者與凡人生活在不同的時間規則之下。

顧安細想著仙凡之別，令自己的心裡涌現諸多感慨。

他想試試看，能否靠這樣的思考方式進入悟道狀態。

然而，他坐了一整日，也始終進入不了悟道狀態，不過他並沒有覺得浪費時間。

偶爾坐下來，不說話，感受人間百態，也別有一番樂趣。

黃昏再次降臨，停了一天的飛雪又開始飄落下來。

顧安站起身來，留下銀兩，然後離去。

他沒有直接離開這座城，而是開始遊街，在人潮中穿行，任由飛雪落在身上，他沉浸在人間紅塵中。

一直到次日清晨，顧安方纔回谷。

來到第三藥谷，顧安就瞧見弟子們聚集在一起，十分熱鬧。

他遠遠的聽到弟子們在討論太上長老。

一位太上長老迴歸！

此消息令整個太玄門震動，關於那位太上長老的身份也已經公開，活了一千五百歲的太上長老，修爲堪稱通天徹地。

當下，太玄門面臨著曇花教的威脅，太上長老的歸來令太玄門士氣大漲。

天下正宗又恢復了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位太上長老道號玄泉，被稱爲玄泉老祖。

顧安猜測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爲太玄門告知他玄天老祖被曇花教所殺。

聽了一會兒後，顧安繼續採摘藥草。

採摘的藥草過程中，他還在回味這兩日的感悟。

雖然沒有進入悟道狀態，可他玄心上增添了一道符文。

玄心可凝聚神通，顧安達到大乘境九層，但這樁神通還在醞釀中，凝結神通，靠的不是修爲，而是感悟。

他已經有了思緒，之後不斷完善，神通自會凝成。

三日後。

顧安來到外門藏書堂，長老劉常如同以往，親自接待他。

數月不見，顧安發現他蒼老許多，氣色也在衰減。

【劉常（築基境九層）：258/270/340】

看著對方的壽命，顧安心中輕嘆。

劉常明顯是靠丹藥提升的修爲，所以壽命比同境界低。

相處這麼多年，兩人關係極好，已經成爲忘年之交，對於老友即將離世，他難免有些惆悵。

不過他早已做好準備。

他遲早會一一送別周圍人，長生之路上註定孤獨。

縱然以後能找到改變極限壽命之法，但也只是提升罷了，想要讓人長生不死，何其難，顧安也不能將自己的壽命轉移給旁人。

這種預料之中的孤獨並沒有讓顧安難過，反而令他更加堅定。

越是如此，他越要活下去！

他要替故人們去看看萬年後的人間，看看百萬年後的精彩，再去看千萬年後的滄海桑田。

“劉老，這是太玄仙尊的最後一卷。”顧安從儲物袋內取出一本書，笑道。

劉常接過書，好奇道：“我還以爲你要再等幾年，怎麼這麼快就出了？”

“故事也該畫上句號，正好結局是主人公聯手天下人誅魔，還世間一個太平，這不正好與當下的天下大勢呼應？”顧安笑道。

他頓了頓，道：“雖然我資質平庸，沒有扭轉幹坤的力量，但若能激發天下人的鬥志，也算貢獻了綿薄之力。”

劉常沒有去翻書，而是讚歎道：“你的書已經影響到很多人，在你之前，修仙者很少會看修行之外的書，潘安之名已有聖賢之風範。”

“劉老說笑了，哪有那麼誇張。”

“哈哈，伱下一本寫什麼？”

“暫時不想寫，以後再看吧。”

“也是，佳作偶然天成，急不得。”

兩人隨意的聊著，劉常開始說起兩人初次相識的景象，顧安聽得很認真，也認真迴應。

聊了兩個時辰後，劉常忽然說道：“等安排好太玄仙尊的最後一卷書後，我就要辭去長老之位，準備離開太玄門，回老家看看。”

“入門兩百四十載，也不知故鄉是否變了模樣。”

他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大限。

人死前都想落葉歸根。

顧安不由想到程玄丹，程玄丹在大限將至前也獨自離去。

“那就祝劉長老路途順利。”顧安輕聲笑道，彷彿不知劉常大限將至。

與劉常告辭後，顧安又來到丹藥堂。

他沒有走入丹藥堂，只是站在街上望著丹藥堂的牌匾。

因爲劉常，他想到朱青爐。

朱青爐是丹藥堂的長老，也是負責跟顧安交接的人，他同樣沒有多少年活頭。

這預示著，往後的歲月裡，顧安將不斷送別故人。

這一站，顧安進入了忘我的狀態。

不知過去多久。

顧安突然驚醒，他視野恢復，一名弟子站在他面前。

正是之前悟道的武決。

“這位兄臺，你還好吧？”武決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路過此地，被顧安的狀態吸引，他懷疑顧安進入了跟他一樣的悟道狀態，他走近後才發現這人是當初他悟道結束那日遇到的弟子。

緣分當真是妙。

那日，這位弟子遇到他悟道，今日，他遇到這位弟子悟道。

武決對顧安產生好感，他特意守在附近，不讓人打擾，他已經守了好一會兒，看到顧安突然睜眼，他還以爲是自己打擾到顧安，有些忐忑不安。

顧安剛纔確實進入了悟道狀態，他的玄心又增添了一道符文，他看向武決，笑道：“我沒事，我們是不是見過？”

武決露出笑容，道：“對，當時我在樹下，你問我可還好，就像現在我問你一樣。”

顧安向他丟去一個壽命探查。

【武決（築基境二層）：63/280/1040】

怎麼又漲了五百年？

這傢伙難道最近又悟道了？

這廝是何來頭？

這也太誇張了！

韓冥一輩子就悟道一次，武決在兩月內悟道兩次？

“你剛纔應該是進入了悟道狀態，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武決主動提出邀請。

顧安沒有拒絕，正合他意。

之後，他來到武決的別院，兩人關上房門後，坐下交流。

武決變得很熱情，主動講述起自己的經歷。

他從小就是孤兒，是被師父帶到太玄門養大的，他師父是一名外門弟子，外出執行任務時在樹上撿到他，那時，他還在襁褓之中，父母捨棄他，又怕他被野獸吃掉，所以就掛在樹上。

在太玄門內，武決的靈根資質平庸，但在師父的庇護下活得很好，直到前不久，他師父外出執行任務，被曇花教修士誅殺，他是從師父的同行好友口中得知此事，他整個人感覺天塌了。

恰好，第二日，曇花教來襲，看著修士們廝殺，武決心中困惑，不明白世人爲何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在這種迷茫的情緒下，他進入了悟道狀態。

武決說完後，看向顧安，問道：“顧兄，你又是爲何悟道？”

顧安回答道：“我的悟道也與生死相關，我相識數十年的老友即將迎來大限。”

他說得很平靜，但武決卻覺得他一定很悲傷，不過顧安的悟道緣由也讓他感覺彼此關係更近。

“顧兄，悟道之事千萬不要與人說，我悟道之後，發現納氣速度變快，連悟性也提升，我師父從小告誡我，爲人行事不能太張揚，凡事都要藏一手。”武決嚴肅道。

顧安點頭，心裡樂了。

看來武決的師父也是同道中人。

不過他覺得武決悟道絕非是因爲大徹大悟，因爲師父的死，悟道兩次？

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