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輝強壓怒火，深吸了一口氣，吩咐趙剛道：“你找兩個鄉民，一起把老大娘帶到附近的小店坐一坐，告訴她我稍后幫他解決這個問題。”然后帶著鐵鋒就往鄉政府大門走了進去。

朝陽鄉政府占用的地盤很大，跟甘水鎮政府那幾間低矮的小平房相比，建筑很氣派，亭榭樓閣一應俱全，簡直就是摩爾莊園。辦公樓的底層還有一個門衛室，一個年紀近五十歲的人坐在門邊椅子上，眼睛盯著每一個人的進出，他的腳邊還躺著一條大黑狗。

看到陌生人進來，門衛警惕的看了又看，那條狗也又跳又蹦的汪汪叫了起來，門衛先是對狗呵斥一通，雖然它不再跳動了，眼睛卻仍盯著曾家輝繼續叫個不停，門衛一邊起身攔住曾家輝，一邊警告黑狗道：“狗日的，你要再不聽話，看董鄉長回來怎么收拾你！”

狗通人性，自然能聽懂主人的話，它聽到了董鄉長的名字，立刻溫馴了，不叫了，聳拉下了耳朵。

門衛問曾家輝道：“你們找誰？”

曾家輝道：“我找一下你們鄉政府在家負責的領導。”

門衛以為負責的領導就是鄉政府最大的官，道：“你們來得不巧，董鄉長上午去縣城了?！?

“哦。”曾家輝知道他說的董鄉長，就是董則武。搖頭道：“我知道董鄉長去縣城了，估計現在都快到公安局了。我不找他，我只找鄉政府現在最大的領導?！?

門衛也搖了頭，表示遺憾地道：“幾位副鄉長都出去了，得過一會兒才回來，要不你們在這兒等等吧？”他聽曾家輝說知道董鄉長去了縣城，估計是鄉長的熟人呢，顯然熱心起來。

曾家輝心中也很清楚，了解一個鄉上的負責領導，找那些鄉干部甚至村干部來問情況，無疑于對牛彈琴，他們哪敢講真話？還不如找這種年紀大一點的門衛先聊聊，探聽一些之后再找村民詢問更為合適。他點著頭，走進了門衛室，然后在一張長椅子上坐了下來，略微打量了一下室內環境，這才問那門衛道：“您是鄉里的干部？”

門衛笑道：“我哪里是干部，就一個看門老頭兒，就是你們城里人說的保安。”

“哦，您都這么大年紀了，當保安？”曾家輝有些驚訝的道。

保安一般都是年輕人干的活，手腳麻利一些，遇到特殊情況或者突發事件，也有力氣使上勁，再說了，跑動或者打斗什么的，年輕人也不像老年人那樣容易受傷，鄉政府讓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人當保安，顯然有些不合常情。

門衛估計曾家輝在懷疑他的工作能力，有些不高興了，道：“年紀大了點咋啦？看不起我們這年齡段的人了？在鄉政府干活又不像外面企業招工，四十歲以上就沒人愿意要了。”

曾家輝也不與他爭辯，道：“看來您知道的事還多嘛，外出打過工？”

門衛點頭道：“打過幾年呢，不然也干不了這活?！彼f完指了指門口那條黑狗，接著道：“我和小黑守在這兒，鄉政府從來沒遭賊娃子偷過東西，一根線都沒丟過。賊娃子聰明著呢，他們知道我在這里當保安，借他們幾個膽，也不敢打這兒的主意。”

曾家輝笑笑，他知道外出打過工的返鄉農民工，少不得會吹吹牛，也就由得他自吹自擂好了。他貧開話題問道：“那你們董鄉長厲害不厲害，鄉里人怕不怕他？”

門衛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情，半響才道：“朝陽鄉哪個不怕董鄉長？誰看見他，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遠遠地就躲開了?！比缓笥种噶酥柑稍陂T口的黑狗，道：“我這小黑都怕他呢，你們剛才也看見了，它聽到董鄉長的名字，叫都不敢叫呢?！?

正說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陳舊夾克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門衛站起身對他道：“張鄉長，這兒有幾個外鄉來的人，說是找鄉政府領導有事?！?

年輕人走進來看了看曾家輝跟鐵鋒，道：“那請到我辦公室去坐吧。”

曾家輝點頭道：“好。”然后跟著年輕人上了二樓，走進了一間掛著副鄉長門牌的辦公室，在一排舊沙發上坐了下來。年輕人又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找了兩個紙杯子來，往兩個杯子中倒了半杯水，分別端到曾家輝與鐵鋒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朝陽鄉干旱幾個月了，沒有水用來燒開水，只能喝一口礦泉水解解渴?！?

曾家輝看了看杯子，道：“老百姓們能喝到水嗎？”

年輕人略點了下頭，嘆氣道：“暫時還能從井底找到水，要是再這樣下去，后面就難說了。”

“哦?！?

“我是朝陽鄉副鄉長張自民，不知道兩位從哪里來？找鄉上有什么事情？我們董鄉長今天不在，可以跟我說說嗎？”年輕人小心的問道，并作了自我介紹。

曾家輝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是問道：“張鄉長，你們董鄉長這個人怎么樣？”

“這個….？”張自民猶豫了一下，輕輕搖頭，道：“恕我不好評價領導，不過我個人覺得他不怎么樣。”張自民的臉色突然有些不太好看起來，一看便知，他與董則武不是走一條道的人。

曾家輝看著張自民微微一笑，道：“張鄉長不要有什么顧慮，我跟董鄉長并不熟，你能不能講一講他的故事？”

張自民沉吟半響，又到門口向外看了看，返身關了門，才坐下講起董則武在鄉里橫行霸道的一系列事來。他還舉了幾個例子：一個是兩年前，董則武變著方找鄉民們收錢揣腰包，村民不給，他就帶著派出所民警下去助陣，自己親手拿著警棍挨家挨戶敲門強要，鄉里的老百姓只好有錢的趕快交錢，沒錢的趕快借錢，其中一個外出打工回來的年輕人抱著僥幸心理，在家躺在炕上裝病不交，董鄉長一怒之下，親手將他打了個半死，留下殘疾，現在都還拄著一根棍子，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第二個是董由武強奸了村里一名婦女，被其丈夫告到派出所后，他不但指使派出所銷毀相關物證，還以誣告誹謗罪將其送進了監獄，至今還未刑滿釋放。董則武在鄉里，只要看上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婦，基本上都難逃其魔掌，全鄉干部群眾對其恨之入骨，可又是敢怒不敢言。第三個例子就是王老頭沒錢交打井費的事，喝了一口水，他就喝進了拘留所，老伴還在外哭喊著呢，這個曾家輝已經知道了。第四個例子…………

張自民舉完一系列實例，面目有些緊縮，好像忽然得了央視那個名嘴＊＊元的憂郁病一般，看起來就像是既睡不著，又打不起精神來的樣子，他最后的結論感嘆，只有一句話：董則武可惡，老百姓害怕，朝陽鄉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