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侯燁聊過之后,虞凡就趕回了寶塔黨校。周海濤知道他今天要回來,看見他呵呵一笑的遞了支過去,道:“怎么樣,這回回去很驚喜吧。”虞凡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驚是驚著了,喜倒是沒看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海濤道:“先驚后喜嘛,這喜事總是在后面的。”虞凡知道他們這些人對于京里的事情一定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林家的事情也不稀奇,想了想,笑著道:“怎么樣?這馬上就要畢業了,有什么安排?”
周海濤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道:“還能怎么樣,已經定下來了,到部委當個副司長。”說完,搖了搖頭,似乎很不愿意的樣子。
虞凡看得有些奇怪了,笑問道:“這不是很好嗎,看你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周海濤正色看了他一眼,道:“其實我更愿意在地方上待在,實際接觸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并通過自己的努力,一點一滴的改善當地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這樣會讓我很有成就感。”
虞凡聽得不由看了周海濤一眼,他知道周海濤是由一個副縣長一步一步升到現在副市長的位置的,這期間周家沒有給過他一點幫助,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周家的人,這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很多大家族的弟子都是在京里的時候吃的很開,但是一到地方上工作,卻是被人斗的狼狽不堪,仕途止步不前,最后不得不調離。
周海濤的話其實多少讓虞凡看到了這些衙內們的另一面,周海濤說的這個成就感確實是很真實啊,和普通人相比,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天之驕子,幾乎什么都不缺,但也恰恰是因為這個,讓他們缺了很多東西,而這種成就感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拍了拍周海濤的肩膀,虞凡表示理解的笑道:“想要真心實意的為國家為人民解決一些問題,不一定要在地方上,在部委或許更有發揮也不一定。”周海濤苦笑一聲,道:“難啊,我又不是沒在部委待過,隨便一個部門副司長就有**個,哪一個沒背景?斗爭激烈啊,我看啊,混日子還差不多。”
虞凡哈哈一笑,道:“太祖都說過了,與人斗,其樂無窮嘛。政治斗爭在哪里都是存在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斗爭,良性的競爭有助于社會的發展,什么事情我們都要用辯證的方法看兩面嘛。再說了,只有那些有覺悟,有心計的人,組織上才放心把更重的擔子交給他,一個好的政治家,既要有一顆善良的、為人民服務的心,也要有極為高明的政治頭腦,缺少了哪一種對人民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聽虞凡這么一說,周海濤笑看了他一眼,虞凡也正笑眼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虞凡道:“再說你也不是沒有背景的人,難道還怕他們不成?”哈哈大笑著,周海濤指著虞凡道:“不愧是從基層起來的人,這說服力就是比一般人強。”虞凡聽得不禁一陣莞爾,對于自己是草根階層這個事實,他是從來都不避諱的。
黨校里的各科的課程排的很滿,講課的老師都是國內三大黨校里著名的教授,內容也都是深入淺出,體現出了國家級黨校的水平,讓虞凡在這幾個月的學習里也是受益匪淺,集體學習的環境顯得非常的良好。不過在學習之中也發生了一些事情,黨校鑒于這次班里的黨小組在長征路上的良好表現,決定正式的任命虞凡位青干部上的黨支部書記,其他黨小組的成員也和原來保持一致,這個決定讓虞凡感應到很多人心里是不舒服的。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共患難的時候或許很多人都不會在意什么,但是只要是過了這個階段,很多事情又會慢慢的回到原來的軌跡上,畢竟像這種學校班上的班干部都是會記錄在檔案上的,這種事情平常不會有什么影響,往往在很多大家都有機會進步的時候,就會顯示出這一點點加分的重要性了。
隨著學習班畢業的臨近,很多人都開始忙碌起來,請假的人也就顯得很多了,說到底大家都是脫崗學習的,放棄了原來的工作崗位,這次畢業了能被安排到什么位置都不一定,這個時候大家的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跑跑關系找找路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這次的學習大家其實都有著搏一搏的心態,要是畢業后被分配到一些邊緣部門,那才叫冤枉。
作為中央黨校的校長,賀長征也在這次學習班即將臨近畢業的時候來到了寶塔黨校,這讓一直蹲點在寶塔黨校的于長青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雖然賀長征對于這次學習班有二十多名學員到達寶塔黨校的事情感到很高興,但也進一步對于長青的工作做了更新的指示,如今班上每個人的畢業論文都已經是在了他手里,就等著賀長征來最后拍板了。
賀長征一到寶塔黨校就受到了黨校這邊領導的熱情接待,都是老朋友了,到了他們的地盤,吃吃喝喝一番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這讓于長青向賀長征匯報工作的時間也是向后推遲了幾天,眼看著離舉行畢業典禮的時間沒幾天了,于長青自然是不免有些著急。
走進賀長征在酒店里的房間,于長青就看到賀長征此時一臉的疲態。他這也是沒辦法,賀長征這幾天的應酬實在是太多了,有幾次很重要的場合他都是跟著出席的,杯來盞往的讓他想和賀長征說幾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只能在晚上的時候向領導匯報工作了。
看到于長青,賀長征也是搖搖手不住的苦笑,“這些人也太熱情了,弄得我這身體實在都是有些扛不住了。”于長青忙走過去泡好茶,一臉真誠的道:“老領導,您可是要多注意身體啊。”看了于長青一眼,賀長征笑著喝了一口茶,揮手示意他坐下來,道:“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
于長青忙從手邊的公文包里拿出早就整理好的東西,遞到賀長征面前,道:“老領導,這是我整理好的一些論文,有幾個學員的還是很有看點的,我都做了標記,請您過目。”輕嗯一聲,賀長征對于長青的細心還是很滿意的,拿起眼鏡帶上,迎著燈光一篇篇的看起來,表情顯得很認真,時而點頭,時而皺眉。
翻到最后一頁,賀長征這才長嘆了一口氣,摘下眼鏡用手捏了捏鼻梁,輕輕的靠在沙發上,很久都沒有說話。這讓于長青感到很緊張,看來老領導對這些論文都不是很滿意,如果實在不行的話,那只能用后備方案了,只是這種事情卻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不過現在看來也只能是這樣了。
想到這里,于長青一咬牙,正要說話,賀長征卻是看著他道:“這些我都很滿意。”于長青聽得一愣,心里卻是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氣,用槍手這種事情如果能不用自然是最好的。
有些皺眉,賀長征并沒有意識到于長青的心里變化,輕輕放下手里的東西,嘆了一口氣,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句話一點都沒有說錯啊,看來我們過去很多的工作都是忽視了這一點。”想了想,賀長征不由站了起來,這個動作讓于長青也跟著站了起來。來回走動了兩步,賀長征看著于長青,表情略顯嚴肅的道:“改革開放這么多年過去了,讓我們領導干部的結構也產生了很重要的變化,一批批年輕的領導干部被放到了很重要的工作崗位上來,但是他們對于黨組織,對于我們黨的發展史卻并不如我們想象的那么深刻,畢竟他們不是從我們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賀長征的臉上有了一些潮紅,喝了一口水,繼續道:“社會在進步,我們的黨也在進步,但是我們黨的一些核心思想,黨組織的力量源泉卻是與我們黨的歷史緊緊相連的。那些艱苦樸素的作風,難道我們要忘卻?那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口號,難道我們只是要掛在嘴邊?不,沒有這一切,忘記我們黨的那些歷史,就是對于黨組織,對于黨章,對于入黨誓言的背叛,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說到后來,賀長征似乎愈發顯得激動起來,不時的揮手表達出他此刻的心情。作為一個老黨員,賀長征對于他說的這些都是有著很深刻體會的,而越說到后來,他似乎也明白中央領導對于黨校的期待,那就是讓黨校成為,或者說是再次成為國家培養優秀黨員干部的搖籃,而這也是黨賦予黨校的歷史使命。
于長青坐在一旁,有些發愣的看著賀長征,而賀長征似乎也有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看著于長青笑道:“長青啊,我們經濟發展的速度很快,精神文明建設的腳步也在加快,所以黨校的建設也要與時俱進啊。”說完,微微一笑,從桌上抽出一篇論文,道:“就是這一篇了。明天我就要回京了,不過在走之前,我想和這位學員見上一面,你來安排一下。”
于長青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篇論文,卻是有些不理解了。這篇論文他看過,是班上的黨支部書記虞凡寫的,雖然是不錯,但是有些抨擊黨校的意思,認為黨校現在已經成為了很多領導鍍金的地方,雖然這是事實,可這么直白卻明顯是要打黨校的臉,能拿到賀長征面前,也是因為虞凡的黨支部書記的緣故,沒想到賀長征卻是很欣賞的樣子。
似乎明白于長青現在想些什么,賀長征呵呵一笑,端起茶杯道:“你呀,還很年輕。”于長青聽得一驚,這已經算得上是批評了,猛然看了看論文,卻是發現上面的很多內容都是和剛才賀長征說的話很相似,不由得似乎又有些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