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瘋子的追殺,你不能跟他講道理。”
“這才吃了他家多長時間的飯,看來又是泡湯了……”
方清竹一聲哀嘆。
就如中箭的兔子一般。
急急忙忙的拖著小魚丫頭一溜煙出了翠湖居,滿臉驚恐。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天星宗這門功法,幾百年來,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但凡修習(xí)者,前期莫不是威能強(qiáng)勁,大殺四方。
無論再英明神武,厲害至極的英雄豪杰,到了晚年,都會發(fā)瘋發(fā)狂,濫殺無辜。
這些知識,作為野史記載,南海紫竹林里是有的。
方清竹平日里也沒多少愛好,除了喜歡吃點(diǎn)烤肉烤魚之外,練功練劍就是應(yīng)付差使……不過,她對于看一些閑書,還是很有興趣的。所以,認(rèn)得這引天星之力灌體的跡象。
“瘋什么瘋?”
眼前光影閃動,身邊就傳出狂風(fēng)嘯叫聲,然后,就有什么東西從身側(cè)竄了過去。
方清竹尖叫著,一頭扎向人影。
她已經(jīng)看清楚了,那是陳平。
此時的陳平,形貌明明沒有太大變化,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以往的陳平身著青袍,面如溫玉,看上去就能給人一種異樣的親和感。
就算是他的敵人,見著了,也會控制不住一見心喜,很難提起什么厭惡情緒,要?dú)⑺彩且驗槔骊P(guān)系,不得不殺,就算出手,也會心懷遺憾。
會為了摧毀世間的美好事物,而心弦撼動。
這也是方清竹主仆兩人能夠這般輕易的就改換了蹭飯東家的原因。
倒不全是這兩個女人沒腦子,只懂干飯。
找誰供飯不是供,當(dāng)然,得找一個看著順眼一眼的啊。
至少可以養(yǎng)養(yǎng)眼,靜靜心不是。
但現(xiàn)在的陳平呢。
面上那種溫潤如春風(fēng)般的氣質(zhì),已消失無影。
只是站在前方,就有刻骨寒意襲上心靈,一雙腥紅眼瞳如同鬼火般熊熊燃燒。
隨著他開聲說話,一掌拍落,空氣轟鳴爆裂,有七彩星光在他掌心閃動,看看就到了頭頂。
而隨著這一掌壓下,方清竹和小魚兩人面色僵住。
表情僵住,身體血液和真氣運(yùn)轉(zhuǎn)也僵滯不動,似乎整片空間都已然定格。
下一刻,就會被這道七彩掌力轟得稀碎。
“三光神咒。”
方清竹腦海一個激靈,心里大急的同時,福至心靈,想到了師父往日的教導(dǎo)。第一時間掐訣念咒,咒文從嘴里流淌而出。
她覺得,有生以來,自己第一次念出這么快的咒語。
七個字只在剎那間吐出,眉心就爆出三色神光,撲的一聲,打在陳平的身上。
遭遇強(qiáng)敵,念三光。
中途迷路,念三光。
心靈寂寞,念三光。
師父是這樣說的。
這門功法說有用也很有用,念了之后心靈平靜,無懼無傷,無悲無喜,好像靈魂得到超脫,心靈得到大自在。
說沒用也是沒用,用出三光神咒來,也不能幫自己打架,更不能擋得住肚子餓,更別說那些饞蟲,非得靠肉食才能解決,念咒是沒用的。
動不動就念咒,本是方清竹的習(xí)慣。
剛剛念出來,她就發(fā)現(xiàn),別說還真的有點(diǎn)用。
一道光芒糊了陳平一臉。
然后,她頭頂百會處轟隆隆壓下來,壓得自己全身都動彈不得的掌勁,突然就停住。
她的發(fā)絲被掌風(fēng)吹拂,如金蛇狂舞一般,遮住了眉眼。
“好險。瘋了,也沒全瘋。”
方清竹和小魚兩人同時張大小嘴,長長吐了一口氣。
“剛剛只是想要試試你們的輕功,沒別的意思。對了,這三光神咒還挺神奇的,怎么練?”
陳平沉默了一小會,輕輕的在方清竹主仆兩人頭上揉了揉,微帶尷尬的說道。
方清竹一動不敢動,聞言擠出一個笑臉,“很簡單的,我教你呀。”
你說試輕功,那就試輕功吧,姑奶奶差一點(diǎn)就完了。
其實,她本來就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陳平,要教對方三光神咒和三光神劍術(shù),教了也沒什么,兩人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路子。
劍法也不是學(xué)得越多就越好。
在她看來,陳平的幾套劍法,都是天下頂級,練得比自己還要好,有什么必要去練三光神劍,無非是參考參考而已。
至于三光神咒,這咒文最是磨人,又沒什么用。
方清竹小心觀測了一小會,看看陳平再沒有發(fā)瘋的跡象,才終于放下心來,大喇喇的又叫了一桌菜,大吃一頓給自己壓了壓驚,又把三光神咒的修行法門說了出來。
“這是,靜心法門?”
陳平很快就學(xué)會了,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這門咒法,根本就沒有什么層次的劃分,更看不出有什么神奧的地方。
甚至,對他的氣血修行都沒有任何影響,內(nèi)氣修行速度也保持原樣。
唯一的用處,就是,在持咒之時,能讓人心靈平靜。
“這有什么用?”
陳平再次坐到翠湖居涼亭之中,琢磨了好一會,才回過味來。
其實,三光神咒并不是什么功法,就是一段奇異的音律文字,根本原理,就與佛家高人敲木魚念經(jīng)文差不多……
想到先前方清竹一聲咒文出現(xiàn),就有三色光芒出現(xiàn),自己心中那股突然出現(xiàn)的暴戾嗜血之意,被這光芒一照就平息了下來。
他又懷疑,自己其實沒有看懂這三光神咒的真諦。
“莫非,只能在特殊的情況下念叨才有用。或者是天長日久的這么念下去,終有一日會出現(xiàn)神跡?”
想了想,再看看沒心沒肺的甩開腮幫子大吃的方清竹。
陳平只感覺有些辣眼睛。
想細(xì)問她的心思也淡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吃貨自己也是練得懵懵懂懂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或許,她師父傳下來的法門的確是神奇無比,具體關(guān)竅之處,顯然沒跟她說。
也不知道,為什么收這樣一個徒弟。
難不成,南海紫竹林物產(chǎn)太過豐富,放久了會壞掉。
所以,特意要多找兩個人來幫忙多吃一點(diǎn)。
“哈哈……”
陳平失笑,再細(xì)細(xì)分析先前修習(xí)“劍罡同流”的經(jīng)過,隱隱就明白了,混元劍宗為何要把這門七星劍術(shù)當(dāng)成是魔功,勒令門下弟子不許再去修煉了。
不吹不黑。
這門劍法強(qiáng)歸強(qiáng),的確是魔意深沉。
也許,并不能用“魔”這個詞來形容。
只是因為生命本質(zhì)向往著進(jìn)化與強(qiáng)大,欲望這東西就是刻在人類的基因和骨子里的。
當(dāng)引下天星元力入體,自己的身體,以及精神,都會在某種奇異的情況下失去控制,不遺余力的飛速進(jìn)化。
就像是脫韁的野馬。
控制力稍微差一點(diǎn),就會亂沖亂撞,跟個神經(jīng)病一樣。
聞著鼻端的菜香,陳平就覺得,引星力入體的時候,就如方清竹吃到了向往的美食。
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方清竹吃飽了,揉著肚子,知道停下來。
而每一個修煉星元入體的,卻不再懂得停下來。
身體的蛻變就像是入了魔一般。
不爆發(fā)出來,不把自己練得七癆五傷,損壞根基,修煉就不會中斷。
那股子抽離情緒,獨(dú)踞高天,望眾生如同螻蟻般的奇怪思緒,可以稱之為魔,也可以稱之為佛,為神,為仙……
稱什么都好,就是不做人。
這才是瘋的真相。
陳平再細(xì)細(xì)回想當(dāng)時的狀態(tài),心里就有了一個猜測。
‘是不是這并非凡人能夠掌控的力量,力量不分好壞,只看能否控制。
就如小孩舞大刀,并不是大刀不好,而是小孩力量太小,舞不起來,未傷人先傷己。’
那么,控制‘星元力’這柄大刀的力量是什么?
其實從‘溯源奪運(yùn)’之中得來的一些隱秘消息,已經(jīng)告訴了自己,那就是三陽焚心訣。
不出所料,這門功法表面上看起來是煉氣功法,本質(zhì)上就是煉魂功法。
焚心……
走的這條路子,比煉心還要極端。
陳平想了想,各花費(fèi)四點(diǎn)劫運(yùn)值,把大日炎陽功和干陽素心功提升到熟練境界,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這兩門功法已經(jīng)變了模樣,變成了“三陽焚心訣(殘)二重”。
“這門功法并不是練氣,要是把它們當(dāng)成是煉氣功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過浪費(fèi)。
因為,煉氣只是附帶功能,星元灌體之后,能量層級本來就比身體吸納天地元?dú)庖呱弦粚樱@氣,又何必再練呢?”
功法蛻變之后,陳平感覺到心靈忽然一陣清明,就如先前方清竹一道三色光芒打在自己身上時的情況,依稀有些相似。
“這樣說來,三光神咒,其實也是煉心,或者說是煉魂的功法。
只不過,那咒文只能靠著天長日久的念誦,完全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提升,就像賭命一般的等待頓悟。
而這門三陽焚心訣卻是分出重天,可以消耗劫運(yùn)點(diǎn)提升。”
劫運(yùn)點(diǎn)還剩下一百九十一點(diǎn)之多,“三陽焚心訣(殘)”卻是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提升,陳平就明白。
這是因為功法不完全,再想提升,必須恢復(fù)功法原貌之后,才可做到。
感受到先前試驗修練“劍罡同流”引星力入體法的躁意,已然被壓制了下來,陳平就再也忍不住。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恢復(fù)[三陽焚心訣]”,只要把這門煉魂功法修練到極高層次,能夠掌控那天空降臨的恢宏星元。
能在一月之內(nèi),放心大膽的把修為提升到真罡琉璃身的大宗師層次。
甚至,學(xué)了這門煉魂功法之后,還能在別人心里打下功法印記,把這門煉心煉魂功法傳出去……
這樣一來,是不是也能讓對方快速的吸納星元力練功,豈非是解決了補(bǔ)氣補(bǔ)血藥物的不足。
而且,因為這門功法的印記種子是我印下的,對方的本源烙印就掌控在我的手里,無論他練到什么層次,都受我的靈魂影響。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不知不覺中培養(yǎng)親近我,忠誠我的一些高手。”
正所謂,同氣相引,異氣相斥,臭味相投,有時候不只是一種形容,而真真切切的事實。
這也是有些門派之中,師父打下內(nèi)氣種子之后,做徒弟的無論日后會變得多強(qiáng)大,也會對門派忠心耿耿的原因。
再不濟(jì),不到生死關(guān)頭,利益沖突太大的情況下,不會去做一些損傷門派的事情。
這種現(xiàn)象,當(dāng)然并不是因為每個人的道德都那么高尚。
而是在這個世界,冥冥之中,就有人做出了契合氣機(jī)的一些舉動。
內(nèi)氣種子的情緒牽引,只是師父領(lǐng)進(jìn)門就有如此效果。
那么,靈魂功法的修練引子,會不會更加厲害?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就可以快速培養(yǎng)出一批,修練了混元金身法,得星元灌體,飛速破關(guān)的忠誠麾下。
陳平心中一熱,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十分靠譜。
但是,天下的聰明人又不止自己一個。
自己能想到,別人會不會也能想到呢?
為何這么多年過去,就沒人這般操作一回?
“很有可能是因為[三陽焚心訣]這門功法難以集齊,當(dāng)然,更大的可能,是因為這門功法難以修練出成績。
煉體煉氣的功法都這么難了,煉魂的功法,都沒聽到哪個門派比較擅長,肯定會更難。
修不到高深層次,做不到布下種子,灌頂指引的地步,也是正常。”
“當(dāng)然,并不能小看了天下人。說不定,在沒人知道的角落里,有人已經(jīng)看穿了真相,并且,集齊了三陽焚心訣,并且,起心圖謀混元金身法的后續(xù)功法。”
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陳平發(fā)現(xiàn),這門引星元煉體術(shù),與混元金身法相得益彰。
如果沒修練過厲害的煉體功法,得到了七星劍的引星入體也沒多少作用,第一時間就會摧毀根基,破壞肉身,隨時都可能爆裂。
非得有一門厲害的打基礎(chǔ)的煉體功法作為修練前提,才能更好的引星力修習(xí),走通這條捷徑。
“有沒有一種可能?天星宗的七星劍法,配套的應(yīng)該是,七星劍為用法;引星元修習(xí),是練法。而三陽焚心訣,就是控法。至于七星步,是步法。
其中還少了一門奠基法,說不定,是叫做天星煉體術(shù),或者星煉術(shù)之類的……
當(dāng)時混元五代祖師,以及其他高人,探察遺跡之時,各自得了一點(diǎn)皮毛,并沒有得到全部傳承,才造成此等情況……
天星宗可能是比佛門三宗和道門四派都更加厲害許多的門派,就是不知為何會消失在歲月長河之中?
他們又是遇到了何等變故?
這些事情想不明白,所得信息太少。
陳平也不去多糾結(jié)。
想到煉魂心法與天下布種,不對,是天下布武計劃。他就不想多做耽擱。
“聽說混元宗五代祖師遺物之中,就有著從法相宗十方老和尚那里搶來的明王凈世訣,事不宜遲,必須早早得手,遲恐生變。”
當(dāng)即,派人傳信給卓云飛。
這位天生適合做一做思想工作。
被陳平任命為軍司馬,專司負(fù)責(zé)安撫士卒情緒,埋下忠誠種子。
在陳平看來,他與處理民生事物的原秋同樣重要。
都是在做著夯實根基、穩(wěn)定基本盤的事情,看起來功勞不顯,卻是缺少不得。
本來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這位忙得屁顛的卓師兄。
心急湊齊“三陽焚心訣”,陳平也顧不得太多……只要自己能早早的湊齊功法,突破大宗師境,興慶府就算是有了一根“定海神針”,再不懼風(fēng)風(fēng)雨雨。
“將軍,屬下已連發(fā)三封書信,以識途紅雀傳回本山,卻一直沒有師兄弟下山,也沒有收到回信,正擔(dān)心山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卓云飛也是有些不解。
眼中罕見的就露出些許焦慮來。
山上的日子其實很清苦,他倒不是嫌棄,只是感覺到自己應(yīng)該為這個天下,為天下百姓多做一些什么,因此才下山歷練。
這些日子,他總算是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所在,看著所屬勢力在自己努力之下,一點(diǎn)點(diǎn)興旺起來,眾人同心共力,甚至有資格暢想一下未來……
這一點(diǎn),就從他對陳平稱呼的改變,就可以察覺到他的態(tài)度。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再怎么擔(dān)心山中師門情況,也是暫時不想脫手離開,生怕一去一回,山下的希望就沒了。
“你是說,正常情況下,如果接到信件,就一定會有人下山?”
陳平目光微閃。
他也感覺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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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對于我混元一脈長老和弟子來說,能夠讓混元金身法在失去熔洞靈火煉身的情況下,找到突破的另一條路,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卓云飛十分不解。
司馬柔也趕了過來,她身后還跟著韓小茹。
“小九如今金身圓滿,前段時間就已經(jīng)打出名聲,只要稍加打探就能清楚,混元金身法的事情,絕非虛言相誑,他們怎么也得下山來看看……
除非,有什么極為特別的事情牽絆住了,也不對,就算是因為事急,總不能連回封書信的時間都沒有。”
說到這里,司馬柔面色劇變,失聲道:“外務(wù)長老,或者是執(zhí)事堂出了問題。”
“應(yīng)該是如此了。”卓云飛也是面色微凜。
“都不用著急,混元山座落清州府,距離興慶府不過五百里遠(yuǎn)近。
雖說山路難行,真要急著趕路,也不過一日就可趕到,我去看看……”
陳平擺了擺手,又道:“這次,師父和師姐與我走上一趟就行,卓師兄治軍重任在身,不可輕離……
師伯那里,就勞煩他看顧興慶府,坐鎮(zhèn)中樞。”
卓云飛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沒說跟著上山,“混元七子,雖然不是個個劍法精深,不過,大家感情都很不錯,全是忠厚本分之人。若有行差踏錯之輩,還請將軍手下留情。”
“放心吧,都是同門師兄弟,又不是敵人。”
陳平啞然失笑,“這不是還有師父也跟著上山嗎?她會看著的。”
說完話,幾人收拾行囊,備好快馬,也不多做耽擱。
出了西城門,直往清州府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