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總您好, 我是《每日周刊》的記者。我想請問您關于最近網上流傳的您出軌的照片有什么看法?”
向南剛走出辦公樓一群記者和攝像師扛著機器就朝他涌了過來,里里外外圍了一個水泄不通,似乎是打定主意這一次絕對不讓向南輕易走掉一樣。好在, 向南一副兵來將擋的架勢也做好了不會立刻離開的準備。一時間十幾只拿著專業無線采訪麥克風的手伸到了向南的面前, 就連身后的攝影師都在推搡生怕搶不到一個絕佳的拍攝位置。
“出軌?照片?作為記者不應該用事實說話嗎?不要讓別人懷疑了你的專業素養。”向南面帶微笑的反問著面前的記者。
當然, 所有的記者也不是吃素的, 在向南回答完問題以后大家幾乎是同步的打開手機瀏覽曾經刊載過照片的網頁。
“誒, 照片呢?”
“對啊,我收藏的網頁怎么都不顯示了。”
“動作也太快了。”
……
“向總,我是《花邊財經》的記者, 很不幸我這剛好有你需要的事實。”一個眉目清冷站位有些遠的女記者把照片送到了向南的眼前。
“哦,這位不知名報刊的記者素養明顯比高于我面前的這些金牌雜志啊。”
所有圍在向南身邊的大報大刊記者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人群中伸出的那只麥克風明顯有些晃動。
“請您正面接受采訪, 請問您對您的出軌行為對您的妻子和家庭造成的傷害有什么要說的嗎?”
“尹秘書打電話給王律師, 問一下他剛剛那位記者出示的照片和詢問的內容是不是侵犯到我的隱私權了。如果是,請他替我提起訴訟。”
向南的話音剛落還沒等到尹秘書打電話, 所有圍觀的記者都停下了手里的機器于無聲之間讓出了一條通道。向南收起微笑大步朝著已開好車門的方向走去。
“向總,顧雪小姐的電話。”尹秘書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把電話遞到了向南面前。
“什么事?”向南口氣極為冷淡。
“你就那么愛她?那么愛顧北!不惜身敗名裂?我是她妹妹,也是你的青梅竹馬。為什么你不能把那種愛分一點給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你喝醉了。”
“醉?我也想,可是我現在清醒地不得了。向南你是冷血動物嗎?你看不見我曾經為你受的傷嗎?你看不見我全心全意付出的好嗎?”
顧雪應該是醉得不輕, 含糊不清地表白著。從辦理離婚到現在顧雪只見過他的律師, 從結婚到現在她見律師的次數比見向南的都多, 從認識到現在向南正眼看過她的時候都是在有顧北的時候。她好想自己是醉的, 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顧雪, 可以勉強的不是愛。你想這一生都在這種痛苦里煎熬嗎?對于你和我的婚姻我很抱歉沒能負起責任。”
“照片是我散播給媒體的,是我最后的爭取。”顧雪平靜的說著。
“我知道。”
“讓律師明天過來找我, 帶著離婚協議。”
這一次是顧雪先掛斷了電話,她擔心如果多聽一下向南的呼吸聲自己都有可能后悔說出那句話。她扔掉手里的酒瓶,回到床上矇上了被子準備大睡一覺。
她做了一個特別的夢,應該說是特別恐怖的夢,她夢見顧北渾身是血穿著一條大紅色的裙子一步一搖的走向她。任她怎么叫著姐姐顧北都沒有反應,嘴里一直重復著一句話:“為什么要搶走向南?”
“姐,我們就要離婚了。他愛的是你!”顧雪害怕的聲音都在發抖,只是顧北還是聽不見的一樣邊走邊問,就在顧北快要撲到她身上的時候,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樣恐怖的夢總讓顧雪感到惴惴不安,她撥通了顧北的電話。
“喂,小雪。”顧北的聲音聽上去好像被掏空了一樣,有氣無力。
“姐,我錯了。我不應該用各種手段把向南哥留在身邊,他愛的一直是你……”顧雪想到夢里的畫面哭著說。
“小雪,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快樂。記得……”顧北的聲音越發的小了,顧雪把手機里的通話聲音開到最大仍然聽不清顧北說的是什么。
“姐,你在說話嗎?姐!”電話那邊沒了顧北的聲音冗長的沉默里只有顧雪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下了飛機向南開始給顧北打電話,一遍又一遍不停歇的重撥著,只是那邊都是占線的忙音。越是打不通他越是急躁,心里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呼嘯而過一樣。
“老徐,你來接我的時候顧小姐走了嗎?”向南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問老徐。
“我出發的比較早,那個時候顧小姐還在您的書房。”
“書房?她為什么去我的書房?”向南的印象里顧北除了給他送粥的那次從來沒有進過他的書房。
“我和任管家也覺得奇怪,顧小姐來了以后哪都沒去直接去了書房,然后一直沒有出來過。”
車子剛停在門口還沒穩當,向南一步就跨了出去,耳邊依舊有一只電話貼在上面。
“任管家,顧小姐呢?”
“顧小姐一個小時前離開的。”任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回答完向南看了看老徐,只可惜老徐也是一臉茫然。
向南幾步就上了二樓推開了自己書房的門,里面還是和往常一樣,只是辦公桌上多了一本牛皮紙封面的記事本,旁邊的鼠標還通著電的冒著紅光,電腦是打開的!
電腦只是在待機狀態,他彎著腰滑動了鼠標,兩下屏幕就亮了。只是眼前的文件夾本是向南準備打擊蔣氏的有力證據,不湊巧的是文件夾的署名是一個“仇”字!他不確定坐在椅子上的顧北有沒有點開過這個文件夾,如果點開那她就會發現溫芷蘭那場車禍的罪魁禍首。如果沒點開,那她……
顧北在整個書房里走了一圈,她看似隨意的翻看著書架上的每一本書,卻又好像帶有目的性的找尋著什么,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她有些猶豫但還是坐了上去,拉開了辦公桌里鑲嵌的每一個抽屜,里面除了幾張作廢的文件再無其他東西。“在這里嗎?”顧北看著黑漆漆的電腦心里揣測著。她按下了開機鍵,灰白色的電腦屏幕跳轉到桌面的那一刻她的心毫無預警的抽動了一下。和向南家墻上掛著的那幅大照片一模一樣,放在電腦里似乎那眉眼更加清晰了。
她有步驟有順序的點開了每一個藏于文件夾之后的文檔直到鼠標輕巧的移到一個署名“仇”的文件夾,從文件夾里包含的圖標顯示來看,里面只有一個視頻,而且應該是拍攝于一個雨天,縮小的畫面映在文件夾上仔細看還能看得出霧氣朦朧的樣子。顧北右手食指在鼠標上輕輕抬起卻又悄無聲息的落下,她反復移動著手里的鼠標,電腦上那個小箭頭總在文件夾周圍轉來轉去,卻又不知道為什么始終點不進文件夾里面的世界。
顧北模糊了雙眼,淚珠從眼里滾落,淚水不是滾燙的卻焦灼著她的臉。她的嘴里輕聲說著:“對不起,媽,對不起。”即使腦子里擦不掉那個記憶猶新的車牌號碼,但只要眼睛不去確認那一切就都只是推測,只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判斷。她拿過向南曾經記錄用的牛皮紙封面的記事本,在上面寫了幾個字便離開了。
向南的揣測讓他感到不安,他的胳膊有些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他下意識的挪了挪手掌的支撐點,剛好他的手落在了那個記事本上。那個記事本里曾經寫著他最深切的渴望,好在,他們用一個星期筑了一個夢。向南再碰到日記本的時候心里沒了當年的怨恨,他帶著美好打開那個本子。
第一行:“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第二行:“向南非顧北不終老。”
第三行:“顧北有向南才白頭。”
那個只有顧北才能寫出的娟秀的字體,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淚滴暈開的最后一個句號好像是一個帶著遺憾的終點。
“她沒有點開!”向南瘋了似的推開門跑了出去,任管家和老徐的招呼還沒打完他就跳上了車,一路揚長而去。
向南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不停的點擊著手機屏幕說:“顧北,那個仇是‘蔣仇’的仇,只是個名字!只是我打擊蔣氏的一個武器……你在和誰打電話,接電話啊!”只可惜,他的解釋只能說給自己聽。
顧北的家住在單元樓的最頂層,從上面傳下來的敲門聲似乎讓一樓都能感到顫抖。向南握著拳頭使勁兒砸門,那揮舞的拳頭不知道刮在哪里了,只有血順著胳膊滴在地上。終于在自己精疲力盡的時候他想起了樓下的開鎖匠,混亂的步伐還是沒能支撐他順利的走下樓,就在最后一段臺階的時候向南幾乎是飛身而下,滾落如球的身體在地上停留了半刻便幌著起身。
“我要開鎖!”向南捂著額頭出血的地方對鎖匠說。
“你這是怎么了?”鎖匠看著眼前這個衣領和袖口都沾著血跡的青年人,心生恐懼說話間身體往后挪了挪。
向南從錢夾里掏出一打錢放到他的桌子上,聲嘶力竭的喊著:“我要開鎖!”
沒等鎖匠伸手收錢,向南一把拉過了他,拽著他爬上了頂樓。鎖匠顫顫巍巍的開鎖,額頭上不知是被眼前這個看似瘋掉的人嚇出了汗還是被這已經開了幾十年的鎖頭難為的汗如雨下。總算在幾分鐘之后一聲美妙的“咔嚓”從鎖芯里傳了出來,開鎖的人二話沒說開了門直接消失的無影無蹤。
屋子里安靜的只有暖氣水咕嚕咕嚕上下竄動的聲音,向南推開顧北的房門,里面只有散落著的照片和一只沒合上的箱子敞開著。他蹲在地上撿起他和顧北的第一張合影,一道透明膠從后面粘合著中間那道發白的痕跡,他手上的血不小心沾到上面,血順著裂痕舒展開。他的心莫名的慌了起來,他想叫顧北的名字但屋子里安靜的讓他發不出聲音。向南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直到他走到浴室門前,這是屋子里現在唯一一個關著的門,只要顧北在家那她一定在這里。
陽光從向南對面的小窗里透了進來,它溫暖的灑在顧北那張發白的臉上,她穿著白色的裙子依偎在白色的浴缸旁,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好像說著她此刻正在做著一個無與倫比的美夢。那個夢是否和向南此刻看到的一樣呢?整個浴室里鋪開純潔的白色,白色的浴缸,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顧北……除了浴缸里盛著的那汪殷紅的水。
向南應該是來來回回爬上爬下的累了,他幾乎已經挪不動他的雙腿,那幾米的長度是他這輩子經歷過最遠的路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顧北身邊的。走的?還是爬的?總之,他抱著她的時候她已經冷的像一塊冰。而他,只想緊緊的抱著顧北給她溫暖。他張著嘴努力的想喊出她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的喉頭似乎裝了一個□□,吶喊變成了空氣中的虛無。悲痛長了一雙鐵手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向南的心,扯走了他的淚腺,任他的眼球爆出血絲卻沒有一滴淚水能夠沖淡那份痛徹心扉的疼。
殷紅色的水面平靜的沒有一點兒波瀾,一張寫著字的照片浮在上面,不遠不近的待在顧北割破手腕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被發現。向南伸出去的手顫抖的破壞了那份平靜,只有他才能掀起水中的漣漪。照片的正面是那年他拍的滿地落櫻,照片的背面是他寫的:小北,等你考上我的大學,我會在櫻花樹下告訴你一個秘密。
在這句話之后是一行寫的歪歪扭扭的小字,瘦弱的字體透著顧北最后的氣若游絲。
“告訴我那年你說的櫻花樹下的秘密。”
向南的嘴唇貼在顧北的耳邊,那股溫熱乘著語流終究吹進了冰冷的身體,愛情最美的結果不過三個字:“嫁給我。”
可惜,他已說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