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后,當歐拉在皇宮前戴上象征著權力的皇冠、接受萬眾歡呼的時候,他依然不能忘記當初在旅途中那個清晨所發生的的事情。
由于昨天夜里剛剛下過一場暴雨,森林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白霧一直到中午也不曾散去。太陽也躲在了厚厚的云層后面,整個天空顯得有些陰暗而憂郁。
一只覓食的烏鴉像是被什么給驚擾了,撲打著翅膀從地上飛起來,發出憤怒而尖利的叫聲,那聲音在靜謐的森林當中回蕩,久久不絕。
片刻之后,一只小鹿從樹叢后面探出頭來,它的鼻翼翕張,小心翼翼地嗅著空氣中的氣味。
葉風躲在一棵樹后,輕輕地舉起手中的弩弓。他屏住呼吸,準星牢牢地套住那只漂亮的獵物。輕輕一扣扳機,尖利的三棱弩箭輕易地撕破了那只小鹿皮膚,射穿了它的血管,制造出一個恐怖的傷口,但它還是驚慌地逃走了。
葉楓暗罵一聲,急忙追了出去。做為一個肉食主義者的他已經啃了好幾天的水果,并不希望繼續啃下去。他迫切需要一身耐穿的衣服和鞋子,他現在所穿的由樹葉樹皮制成的衣服實在是太爛了,而且也不保暖。
在爬過一個山坡之后,他突然愣住了。眼前出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在大道之上,大約二十幾個蒙面的黑衣人正在全力圍攻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他們對面,十幾個身著古代鎧甲的士兵背靠馬車,圍成一圈奮力抵抗。
怒罵聲、兵器交擊聲、慘叫聲,哀嚎聲響成一片。尸體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看情形對那些士兵相當不利,再有一盞茶的工夫就會被殺個一干二凈。他們好像也已經明白了這個事實,紛紛放棄了無謂的防守,瞪著血紅的眼睛,開始以一命換一命的瘋狂方式,展開亡命的搏殺。
葉風出現在了大道之上的時候,這場戰斗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他驚鄂地看著眼前血肉橫飛的一幕,轉過頭四下張望,試圖找到隱藏的攝影機的位置。這場景太真實了,不管放在什么地方,拍出來絕對是超越《晚飯》、稱霸票房的史詩級電影。
當那名最后一名抵抗戰士的腦袋被黑衣人一刀砍下,西瓜大小的人頭飛上了半空,骨碌碌地滾了過來,一直滾到了他的腳邊。看到灑了一路的鮮血,還有那冒著熱氣的肌肉組織,他這才如夢初醒,這是真的,而不是在拍電影。
黑衣人們舉起手中還沾著鮮血的武器,爆發出歡呼一聲。車門‘砰’的一聲從里面打開。一個手握匕首的少女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身穿一件白色長袍,腰間的繡著金線的束帶刻畫出優美的曲線,讓人感覺到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細的腰身,和豐滿高聳的胸部。
葉風向她的臉上望去,頓時有一種驚艷的感覺,那少女皮膚像晶瑩的雪一樣潔白無瑕。那雙如一泓秋水的眼睛里散發著奇異的光澤,金色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她的眉宇之間流露出高傲的、凌然不可侵犯神采。縱然是強敵環繞的情況之下,依然毫不畏懼,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黑衣人們在她的逼視之下,氣勢一弱,不約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一名執巨斧,首領模樣的人上前一步,說道:“妮婭小姐,我們老板請你們姐弟到他那里做家,請合作一點兒。否則,我手下這些粗魯的家伙,可不懂什么叫做憐香惜玉。”
葉風一愣,他們說得話雖然有些怪異,但對于曾經學過拉丁語的他來說,還是可以勉強聽懂的。
那被稱為妮婭的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恨恨地說道:“大名鼎鼎的黑風巨盜什么時候也成為奸相阿塔拉斯的走狗?”
那首領臉色一變,眼中寒光一閃。扯下蒙在臉上的面巾,森然說道:“請你說話干凈一點兒,對我們來說,阿塔拉斯那條老狗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和你的弟弟跟我們走,就自然會明白。”
那少女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尤里烏斯家族的人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向他的敵人屈服的。”
“對,我們永遠是不會向敵人屈服的。”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留著一頭栗色短發少年手中拿著一把短劍,也從馬車上跳了出來,站在少女的身邊,昂然說道。
黑衣首領曬然道:“那我們就試試看了。”右手一揮,幾名黑衣人就向他們走去。
“等一下。”少女將匕首在自己的胸前一橫,凜然說道:“你們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對卓斯神起誓,將和你們拼力一戰,不死無歸。”
那名少年手中的短劍一揮,下巴高傲地一抬,說道:“貴族的尊嚴豈容你們這些……”
他的目光越過了那些黑衣人,看到了了站在不遠處、一身綠色套裝的葉風,已經準備好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那幾個黑衣人也止住了腳步,有些猶豫地回頭望去。眾人紛紛轉頭看去。只見距他們不遠的大道之上,站著一個全身上下用樹葉遮體、頭發散亂,胡須叢生的男子。
葉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伸手提了提那條遮住下身的樹藤。盡量擠出一絲笑容,對著他們揮了揮手,干笑著說道:“嗨,大家好。你們繼續。我只是打醬油路過……”
黑衣首領一指他,揚聲說道:“干掉他,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立刻有兩名黑衣人操起刀,獰笑著撲了過來。
葉風不假思索地抽出弩箭,搭在弦上,并不拉滿,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地連射兩次。那兩人頓時仰面栽倒。每人的心臟的位置上各插著一支弩箭。
那黑衣首領吃了一驚,要知道他們在黑衣下面可是披了鎧甲的,一般的弓箭是很難射穿的。
不容他再次發話,一支弩箭已經飛了過來,準確地射進了他的喉嚨。他難以置信地用手捂住傷口,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然后像泥團一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老大,老大。”
“老大,你怎么了?”
“頭領死了。”幾個黑衣人驚慌地叫道。
“慌什么,沖過去干掉……”另一個黑衣人大聲叫道,但不等他說完,一只弩箭已經釘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余下十幾個人看到這里,居然沒有逃走,而是怒吼一聲,揮舞手中的長劍,一起向他撲來。葉風見狀,急忙抽出幾支弩箭,扣在弦上連連扳動。弓弦響處,又有幾名黑衣人倒在地上。
然而幾十步的距離,轉瞬即至。剩下的七八個人已經撲到了他的跟前。葉風來不及放箭,只得將手中的弩弓對準其中一人用力砸了過去,那人躲閃不及,頓時砸得他滿臉血花,捂著臉,哀嚎著倒在地上。
葉風身體一轉,腳尖輕輕一挑,地上一根粗大的樹枝已經跳到了他的手中。雙手將樹枝一舉,擋住了迎頭砍下的凌厲一刀,然后右腳發力,準確地踢中了那人的檔部。
一聲如雞蛋破裂的脆聲響起,那人兩眼一翻,嘴里流出了一縷白沫,昏死了過去。
此刻耳邊風聲響動,葉風聽風辨位,立刻知道左右有人夾攻。
兩把大刀帶著尖銳的風聲閃電般地砍下,他不慌不忙地一側身,躲過大刀,將手中的樹枝反手一掄,正中其中一人的后腦。
緊接著,他將手中的樹枝向空中一拋,另一名黑衣人立時一愣,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那樹枝。葉風借著這個機會,伸出左手,扣住了他手中的長劍,一引一拉,那把劍改變了方向,將一名已經撲上來的黑衣人捅了個對穿。
那黑衣人見到自己的長劍誤傷了戰友,不由大吃一驚。
趁了他正愣神的工夫,葉風一個兇狠的肘擊正中那人的肋骨,那骨頭清脆的碎裂聲音傳來,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其余人嚇得立刻止住腳步,眼中露出恐懼的目光,紛紛后退。
葉風伸手接住了空中落下的樹枝,挽了一個棍花,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他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高聲怒斥道:“奶奶的,你們真不和諧,我都說了我是打醬油路過的,還不相信?這下相信了吧。”
那些黑衣人看到葉風如此厲害,舉手投足之間,自己這邊的人已經死去了大半,頓時膽氣一喪,大喊一聲,紛紛轉身而逃。竄入森林當中,消失不見了。
那少女帶著少年有些畏懼地走了過來,在距他五六米遠的地方謹慎地停了下來。少年看了看地上倒著的尸體,又看了看他穿著用樹葉粗制爛造成的衣服,冒冒失失地問道:“你是人還是妖怪?”
“歐拉。不許胡說。”少女拉了他一下,看到葉風那如星辰般的眼睛掃來,心中一跳,想道:他的眼睛可真黑啊。
她優雅地一鞠躬,遠遠地說道:“多謝閣下援手。尤里烏斯家族將銘感五內,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葉風雙腿一并,右手舉到眉間,行了一個軍禮,說道:“華國海軍陸戰一師少校參謀葉風。”
啪的一聲,那根被他系在腰間的細藤再也吃不住拉力,斷開了。面對強敵卻毫無懼色的少女發出一聲響亮的尖叫,急忙背過身去。那名少年瞪大了雙眼,拉了拉她的衣服,低聲說道:“你看清楚沒有,那是什么東西?好大啊。”
少女向后退了一步擋在他的身前,低聲怒道:“不許看。”
“為什么?”少年不解地問道。
“等你長大了就自會明白,現在別亂問了。”少女扳著他亂晃的腦袋,厲聲說道。
“又是這一套。”少年耷拉下腦袋,踢著腳邊的石子,不滿地嘟囔道。
這一邊,葉風手忙腳亂地從地上一名黑衣人身上扒下一件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他尷尬地干笑了兩聲,大聲說道:“好了,現在可以轉身了。”
兩人轉頭看去,此時的葉風扔掉了那些樹皮樹葉、穿上了衣服,將長長的頭發束在腦后,雖然還是滿臉的胡茬,但看上去已經不那么嚇人了。
那少年跑了過來,撿起他扔在地上的弩弓,拿在手中把玩了幾下,遞還給他。說道:“華國?沒聽說過。少校參謀是什么官?”
葉風一啞,說道:“那是東方的一個國家。少校嘛,官不大,也就管個幾百號人吧。”
那兩人對望了一眼,感到他是在吹牛,管幾百號人的官還不大嗎?就算是他們的父親手下最多時也不過有五百名士兵。
葉風看著他們的衣服,覺得有些奇怪,問道:“對了,今天是幾號?”
“二月二十八號。”
“二月二十八號?”葉風一愣,立刻追問了一句:“哪一年?”
“哪一年?你問哪一年?”少女問道。
“是的,我問哪一年。”
“光明歷618年。”那少年搶先說道。
“光……光明歷618……”葉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我說你住在哪里啊?居然連這都不知道。”那少年圍著他轉了一圈,問道。
葉風沒說話,垂頭喪氣地指了指身后那高聳入云的大山。
“那是禁地,”少女抬頭看了一眼,驚訝地說道,“傳說山中有遠古眾神的洞窟。在古代的法律就已經規定,任何人都不得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