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了沉默,曾家輝猜穿了他的心思,提醒道:“我堅持以誣陷罪控告你兒子,他的牢就坐定了,如果我放棄,情況自然不同。還有,你老婆的事,我只要動一動腦筋,她豈能脫身?”
蔣百年還是保持沉默,曾家輝的話毋庸置疑,事情顯而易見,他現明白不琿。問題是自己就算同意交換,估計曾家輝還沒扳倒某人,自己的家人早就遭殃了,他權衡再三,不敢賭這一把。
不過作為家長、作為男人,他還是說了一句話:“我們的帳,你找我算,請不要傷及我的家人。”這樣的請求不丟人,蔣百年也不覺得自己說得丟臉,他至少還是相信一點,曾家輝雖然是斗爭的魔鬼,但絕對不會是報復的小人,這是較量證明的結果。
“放心吧,我說出來了,就沒打算對他們怎么樣。”曾家輝彈了彈煙灰,將一條腿靠到另一條腿上,繼續道:“我也不需要你說出經濟去向。”
這話讓蔣百年一呆,心情放松了一些,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曾家輝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條軟中華,放到桌子上,才道:“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希望你能留一條命在,你的家人得靠你自己去保。”
蔣百年神色一驚,他看了看曾家輝放到桌子上的煙,深思起來,曾家輝適時的道:“煙是特意帶給你的,我從來就尊重自己的對手,可惜你不配,所以我不會主動去保護你的家人。但你清楚一點,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的命在,他們安全,你的命沒了,他們豈能有活路?”
這話不是威脅,而是提示。蔣百年自然也聽懂了,他道:“你是說…?”
曾家輝不需要聽下文,點頭道:“讓你永遠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是什么?你不會不知道吧?言盡于此,時間也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來,慢慢向門口走去。
“請等一下。”蔣百年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透過玻璃向外看了看,道:“他們真會滅口?”
曾家輝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反問道:“如果你是他們,你放心留個活證據嗎?怎么做,還用人教?”
蔣百年一手拿起打火機,一手伸向曾家輝。曾家輝搖頭,掏出煙遞了過去,蔣百年將煙接在手中,抖動了一下,抽出一支點上。有些無助地道“既然你要告訴我,就直說吧。要我怎么做?”
“你還記得總理視察平起的時候,‘塞外三人行’在二級公路施工現場推石頭的事吧,央警衛局長當時在場看到了。”曾家輝沒有告訴他怎么做,只是用這個事作了提醒。
蔣百年點頭,沉吟半響,道:“算我又欠你一條命。”
曾家輝道:“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你這條命得給我好好留著,我想取的時候自然會來取。”他說完就走了,關防盜門時發出了重重的鐵器撞擊聲。
在舟山省背負謀殺致人死亡、指使殺手刺殺縣委書記,又掌握著某些人的致命機密,還想保住一條命?即便是全省人民答應,魏豐華與項不凱等省委領導也不會答應,巴不得蔣百年早點見閻王,一死永安。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離開舟山,接受凌駕于傳統政法機關之上的央警衛局調查處理,別無選擇。
雖然曾家輝指的這條路也是一條死路,但動機不一樣,執行者也不同,死亡的期限也就會發生根本變化,甚至可以達到自然死亡的周期也說不定。蔣百年在自知必死的時候,竟然又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他自然會本能地抓住懸崖邊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拼盡全力試一試吧。他相信曾家輝專程來指點,就一定會有其他安排,這命估計保住了。只是接著令他不安的是,曾家輝為什么要冒險這么救他?是他本來就心慈手軟,還是另有目的?
蔣百年自己想不出答案,也找不到人來商量,悲嘆自已走的路太黑了,不但前方看不清,后面也是漆黑一片,就是原地不動也是孤單一人,伸手不見五指啊。他除了呼叫紀委來人,沒有別的辦法了。
剛送走曾家輝,黃處長就得到看守的人員報告,蔣百年要求見他,這讓他大惑不解:這個蔣百年死不開口,怎么曾家輝見了一面,前腳剛離開,他就主動要求見自己?曾家輝跟蔣百年說了什么?不過他是省紀委書記的得力干將,是蘭青天的親信,既然是蘭書記讓見的,也就懶得去猜疑了。
黃處長走進蔣百年那間屋,問道:“你要見我?什么事?”
蔣百年道:“黃處長,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所以坦白報告。”蔣百年將總理視察平起時,有人扔大石塊企圖制造事端的事,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仔細地說了一遍,然后道:“反正我是必死之人,索性就將想起的這件事如實報告。”
“哦。”黃處長眼神逼視著他,略顯有些意外。道:“那你這么多天,怎么一直不坦白?”
“你們一直問我經濟方面的問題,我給這茬忽略了。”蔣百年為了活命,竟然扮演小混混的說話語氣。
黃處長豈會相信這等哄小孩子的把戲,但沒有點破。道:“那好。你自己記得到時候向政法機關再重述一遍。”
蔣百年自然是爽快地點頭答應。黃處長也及時將這一情況報告了省紀委書記蘭青天,蘭青天聽了指示道:“保證他的生命安全。”然后直接與省委政法委書記電話進行了聯系溝通,說了情況之后,兩人在電話中是會心的笑了。
曾家輝的這一招,雖然沒有事先明確報告蘭青天,但蘭青天一聽即知,蔣百年這個主動坦白,很是讓蘭青天興奮了一回。妙招啊!央警局一插手,省里面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而且涉及到曾經意圖對總理不利,高層自然會知曉,如果這個時刻有人想滅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如此一來,只要央警局拖著案子,不僅蔣百年暫時無性命之憂,曾家輝也不會受到舟山省委的政治邊緣化,蔣百年身上的經濟案件線索也就永遠斷不了。至于什么時候再將這個線索扯出來,主動權可是牢牢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