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貪睡的早晨, 鬧鐘完全是在用生命叫顧北起床。空蕩的房間里只有它顯得生機勃勃,在鬧鐘第六遍響起來的時候顧北伸出手關掉了它。
停了藥睡不著,藥不停睡不醒。
顧北胡亂的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不小心碰到了額頭, “哇!”怎么會有一個包?疼痛永遠是最令人清醒的, 剛才還迷迷糊糊, 轉瞬間顧北就睜開了眼。她不自覺的掃了一眼旁邊的位置, 床單平整如初,向南不曾來過。就是這一眼讓顧北萌生了一種想法,也許向南要的不是她所想的。
可是, 他究竟要的是什么呢?顧北放棄了琢磨,可能過了十年, 她早已看不懂他。
顧北換好衣服準備下樓吃飯, 拉開門又看到了任管家熟悉的干練模樣, 只是她的手里多了一碗暗紅色的湯水。
“顧小姐早,這是向先生早晨特意吩咐給您煮的, 您先喝了吧。”
“這是什么?”顧北警惕的看著碗里的東西,因為之前的事情她對向南特意準備的東西都有所忌憚,尤其是入口的東西。
“一般的滋補湯水而已,紅棗、生姜、紅糖一起熬制的?!?
任管家把湯碗遞到了顧北面前,看著她把一整碗的湯水喝光。去上班的路上顧北感覺身體輕微的發熱, 一開始她還有所懷疑, 該不會是向南又耍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慢慢的那種溫熱蔓延到她的手腳, 也僅僅是溫熱而已。
上午是每周二最無聊的總結會, 顧北聽的出了神,她心不在焉的想著早上起來的那碗湯水, 向南似乎沒有自己以為的變化那么大,或者他只是氣自己當初違背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又或者……
“顧北、顧北”顏歆在旁邊拽著顧北的衣角,拉回了顧北跑偏的思緒,她小聲的問了句:“怎么了?”顏歆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指了指前面正在看著她的老板。
“顧北,你覺得怎么樣?”
“好?!彼耆珱]聽到前面的內容,只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走神便不假思索的肯定了。
“好,那今天晚上你隨我赴宴,明天準備去香港。”
“?。俊?
“散會?!?
散了會,顧北有些手足無措。她點開了公司內部通訊飛秋,迅速定位了顏歆準備和她一問究竟。
“小歆,老板今天會上說了什么?”
“一堆臭氧層,無非就是業績,廣告,客戶,不咸不淡的?!?
“我是問關于我的那部分,晚宴和去香港是怎么回事?”
“你個老板秘書,你說大boss講話你都能走神。他在上面叫了你三遍,就差把手里的筆扔到你面前了?!?
“……我昨晚沒睡好?!?
“男朋友太纏人?小心身體啊,嘿嘿。”
“不是,說正題。”后面顧北連帶著飚過去幾個流淚的表情,顏歆終于算是回到了正軌上。
“今晚有個廣告界的年度酒會,咱們老板當然要帶你去鎮壓一下競爭對手的氣焰。你懂的!香港那個就是要去給投資方匯報一下今年咱們的成績,是領賞還是受罰到時候就要看上頭的意思了?!?
顧北在對話框里輸入了一排省略號,這么強悍的理由她竟無言以對。
這邊剛了解完情況,那邊老板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叫顧北去下辦公室。走路間手機又震了起來,她從口袋里拿出來一看是向南,想接卻來不及了,她已經走到了老板辦公室門前,只好劃了一下紅色鍵。
“顧北,待會兒你和我一起去下ES,我剛在給你那定了一件禮服,晚宴上你穿著出席?!?
“???要穿那么貴的衣服嗎?老板,我有小禮服可以應付的。”
李潔明看著顧北有些為難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不是一直想做一個瓷實的花瓶嗎?小禮服怎么行,你的穿著直接體現公司業績的好壞,放心不是送給你的,你就當是工作服。半個小時以后出發?!闭f完他朝顧北拜了拜手,讓她離開。
顧北口袋里的電話一直在震動,中間幾乎沒有停歇過,她溜到茶水間接了起來。
“你在哪兒?”向南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促。
“我,在公司啊?!?
“為什么不接電話?”
“啊,你打來的時候老板剛好叫我去辦公室。”顧北解釋著。
“他為什么叫你去辦公室?”向南繼續問著。
“晚上我要陪他出席廣告界的年度酒會,所以,不用老徐來接我了?!?
“知道了,記得把手機帶在身邊?!?
“好……”
顧北隱約的感受到了向南的關心,這對于她來說卻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她怕某個時刻會因為自己貪戀這份溫暖而加重自己身上的罪孽。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李潔明帶著顧北來到了禮服店,店員拿出了一件藍色Elie saab禮服,不得不說艾莉·薩博的設計品幾乎是最能凸顯女性氣質也最能滿足女性幻想的禮服,看到它的那一刻每個女人都會幻想成為擁有它的仙女。可是顧北在里面換衣服的時候只關心這件衣服租一天要多少錢,店員聽到以后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最后在顧北的堅持下,他們成功的付了一天的租金。
酒會和顧北想像的樣子差不多,一群自以為是的老板,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她也是其中一個,只不過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端著酒杯滿場飛,當然前提是老板也不勉強她去做那樣的事。她只要靜靜的站在老板的身邊,端著香檳和每一位前來打招呼的人喝上一杯就足以。
顧北雖不會主動敬酒,但也抵不過眼前一波又一波前來噓寒問暖的人,終于熬到了結束。大廳里金碧輝煌的燈飾晃的顧北暈暈的,她腳下凌亂的步伐暴露了她的微醺,李潔明扶著她的肩膀走到了門口剛要上車,她手機在晚宴包里發了瘋的震動。
“喂,向南,你找我?”
“老徐在你左邊,和他上車,回家!”能把憤怒的口氣和語言控制的如此精準有節奏感的恐怕只有向南一個人了。
顧北正要和他說好,電話那邊就是冷漠的嘟……嘟……聲,“真沒禮貌!”
“顧小姐。”
“老徐?你真在我的左邊啊。我還以為他騙我呢!”
“是,我來接您回家?!?
老徐把左手伸到了顧北面前,李潔明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不至于在這種情況下對員工的私生活刨根問底,轉身將顧北交到了老徐的手上。
“她喝的稍微有點兒多,回家以后可以給她弄些醒酒湯?!?
老徐一面扶著醉酒的顧北一面向李潔明點了點頭,顧北還敬業的跟老板打著雙閃的車尾燈鞠躬道別,只是這個動作幅度大的差點兒讓她和大地母親來一個親密接觸,就在她眼見著離地面越來越近的時候忽然整個身體輕盈的像一只俯沖的小鳥一樣從低處滑翔而起,只是她不用自己撲騰翅膀就輕易的落入了某人的懷抱。
“向南,我就知道是你?!?
顧北笑著捏了捏向南的臉,酒精似乎讓她忘了他們之間只談交易無關愛情的約定,她眼里閃爍的笑意正如十六歲那般美好。她眼里的向南好像也是十九歲的模樣,是那個為了她偷偷把玫瑰花藏在懷里的傻子,也是那個為了她偷偷改了志愿的笨蛋,還是那個在梧桐樹下奪走她初吻的家伙。
“這一定是個夢。”顧北的眼神忽然黯淡了,悵然若失的淚滑出了眼角。
“這不是夢?!?
這樣的季節里,顧北以為所有的東西都是冷的,冷的風,冷的雨,冷的人??墒谴丝趟淖煺涣硪粡埓綔責?,嘴上暖暖的,心里麻麻的。向南的唇柔軟的像一片云,而顧北正是站在云端的那個人,她無藥可救的沉醉了。
“你怎么了?”向南停下了那個炙熱的吻,抱著顧北瑟瑟發抖的身體。
“冷?!?
北方的深秋夜晚只有幾度的氣溫,薄如蟬翼的禮服讓顧北幾乎是360度無死角的將自己暴露在嚴寒里。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那個吻,才讓她在寒風里堅持了這么久。向南抱著顧北上了車,把自己的外套和車里的毯子一股腦的圍在了顧北的身上,車里的空調幾乎調到了盛夏的模式,顧北依然抖個不停。
“過來。”向南對顧北說。
“???”
香檳酒要么喝不多,要醉就醉到透,顧北此刻的腦子早已經是生了銹的機器,即使上了伐不過也就是發出幾聲“咔噠”響,根本不會轉。向南無奈的坐了過去把她抱在懷里,她像一只剛出生的小貓一樣蜷縮在向南暖洋洋的懷里。
車子在回家的路上過了幾個彎道,左轉右轉的晃了幾下,顧北的胃也跟著晃了幾下,然后就不出所料的吐在了車上,還有向南的身上。老徐知道向南平時最怕臟,自己的車幾乎一天要擦三遍才行,他聽著顧北翻江倒海的聲音,心里想著向南的臉一定很難看,找了個空地把車停了下來。
“向先生,我來收拾吧?!崩闲炖_了后面的車門對向南說。
“沒事,慢慢弄,我帶她到旁邊再吐一下?!毕蚰舷冉o顧北穿好了自己的外套,又給她圍了一圈毯子,自己穿著一件襯衫就下了車。
如果說喝酒是一件醉生夢死的事,那嘔吐就是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顧北不光把胃吐了個干凈,發出的聲音更是突破了環境噪音的標準。
路邊連張椅子都沒有,吐累了她就坐到了地上,向南陪著她坐在了地上。顧北的頭靠著向南的肩膀,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地開口說:“向南,這是我們重逢以來我做過最美的夢,謝謝你?!?
“這不是夢。”向南一只手摟著顧北的肩,肯定的告訴顧北這不是夢。
“噓……你別吵,我好怕你吵醒我。隔了十年再見到你,你只有在夢里的時候才會對我笑的那么好看,也只有在夢里的時候你才屬于我。”
“顧北,我再和你說一遍這不是夢?!毕蚰蟽芍皇肿ブ櫛钡募绨驌u晃著她的身體。
顧北掙脫開他的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幾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對向南說:“這就是個夢,你娶了顧雪不是嗎?如果不是夢你懷里的人應該是她不是嗎?這就是個夢?!?
顧北的身體被迎面來而來的車燈閃的幾乎變成了一道影子,她看見了那輛車,身體卻僵直了,直到向南一把拉過她,他們的身體和那輛車的距離只有幾厘米,然后便是有驚無險的擦身而過。顧北沒有害怕,只有嘴里碎碎地念著:“你騙我……你騙我……”向南的胸口一片濕潤。
“小北,我沒有騙過你?!毕蚰系氖汁h著顧北的身體,把她緊緊的摟在懷里,生怕她再飛走。
“那你說這是不是個夢?”
“是……一場噩夢?!毕蚰线煅实穆曇敉虥]了“噩夢”兩個字。顧北的嘴角卻是一彎美麗的弧度:“是我做過最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