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蘇淑婷的針對太過明顯, 連陸蕓甜都下意識皺起眉來:“淑婷, 夠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 那點過節,她還是沒有放下。
“你以爲我在嘲諷對吧。”蘇淑婷擡了擡下巴,“看見她手上的戴著的麼,這種玉料向來有價無市, 加上雕工,沒有個大六位數拿不下來。”
蘇淑婷現在做珠寶銷售, 她的話雖然有些刻薄, 也算有理有據。
能隨手花六位數買手串的, 十幾萬應該的不算什麼事兒。
陸蕓甜看了事主陳萬里鐵青的臉色, 嘆了口氣, 終於不再開口。
那邊還在糾結賠償不賠償的問題, 這邊的葉長謙眼中只倒影出一個人,他將餘初抱在椅子上坐好。
垂下眼簾看著疼的沒有血色她, 將眼底翻滾的情緒都斂在了眸子裡。
一個在古代區謹小慎微步步爲營的人, 卻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她的同窗用毫無水準的伎倆給傷到了。
對翟翎羽不設防, 被傷的性情大變後, 再面對毫無恨意。對師父不設防,被迫退役五年後, 還能跟藤曉握手言和。
對他不設防,所以才讓他登門入室,以弱爲進, 強勢的插入她的生活。
現在,她對昔日同窗不設防。
……
所以說,餘初在這方面,永遠都不會長記性。
但是他不一樣。
他出生寒微,幼年見過人情冷暖,被駐地養了十幾年倒是把表面功夫養的登峰造極,可骨子裡——
依舊是那個從戲班裡逃出來,還不忘在班主屋子放把火的人。
處處戒備,且眥睚必報。
這臉色發黑的楚小哥,是要放大招?
餘初下意識就拽著楚小哥的袖子,露出個笑來,只是她腰疼的厲害,這笑容到了臉上就扭曲了起來。
葉長謙的臉色更黑了。
“我想起師父曾經說過一句話了,他說實施行動最基本條件是先觀察環境。”餘初扶著腰看向一直帶節奏的蘇女士,“蘇同學,你沒有觀察過這裡是否有攝像頭吧?”
蘇淑婷冷笑:“包廂怎麼會有攝像頭。”
餘初點頭:“原來是這樣……”
在座的都是人精,聽到有來有往的這麼幾句,隱約意識到什麼,看向蘇淑婷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蘇淑婷迅速冷靜下來,她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低頭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褶皺:“得,又不是我的畫,倒顯得我多管閒事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詐你?”餘初笑了起來,視線越過蘇淑婷,落在了她身後角落的位置上。
她的笑,太過篤定,惹得蘇淑婷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角落位置,最引人矚目的是擺著一盆發財樹。
在發財樹的隔壁,有張臨時拖來的小餐桌,上面正擺著一臺錄影機,紅點亮起,顯然在工作狀態。
葉長謙一言不發,徑直走到了角落,將攝像機提了起來往回走。
餘初拿到攝像機,低聲道:“班長,您真是一點沒變。”
班長既不是攝影協會的,也不是拍攝愛好者,她只是單純覺得所有重要的日子都值得紀念。
所以無論是年會、辯論賽、運動會、耶誕節……都能看見她拿著個破舊的錄影設備跟拍,連個三腳架都沒有。
散夥飯那天,她將四年的畫面剪輯後,燒錄成光碟,每個人都送了一張。
“這不是馬上要校慶了麼,我就想著錄一些東西,回去剪剪,一來給大家發一份留作紀念,二來看了能不能在校慶用上。”陸蕓甜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神來一筆,“餘初,剛剛……”
剛剛的確不是意外。
畫面中顯示,蘇淑婷看見餘初站起來後,就特意繞到了最後方,然後在人羣散開的時候,伸手狠狠的推了一把餘初。
她自以爲自己站在最後,身後無人,小動作做的天衣無縫。
卻敗給了班長的一個小習慣
蘇淑婷從大家看錄影時,就偷偷往後退,差一步就要退到門口了,被吳啓東關門攔住了:“淑婷啊,這飯沒吃完,話也沒有說完先別急著走。”
蘇淑婷:“我……我……”
她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第二個字來。
陸蕓甜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看向陳萬里。
陳萬里已經從藏品被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心下有些怪自己提議把畫拿出來,多生了這麼多事端。
他嘆了口氣:“都是同學,畫毀了也回不來了……”
“陳萬里同學,你的錢也不是天上刮下來的。”餘初看著蘇淑婷幾萬塊的包,慢悠悠道,“再說,你怎麼知道蘇小姐不是低調呢,說不定人根本不在乎十幾二十萬。”
“噗——”
這似曾相識的臺詞,讓在場不少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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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淑婷的確有能力賠償,但是十八萬也並不是說扔就扔一點不心疼。
這半年收入打水漂也就算了,錢沒了還能掙,關鍵是這大學同學圈,甚至是校友會……她是可能被黑了。
這飯,她自然是無法繼續吃下去。
將錢打進一張空白的銀行卡後,蘇淑婷留下銀行卡,強撐著自己挺直著揹走出大門,勉強算不是落荒而逃。
一場鬧劇延續到這,除了當事人幾個,大多數人也只是看了場戲,多吃了個瓜而已。
見蘇淑婷賠了錢離開後,以吳啓東爲主的幾個活躍的男同學,有安慰陳萬里的,有負責幫忙收拾的,有招呼其他同學坐下的,還有敬酒敘舊的。
氣氛一下子就拉了起來。
葉長謙看向餘初:“要回去嗎?”
“我現在坐著緩緩比較好。”餘初腰上的疼痛緩了大半,舒了口氣,“等同學聚會結束,我們跟著大家一起走。”
葉長謙看著餘初的臉色,知道她並沒有勉強,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團成一團,墊在了餘初的後腰上。
餘初作爲被“陷害人士”在餐桌上得到了極大的同情,來慰問的、來搭話的就多了起來。
什麼“都陳年舊事了,沒想到蘇淑婷還抓住不放,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或者什麼“你這些年又不在北京,發生什麼事也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發作這一番給誰看啊?”
……
不少人直言不諱,也有不少人話中有話。
怎麼不少人都一副知道內情的樣子?作爲當事人,她自己卻是一點頭緒都摸不著。
餘初趁著楚小哥去找陳萬里說話的時候,抓起手機,對班長髮起了私聊。
【餘初】:班長,蘇淑婷什麼個情況?
【陸蕓甜】:你還記得隔壁班的肖雲商嗎?
餘初別的不好,就是記憶力好的出奇。
這若是獨自塵封在角落裡,可能一時想不起來。但是這種地點名字都清晰的提示,一下子將餘初的記憶勾了出來。
肖雲商,她還真的有一點印象。。
【餘初】:給我寫過情書那個?
她整個大學期間,就收到過一封情書,還是愚人節的時候在揹包裡發現的,署名肖雲商。
所以之後的日子裡,她見了那個肖同學就繞道走。
【陸蕓甜】:他可不止給你寫過情書,還在教學樓底下給你彈過吉他,下雨天的時候給你送過傘,參加運動會的時候,還特地從校外給你買了飲料……雖然他都是轉交,但是你不會不知道吧?
【餘初】:還有這事兒?
陸蕓甜看著手機發來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她現在不知道是心疼肖雲商,還是同情蘇淑婷了。
何止這些。
當時肖雲商爲了能跟餘初考入同一所學校,整個大四夜以繼日的讀書,那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
沒想到餘初後來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是去留學了,還是去工作了。
後來兩三年,她都能遇到肖雲商旁敲側問的打聽餘初的消息,再後來……
【陸蕓甜】:幾年前,肖雲商和蘇淑婷結婚了,而且婚後感情聽說也不是很好。
【餘初】:……
餘初放下手機,揉了揉自己的臉。
覺得心情十分的複雜。
帶著些荒謬,帶著些哭笑不得,夾雜著那麼一點無奈和……坦然。
“情書。”
餘初聽見楚小哥的聲音,下意識側過頭去。
楚小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和陳萬里同學的聊天,此時正站在她身邊,大大方方的看著他的手機:“鴻雁傳情的意思?”
餘初伸手蓋住了手機。
葉長謙想,他有空要去問問譚憲。
飯吃一半,酒興正酣。
在場大多數都是一年未見,或是幾年未見,聊天聊得越來越熱絡的時候,喝酒的興頭也越來越高。
雖說現在已經不流行勸酒,但是在這樣的氣氛下,能喝酒的基本上都喝了點。
白酒,紅酒,啤酒,還有酒精飲料。
也不拘喝什麼,各自開心就好。
餘初對自己顯然沒有什麼認識,她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後,正打算跟被人碰杯。
轉頭就看見楚小哥端著她的酒杯,一飲而盡。
等她端了杯啤酒和別人敬酒,喝到嘴裡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了茶水。
等餘初第三次喝到了白開水後,她放下杯子:“葉同志,我們這女性也是能夠飲酒的。”
她覺得國師大人的小動作,可能是古代封建思想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
葉長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餘初:“所以我喝點酒也正常。”
葉長謙聽完餘初的話,將收在地上的酒瓶拿起來,擺在了餘初面前。
一臉複雜。